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一旁的丫鬟见她停了脚步,低声道:“公主?”
魏芷芙斜睨了她一眼。
“我自打来了大周,多得太后娘娘关照,如今我要回魏国了,又听闻太后娘娘凤体违和,想在临走前去瞧太后娘娘,还请公公行个方便。”
领路的太监面露难色。
魏芷芙对着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取了银子悄悄的塞了过去。
“我们公主也只是想当面谢谢太后的照拂之情,只几句话的功夫,不会误了公公的差事,让公公您难做的。”
领路太监将银子揣进了怀里,笑道:“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前两日出了徐家小姐的事,太后一气之下,病更重了些,特意跟陛下请旨,说要在永寿宫里静养,任何人都不见。奴才是怕公主您就算是去了,也是白跑一趟,您看?”
魏芷芙轻声道。
“还请公公带路吧,等到了永寿宫若太后真的不肯见我,那我便只在宫门外磕个头,也算是尽了心了,至于旁的便不与公公相干了。”
领路太监应了是,躬身在前面带路。
永寿宫。
太后斜倚在软榻上,眉头紧皱着。
素练将熬好的汤药端了过来,轻声道:“太后,该喝药了。”
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外头的情况如何了?”
素练一边喂着药,一边回道:“太后放心吧,如月小姐的事总算是被压下去了,这两日也无人再敢提及,想来再过些日子就没人能记得起来了。”
药极苦,太后拧起了眉头。
素练又道:“再有就是今儿各国使臣便要离京了。”
太后喝完药,漱了口,又吃了块蜜饯,这才感觉稍稍舒服了些。
“皇帝还有毓秀宫可有消息?”
素练垂着眸子。
“倒也没什么大事,只后儿的春游踏青,陛下说了带毓秀宫那位一起去。”
太后“嗯”了一声,刚躺下。
就听外头有宫女进来传话,说是魏国的芷芙公主求见。
太后狐疑着道:“她来做什么?就说哀家病重,不宜见客,让她回去吧。”
宫女躬着身子道。
“可魏国公主说了,有一天大的秘密想要告诉您。”
太后凝眉沉思了片刻。
她与这魏芷芙素来并无交集,况且她今儿不是要离开了吗?又巴巴的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素练轻声道:“既然魏国公主言之凿凿,太后不妨见一见吧。”
魏芷芙在宫门外略等了片刻,便被迎了进去。
她恭敬的行了礼,又说了些客套话。
素练将新沏好的茶端了上来,便挥手带着宫人们都下去了。
太后手里持着念珠,一下一下的捻着。
“你有何话便直说吧。”
魏芷芙走到了太后的跟前,弯腰覆在她的耳旁悄悄的说了一句话。
太后猛地撑起了身子。
“此话当真?”
魏芷芙退后了两步,微微福身。
“太后也知道我们魏国跟晋国乃是邻国,又素有来往,这个玲珑公主是何样貌我最清楚不过,眼下毓秀宫里的那位......”
太后尚未从震惊里反应过来。
“此事你为何不直接告诉陛下,反而要来告诉哀家?”
魏芷芙柔声道:“眼下毓秀宫那位仗着美貌,狐媚的勾引着陛下,我若此时去陛下跟前揭发他真实的身份,保不齐陛下会为了守住这个秘密当场便杀了我也未可知。我自来大周,承蒙太后关照,所以才在临行前,特意来告诉一声,免得太后还被别有用心之人蒙蔽在鼓里。”
太后垂下眸子,复又躺了回去。
“哀家有些乏了,素练好生送芷芙公主出去。”
魏芷芙福身便退了出去。
太后的心绪久久不能平息。
怪道这两年来送了那么些美人去御前,周炎宗连看都不看一眼。
原来是只喜欢男人啊?
素练送完人回来后,便道:“太后,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去戳穿毓秀宫那位的真面目,毕竟一国皇帝只宠幸男妃,传出去.......”
太后摆了摆手。
“不急。”
眼下徐家才将出事,此时不宜动手。况且就算揭穿了这个秘密,只要周炎宗肯狠下心来,这个秘密便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与其这样还不如静待时机,待到合适的时候再闹出来。
“往后就别往毓秀宫送汤药了。”
......
周炎宗还未批完折子便去了毓秀宫。
圆桌上摆了十数道精致的菜肴。
韩清漾笑着道:“臣妾厨艺不精,还望陛下见谅。”
周炎宗拉着他的手,握了握。
“爱妃有心了。”
汪寿见两人都坐下了,便上前来替周炎宗布菜。可韩清漾却站了起来,“汪公公伺候陛下辛苦了,今儿便趁空歇会,我来伺候陛下用膳即可。”
汪寿受宠若惊,见周炎宗不说话,便谢了恩,守在了门边。
韩清漾起身布菜,顺道介绍着菜色。
“陛下,这几样都是臣妾家乡的菜肴。”他指着其中一道问周炎宗,“陛下瞧着这道鱼汤可有何特别之处?”
周炎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奶白的鱼汤里有两条鲤鱼,汤碗的边上插着一支迎春花点缀,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韩清漾羞红了脸。
“这道菜叫做联鲤枝。”
周炎宗:“.......”
韩清漾又依次介绍了其他几样菜色。
有两只乳鸽做成的“比翼鸟”,有红白相配的锅子做成的“鸳鸯锅”,其余的诸如有糯米藕做成的“并蒂莲”,酥饼做成的“双飞蝶”等等。
每一道都是成双成对的美意。
周炎宗难得露了个笑脸。
“唯有这样多情的地方才能养出爱妃这般多情的美人。这些菜孤很喜欢。”
韩清漾莞尔一笑。
“陛下要是喜欢,就是这些菜的福气了。”
这一顿饭,周炎宗吃的别有滋味,韩清漾给他夹什么他便吃什么,来者不拒。
午膳毕。
汪寿看着满桌差不多要见底的碟子,暗道难不成毓秀宫除了糕点做的好吃之外,这菜做的也比御膳房的好?
从前他伺候周炎宗用膳,周炎宗素来只喜大荤,不大爱吃蔬菜。
今儿可倒好,荤素皆都吃了,而且吃的很干净。
趁着宫人们收拾的空档,汪寿将多福拉到了一旁,“你们这还有多余的桃花姬吗?”
多福点头,给他拿了些来。
汪寿掰了一点尝了尝,入口甜甜糯糯的,并不比御膳房做的好,甚至更甜些?
怎的陛下就这般爱吃呢?
里间。
韩清漾亲自给周炎宗倒了茶,又绕至他身后替他揉着肩。
男人的肩膀又宽又厚,摸起来皆是坚硬如铁般的肌肉。
“待喝完茶,臣妾伺候陛下午歇吧。”
“噗......”
周炎宗一口茶喷了出来,面上有慌乱之色一闪而过。
“孤...孤还有折子未批......”
韩清漾替他顺着背,柔声问道。
“那晚上呢?”
第16章
“那晚上呢?”
话一出口,气氛就尴尬了起来。
周炎宗只觉口干舌燥,浑身热的慌。想他在边地长大,打过的仗不计其数,见过的尸体数不胜数,就连领兵杀回京城登上帝位之时都没这么坐立不安过。
“孤...孤这几日得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爱妃......”
男人说话的样子吞吞吐吐,更是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
一看就是在撒谎。
韩清漾非但没害怕,反倒觉出几分可爱来。他顺势握住周炎宗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陛下一连几日不召臣妾侍寝,臣妾还以为陛下已有了新欢,早就把臣妾抛诸脑后了,不想陛下如此体贴,倒是臣妾错怪陛下的一番好意了。”
指尖传来的淡淡的濡|湿感,似是带着细小的电流直击周炎宗的心脏。
他猛地缩回了手,略定了定神。
“孤先回去看奏折了。”
声音里有着丝丝的暗哑。
他大步往外走去,谁知刚到了门口,就碰到了兴冲冲跑过来的朝云公主。
“臣妹给皇兄请安,皇兄万安。”
这位朝云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女儿,今年不过十多岁的年纪,心思单纯,最爱说说笑笑的,前些日子因为在宫里待的有些腻烦了,便求了周炎宗去京郊的行宫玩了几日。
这不一回宫便听阖宫里的人都在说陛下新封的柔妃娘娘是何等的温柔美艳,便连自己的宫也不回了,先跑到毓秀宫来想要一睹芳容。
周炎宗沉着脸,“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朝云公主福了福身,嘟着嘴巴道:“臣妹听闻皇兄新得了一位绝代佳人,特意过来拜见新嫂嫂的,没成想皇兄也在这儿呢。”
韩清漾只瞧着眼前这位身穿红衣的小姑娘,脸若银盘,肌肤赛雪,很是可爱。
又想到她刚刚称呼他为嫂嫂,便忍不住想笑。
且先不论他是男是女,如今他不过是妃子,那就等同于是侍妾,哪里能做得她的嫂嫂了?这世上能做她皇嫂的也唯有大周朝未来的皇后了。
他笑着道:“一早就听陛下说过,有个玉雪可爱的妹妹,可就是一直没见着,今儿一见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
先帝膝下皇子多,公主少,年长的几位公主早已出嫁,现而今只有朝云公主一人还在宫里。
可周炎宗登基两年,又不纳妃立后,再加上太后素来严厉爱说教。
可以说朝云公主在宫里十分的寂寞,如今来了个神仙似的嫂嫂,自然是觉得十分投契,忙过来拉着韩清漾的手,笑意盈盈。
“嫂嫂这话说的不真,皇兄他整日里板着个脸,又不爱说话,他才不会提起我呢。”
韩清漾抿着唇笑着。
周炎宗则黑着一张脸。
朝云公主倒也不惧他,拉着韩清漾往屋子里走。
“皇兄若是政务繁忙,便先走吧,我跟嫂嫂说会话。”
话音刚落又对着身旁的宫女道:“去将我宫里的东西都搬了来,从今儿起我要跟嫂嫂一起住。”
“不行!”
“不行!”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的。
朝云公主先是看了看韩清漾,又看了看去而复返的周炎宗。
“皇兄跟嫂嫂真是太有默契了,简直就是心有灵犀......”
韩清漾瞥了一眼周炎宗,羞的垂下了眸子。
他说不行,自然是因为他是男儿身,男女有别,可周炎宗又为什么拒绝呢?
朝云公主跑过去拉着他的衣袖撒娇。
“皇兄最好了,最疼朝云了,你就同意我搬过来跟新嫂嫂一起住嘛。我从小就没跟姐姐妹妹们一起住过,现如今好容易盼到了一个漂亮嫂嫂,我想要过来陪陪嫂嫂。皇兄,你就答应我好不好嘛?”
周炎宗唇角紧抿着。
“他得侍寝,你住在这不方便。”
朝云到底是年轻女孩,听了这话登时脸就红的跟熟透的果子似的,直跑到韩清漾身后躲着,“嫂嫂,你看看皇兄,真是不害臊。”
韩清漾拍了拍她,以示安慰。
朝云依旧不死心。
“那这样吧,只要嫂嫂哪一日不侍寝了,我就过来陪着她,这样总可以了吧。”
周炎宗依旧冷声拒绝。
“从今日开始他每日都要侍寝。”
朝云撑大了眼眸,嘴巴老半天都没合上。
“可......那......我.......”
周炎宗见她没话说了,便道:“你要是再敢胡搅蛮缠,孤就把你送去永寿宫,刚好太后这些日子凤体违和,顺便让你去侍疾。”
一提到太后,朝云又缩回了韩清漾的身后。
“那我不来住了,可我白日里来找嫂嫂说说话,这总可以了吧?”
周炎宗未置可否,拂袖离开。
待到人走远了,朝云公主才从韩清漾的身后钻了出来,对着周炎宗消失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跟着又拉着韩清漾的手说起了家常。
“嫂嫂,皇兄他那么凶,又不爱笑,你侍寝的时候害怕吗?”
韩清漾哑然失笑。
周炎宗都不碰他,他有什么好怕的。
朝云公主托着腮,盯着韩清漾看了很久。
“也是,但凡碰到像嫂嫂这般貌美之人,想来捧在手心上都来不及呢,怎么舍得凶呢?”
她倒是不拘束,自顾的吃着点心,小嘴塞的满满的。
韩清漾给她倒了杯茶水,递了过去。
“你们都很怕陛下吗?”
朝云公主喝了口茶压了压。
“嗯,阖宫的人就没有不怕皇兄的,连太后都怕。起初我也是怕的,可是后来有一回我的绒球不见了,宫里宫外都找了个遍都没找到,我就急哭了,刚巧皇兄经过看到,便让人把绒球给找了回来。”
“绒球?”
韩清漾狐疑的问道。
朝云公主兴奋的点了点头。
“就是我养的一只猫,雪团似的可好看了,等下一回来,我带它来给嫂嫂瞧瞧。”
韩清漾看着不谙世事,一脸纯真的小公主。
“为这个事你就不怕他了?”
朝云公主“嗯”了一声。
“其实皇兄这个人就是看起来吓人,可是却是个好人。平日里他虽然爱凶我,可是只要我一哭,他就没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