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了一块看起来最完整的送到了韩清漾的嘴边。
此时的韩清漾虚弱至极,只拿舌尖舔了舔。
“好吃。”
甜,齁甜齁甜的。
还带着男人灼热的体温。
只怕这个呆子将小厨房所有的糖都放进去了吧。
周炎宗得了夸赞,脸上一热。又替他拢了拢被角。
“你要是想吃,以后我天天都给你做。”
麻沸散的功效还未褪尽,韩清漾的神情有些涣散。
“你看到孩子了吗?”
周炎宗这才惊觉还没见到孩子呢,于是摇了摇头。
“孩子那有乳母和宫人们照料呢,不急。况只有见到你无恙,我才放心。”
他的手紧紧的握着韩清漾的手。
掌心接触,指尖交缠。
他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掌心里沁出了薄汗,也能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指尖。
“周炎宗,我累了,想睡会儿,你去看看孩子,好不好?”
周炎宗说好,握着他的手却不松开。
“好,等你睡了,我就去看咱们的孩子。”
韩清漾的眼皮眨了两下,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周炎宗又坐了会儿,待听到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小心的起了身,又轻轻的将韩清漾的手放进了被窝里,掖好被角,放下帐帘,再三确认之后,才出了里间。
外间的宫人们跪了一地,见他出来齐呼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周炎宗大喜,挥手喊道:“赏,今儿跟前伺候的人都赏。”
众人谢了恩,便有乳母将婴孩抱到了周炎宗跟前。
婴孩小小的一只,尚未睁开眼,皮肤黑黑的,有着褶皱,周炎宗叹了一声,到底是没继承到清漾的优点,他伸手逗弄下襁褓中的婴孩。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婴孩的小嘴嗫嚅着,跟着就嚎哭了起来。
乳母轻声哄着,笑道:“瞧这声响,跟打雷似的,咱们小皇子的体质定是随了陛下,康健着呢。”
婴孩的啼哭声有些刺耳,周炎宗嫌恶似的挥了挥手。
“将他抱到偏殿去喂奶吧,清漾才将睡着,别把他给吵醒了。”
待到殿中的人都退下之后,周炎宗才反应过来。
他有儿子了。
虽长的皱皱巴巴的,但好歹也是亲生的。
......
韩清漾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拂晓时分,天黑沉沉的,有雪光透了进来,屋子里的地龙烧的很足,窗边的长条几案上白瓷瓶里的红梅开的正旺,有阵阵的梅香在屋内流动。
他一醒,守在床边的周炎宗就醒了。
他紧张的抓着他的手问,“是不是伤口疼了?饿不饿?想吃什么我让御膳房去准备......”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韩清漾有些虚弱,伤口隐隐泛着痛。
他扯了扯嘴角,“你怎么不上床睡?”
周炎宗活动了下酸麻的手臂。
“白思思交代了,你伤口才将缝合,千万不能碰,我睡相不好,怕碰着你伤口了。”
韩清漾心里十分熨帖,似是有一股暖流淌过。
“真是个呆子。”
说完又看了看问,“孩子呢?”
周炎宗忙道:“你别急,孩子在偏殿,由乳母照料着。”说着就开始抱怨起来,“当初怀他的时候我便说让你少哭些,现在可好了,这臭小子一张嘴都能把屋顶给掀了......”
他一头说着话,一头又让汪寿去拿了些吃食过来。
鸡汤,粥,并其他几样爽口开胃的小菜。
周炎宗亲自喂他吃了些,韩清漾恹恹的,只吃了一点点便吃不下了。
“等天亮了,你把孩子抱过来让我瞧瞧,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他呢。”
周炎宗答应了,又扶着他躺下。
......
韩清琅带着长命锁来的时候,屋子里一家三口正围在一起,看起来格外的温馨。
韩清漾靠坐在床上,怀里抱着襁褓里的小皇子,周炎宗凑了过去,低声的逗弄着儿子,“这臭小子还认人呢,你一抱他就不哭,我这还没伸手指头,他就扯着嗓子哭起来了。”
韩清琅在帘外止步。
总觉得与里头有些格格不入。
现在哥哥有了孩子,往后他们是一家三口,是至亲的亲人,而他呢?
他有些舍不得,他不想跟哥哥分开。
握着长命锁的手不觉用了几分力。
汪寿忙着年礼的事情,正要进来禀告,恰巧碰见了便道:“哎哟,您怎么在这站着呢?”
韩清琅慌乱的将手中的长命锁塞到了汪寿的手里。
“烦请公公将这锁送给我侄子,也算是我这个当叔叔的一点心意。”说完就急匆匆的跑开了。
汪寿一进来,韩清漾就问,“方才谁在外头呢?”
汪寿躬着身子将长命锁递了过去。
“是清琅主子,说来也奇怪,当叔叔的给侄儿送礼不亲自送,还得假手奴才这个外人......”
韩清漾捏着那长命锁,目光透过垂珠的帘子,似是瞧见了雪色里韩清琅那仓皇而瘦削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啦。谢谢姐妹们一路的支持呀。
下一本写《糙汉家的小娇夫》,算是一本温馨日常的种田文吧。
第65章
这一年的新年格外的热闹,鞭炮声不绝于耳。
可宫中却是难得的静谧温馨。
周炎宗日日都陪在韩清漾的身边,韩清漾虽是男子之身不似女子生产后要做月子,可剖腹产子留下的伤口却要慢慢静养,其实与坐月子倒也无异。
周炎宗还特特的找了宫里积年的老嬷嬷,按照先前妃嫔们坐月子的规矩来伺候韩清漾。
是以韩清漾这会子额上还勒着抹额呢,只他生的好看,再加上生产过后,肌肤更是细腻,瞧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都说父子两是上辈子的仇人,韩清漾觉得这话不假。
周炎宗最烦儿子的哭声,每每儿子一哭他就烦躁的厉害,几次扬手作势要打他,韩清漾生气便把人给赶了出去,偏过不了半刻钟,便有人探头探脑的在帘子外傻笑。
几次三番,韩清漾算是摸准了他的脾性。
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
比如晚间的时候,除了乳母要喂奶之外,其余的事情便都是周炎宗一人给揽下的。
周炎宗是个粗人,哪里做过这种细活。
头一次抱襁褓中的儿子时,他兴奋异常,只差将孩子给抛至半空中,吓的一旁的乳母脸都白了,忙教了他正确的抱孩子方式。
第一次换尿芥子的时候,也闹了个大笑话。
前头儿子才将喝了奶没多大会儿便哭了,既然不是饿的,那就是尿了或是拉了。周炎宗很是自信的将儿子放在床上,笨手笨脚的将襁褓打开。
正低头要检查的时候,忽的一道热腾腾的水注兜头浇了过来。
韩清漾觉得自己就算老的走不动路了,也会记得周炎宗当时的表情,他当时愣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生气里参杂着无奈,无奈里又有几分错愕。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就是异常的精彩纷呈,数种情绪杂糅在了一起呈现在了脸上。
韩清漾笑的伤口都痛了,还不忘护着儿子。
“这可是你自己的种,被自己儿子尿了一脸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可不许凶他,打他。否则我跟你没完。”
周炎宗抹了把脸上的水珠。
“老子被儿子尿了一脸不丢人,难道还是什么光荣的事不成?”他说的咬牙切齿。
韩清漾忍着笑,将儿子抱到身旁。
“这可是纯正的童子尿,童子尿可是上好的药引子呢,陛下就权当是用药引子洗了一把脸,往后定会连颗痘痘都不长,也不会生任何皱纹的。”
可怜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周炎宗,只黑着一张脸立在那儿,生气也不是,打就更打不得了,这一晚下来比之在外行军打仗还要累呢。
饶就是每夜这般辛苦,他都没想过要假手于旁人,皆都是自己个亲自照顾的。
大约这就是甜蜜的负担吧。
小小的人儿,是与他有着血脉关系的儿子。
那是一种微妙甚至是玄妙的感觉。
年里虽没什么大事,可周炎宗却日日忙的都跟陀螺似的。
这一日,他刚将韩清漾和儿子哄睡着,就匆匆去了御书房。
汪寿将密信递给了他。
“戚将军和李将军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
周炎宗沉着脸将密信看完,脸色阴沉的厉害,他一掌拍在了书桌上,喝道:“不知死活。”
汪寿吓的忙跪了下去。
“陛下息怒。”
若是放在以前周炎宗从未动过要一统天下的心,可这一回不一样了,他现在了有了韩清漾,有了儿子,有了家,他得排除一切不利的因素,这样才能长长久久的陪在他们的身边。
况这也是他送给他们父子的礼物。
他原以为碍于他的威名和大周的强盛,一统天下应该不是件多难的事,顶多就多打几场仗罢了,这一回没想到的是诸国居然联合起来,结成了同盟,誓要与大周抗争到底。
一时间陷入了胶着对峙的状态,戚猛他们来信也是想问问他的意见。
周炎宗思索了片刻,写了回信。
他要御驾亲征。
......
殿外大雪已停,整个皇宫拢在了大片如墨般的夜里。
廊下的灯笼被风吹的吱呀作响,有一道瘦削的身影在门外踟蹰不定,韩清琅紧了紧握着食盒的手,掌心里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咬着唇,细长的手指几次伸出却又缩了回去。
过年这段时间,他跟外人似的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笑闹着,看着韩清漾和周炎宗恩爱异常,他整个人都慌了,他怕有一日他们厌烦了他,就会把他赶出去。
他不想一个人,就算是死也不想。
他深吸了口气,可心还是砰砰的跳个厉害。
周炎宗见了他,“你怎么来了?”
韩清琅不敢抬头,低声道:“我知道炎宗哥这些日子辛苦了,特意做了些糕点送给你尝尝。”声如蚊呐,几不可闻。
“放下吧。”
周炎宗沉声道。
韩清琅将食盒放在了桌上,捏着衣角不肯离去。
汪寿见状,看了一眼周炎宗,得了眼色,便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韩清琅紧张到呼吸都不顺畅了,他颤抖着手打开了食盒,将里头的桃花酥给拿了出来。
“我听哥哥说,陛下最爱吃桃花酥,所以特意做了......”
周炎宗惦记着养心殿里的韩清漾和儿子,随手拿了一块尝了一口。
“不错,谢谢清琅弟弟的一番心意。”
他拍了拍韩清琅的肩膀往外走去,谁知刚没走几步,腰身一紧,就被人给抱住了。
他脚下一用力,身子一弓,便将人给摔掼在了地上。
“韩清琅,你干什么?”
他低吼一声,额上青筋暴起。这也就是韩清漾的弟弟,若是换了旁人早没命了。
韩清琅被摔的七荤八素,跟着便哭了起来,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周炎宗的脚边,拉着他的衣摆哭的抽抽噎噎,整的他才是那个被欺负的人似的。
“陛下,你就收了我吧,你要我干什么我都愿意的,真的......”
周炎宗一脚踹在了他的肩窝上。
“韩清琅,你疯啦,你这样对得起你哥哥吗?即使身在大周,他也整日里惦记着你,要不是他,你以为孤会派人去接你?”
韩清琅又跪着挪回到了周炎宗的脚边。
“古有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为什么哥哥可以,我就不可以,陛下,只要你肯收了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的......”
周炎宗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韩清琅跪在冰冷的砖石上,隔着泪眼看着周炎宗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有风卷了进来,带着透心的凉,他无力的瘫在地上。
喃喃自语道:“真的,我真的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是不想要离开哥哥,离开你们,只有陛下收了我,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他像是一具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走进了浓浓的夜色里。
周炎宗既不肯要他,那他这个外人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韩清琅望着茫茫的夜色,天下之大竟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吗?
......
周炎宗盛怒而归,气的直灌下了一壶茶都未能压住心头的火。
韩清漾披了件衣裳下了床,轻声道:“谁又惹着你了?整日里跟个气罐子似的,总有生不完的气。”
周炎宗吓了一跳,忙将人抱回了床上。
“我...我没事......”
他握着韩清漾的手亲了亲,到底没说出口。
也是,这种事叫他怎么说呢,到头来伤的还是韩清漾的心,这是他不愿见到的。
韩清漾将手抽了出来,撇开了头不去看他。
“我现在生了孩子,身上有了疤痕,不复先前的美貌了,陛下若是嫌弃我了,只明说就是,大不了我带着儿子走,天下之大我就不信还能没有我们父子的立身之地吗?”
这话可吓的周炎宗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将人紧紧的搂进了怀里,气呼呼的道:“你去哪儿?这辈子你除了待在我身边,哪儿也不许去。”
韩清漾被他抱的快喘不过气来了。
“那你以后有事还瞒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