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安摸着白夭尖尖的下巴,心疼地不行,“怎么瘦这么多?是饭菜不和胃口吗?想吃什么,爷让人做。”
白夭动作极小的蹭了几下萧淮安温暖的手,又捏了捏肚皮,还是能拎起来肉的,“没有瘦呀,爷您看,肉。”
萧淮安被白夭幼稚的举动逗笑了,手伸了过去,捏了捏被白夭小爪子拎起来的那块,软软的皮,哪里是什么肉呀。
“小公子可不是瘦了嘛,要我说啊,就是因为药陪着和尚吃素吃瘦的,我这都瘦了不少,都是和尚的错。”颜叙在一旁跟着帮腔,还不忘瞪一眼坐在地上拿着一把大梳子给煤球梳毛的元忍。
元忍无辜地抬头,“和尚只能吃素,这是戒律。和尚当然也想吃别的了,可是戒律不允许不是。”
白夭眼看着颜叙又要同元忍吵起来了,这一回还貌似起因出在自己身上,忙说道:“不是吃的不好,夭夭是坐不惯船,总觉得不踏实。”
“快了,小公子再忍几个时辰,眼瞅着就要进西南地界了,咱就要换马车了,在西南呢,就是想坐船都难啊。”颜叙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往前望,差不多都能望到葱茏的绿。
“哎,爷就想不通了爷怎么能有你这么蠢笨的手下,有眼疾不说,脑子似乎也不大好。”萧淮安叹气,“西南有一条澜江,想要过澜江不需要坐船吗?”
元忍在一旁无声地笑。
白夭瞧见元忍脸上那抹看热闹的笑,又默默地转回头,同大安的佛子相处时间越久,越觉得幻灭,第一次见到的那看透世俗的慈悲好像都是假像。
会与颜叙吵架,会幸灾乐祸偷笑,会吸煤球肚皮,对煤球抱抱举高高的才是真实的元忍,外人看到的都是佛子。
白夭不知道,这是萧淮安在带着他一点一点融入萧淮安的心腹圈子,就像白夭同样不知道,他早早就被萧淮安看透了一样。
颜叙挠头,狡辩道:“澜江那是天险,天险能行楼船画舫吗?不能吧,所以我这不就没把它算在内嘛,爷您也不能说我脑子不好吧,我这真要脑子不好,您带着我出来也是丢您的脸不是。”
萧淮安看颜叙顶嘴,呵呵冷笑,“爷这是心善,不介意你是个傻子还把你带身边。”
颜叙委屈啊,嘴一瘪本来不想说啥了,但见到元忍脸上挂着的嘲笑,那个气啊,刚要把怒火转到元忍那里,就被温林打断了。
温林走了进来,“主子,已经到港口了,可以准备准备下船了。”
白夭一听这话,蔫了几天的小脸终于放晴了,没有什么比能脚踏实地更好的消息了。
现在可怜的小白夭还不知道,就是到了港口,从港口到最近的云洲也要坐很久很久的马车。
云洲刺史方致青早已派好了长吏王昶到港口迎接萧淮安一行人。
王长吏怕来的晚让永安王等,接到了消息后早早的就带了侍卫到港口来等,果然不出两个时辰,高大气派的楼船就渐渐地出现了在视线内。
王长吏松了口气,果然永安王提前到来了,还好他有早做准备的打算,要按着算好的时间,准准的迟到了,虽说见过永安王的都夸一句君子之风性情温和。
但在他看来这天家的王爷再温和能温和到哪里去。
楼船一靠岸,王长吏就带着侍卫在港口列好队等着,不多时,先是永安王府的私军下了船,下了船后他们开始条理有序的从船上往下搬运东西。
再接着是一身黑的影卫,影卫之后是穿着银甲红袍束着马尾抱着剑艳丽英气的颜叙。
颜叙抱着刀走到了高高瘦瘦脸上挂着谄媚笑容皮肤黝黑的王长吏面前,“你是云洲衙门的人?”
“下官是云洲长吏王昶,不知大人是哪位?”王昶被这位的容貌晃花了眼,就是西南最美丽的苗女也及不上这位的十分之一吧。
“我是永安王府的云麾将军颜叙,有劳王大人专程来接我们爷了。”
颜叙眼睛扫了一眼王昶带来的侍卫,百八十个吧,还有一辆八驾马车。
早到了云洲的宋将军有传信过来说云州刺史方致青在赈灾发放物资一事上亲力亲为,还能准备这些称得上排场的迎接也是极为重视了,心中给云洲刺史加了一点分。
“原来是颜将军,下官给将军见礼了。有劳什么的不敢当,只是当下灾情严重,实在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车架,还望王爷不要怪罪才好。”王长吏赶忙给颜叙行礼。
“先下情况我们爷都知道,爷也不是在意这些享受的人。”
颜叙摆了摆手,示意王长吏不用担心这些事情。
心里却说,你就是准备了十匹骏马拉的金子做的马车,我们爷也不会坐,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机关消息的。
“颜将军您看,王爷是直接到云洲还是再沿路的驿站休息一晚?”
王长吏小心翼翼的问着,他心知这些个皇亲国戚最厌恶被外人知道行踪,可是不问吧,又有可能安排不周,也会被怪罪,实在是难啊。
“……”颜叙低头想了下,他们也应该是急着赶到云洲的,况且出了杀手一事,住在哪里都不安全,避免节外生枝,到了云洲驿馆他们才好布置好影卫守护。
“从这里到云洲需要多久?”
“大约需要五个时辰,快的话四个时辰即可。”王长吏答道。
颜叙刚要回答王昶的问题,就看到一身藏蓝劲装的温林先走出了楼船,忙说道:“我们爷出来了。”几步跑了过去。
王长吏一听,永安王要出来了,脑子里的一根弦一下子绷紧了,赶忙跟着跑了过去,他低着头,用眼睛偷看着上面的情况。
先走下来的穿着藏蓝色劲装背着两把剑的灰眸冷峻男人一定不是永安王,那人气势太强看一眼都感觉浑身打颤,不敢看第二眼。
跟在男人身后的是一个穿着白色金丝绣***法衣细长的颈上带着碧玉长佛珠的僧人,那僧人面如冠玉,画着先下流行的梅花状,白皙的右颊上点点红梅。
王昶心中嗤笑,眼神向上一看看到了僧人的额上金莲,金色眼眸,心中那丝不屑全然退去,是佛子!
有生之年,他不去普渡寺就能看见佛子,真是一生的造化啊!
不过心思又一转,都传佛子与永安王是挚友,私交甚好,更有传言说佛子属意永安王,永安王会是下一任的君王。
由此一看果然不假,连西南赈灾都陪着一起来,永安王会是太子人选的传言应该不假。
紧跟着是穿着月白色广袖长袍玉冠束发的霞姿月韵的男人,男人穿的衣服极为华贵,袖口和衣摆上都是蓝紫色的兰花刺绣,腰带上系着一块白玉玉佩和一个丑丑的香囊。
王昶心说,言念君子,温其如玉,这个应该就是永安王了。
他以为应该没有人来,却看到永安王手上还拉着一个穿着同色同样式锦服的少年,只是少年衣上的绣文变成了桃花,腰间是一个宽腰封。
王昶的脸色怪异一瞬,永安王拉着一个少年?额,不是说永安王身边没人的嘛,这精致的少年一看就是同永安王关系匪浅啊。
那是不是可以……
“嗷呜!”
一声野兽的咆哮打断了王昶的思绪,他一抬头就见一只黑色皮毛的猛兽先与四人跑了下来。
王昶吓得打了个寒战,慌忙跪了下来,“下官云洲长吏王昶参见永安王。”
“起来吧。”萧淮安淡淡地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人,他声音疏离温和。
白夭终于脚踏实地了,恨不得同煤球一样撒丫子跑一跑,但是一看到这么多的生人,下意识地躲到了萧淮安的身后,等躲了起来才觉得不对。
他躲什么呀?他现在的身份是萧淮安的幕僚,躲起来不是才奇怪的嘛。
白夭又悄悄地从萧淮安身后挪了几步,不能给萧淮安丢脸啊不是。
萧淮安被白夭的小动作逗得只想笑,嘴角挂着的疏离的笑也扬起了几分,真可爱啊。
“王大人,这是我们爷永安王,旁边的是王府的幕僚先生白先生,这位是佛子元忍法师,那位是王爷的侍卫统领温林。”
颜叙尽职尽责地担当起了介绍的角色,介绍完了,颜叙转头问萧淮安。
“爷,从这里到云洲还需要五个时辰,您看我们是曲驿站休息一晚还是直接去?我是建议直接去的,早到早了,您说是不?”
萧淮安点头表示同意,他懒得在驿站再折腾一宿,还有那消息递出去了鬼知道这个驿站会有什么等着他。
“直接到云洲,路上抓点紧。”萧淮安说完就拉着白夭上了自己的马车。
白夭爬上马车的时候悄悄地看了一眼笑容憨憨的青峰,看到对方眼中难掩的郁色,他知道在船上,青峰都听到了萧淮安同颜叙说要在驿站休息一晚的事。
白夭勾起一边嘴角上了车,活该!失算了吧!白在驿站布置了吧,哼!
萧淮安没错过白夭嘴角那抹狡黠的坏笑,真像只偷偷做了坏事没被抓住的小奶猫啊。
“夭夭累吗?再忍一忍,到了云洲好好睡一晚。”
“不累的。”白夭乖巧地摇头,只要等安全到云洲,就算再多坐几个时辰的马车算什么,不怕不怕,萧淮安的命更重要。
【作者有话说:唔~小可爱们早上好鸭~】
第三十二章 灾民
元忍一手托着煤球的屁,股,一手托在煤球的背上,黑黑大大的一个大胖团子将瘦瘦的元忍挡了个严实。
“我的天啊……”白夭一回头就见睁着一双无辜的黄色猫瞳的煤球被一双细细地手臂抱了进来。
他看了看黑黑的不轻的一大团,又看向上了马车身材偏瘦的元忍,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元忍细瘦的两条胳膊,咽了口口水,看上去这么瘦弱的佛子原来这么有劲的嘛。
萧淮安听到白夭惊呼,跟着看了过去,就见沾了一身黑毛的元忍盘坐在地上,骨节分明的手放在煤球漆黑的背毛上,黑与白的对比非常的惊艳。
佛子面带慈悲,微垂双眸,身边趴伏这温顺的野兽,明明该是让人震撼的场景。
但与元忍非常熟悉的萧淮安,愣是看出了那低垂的金眸里痴痴地呆态。
“嗤—”萧淮安没忍住,笑了。
元忍怎么听不出来萧淮安笑声中的揶揄,他平静地抬头看着萧淮安,道:“世人都传珺竹温润如玉,但大都不懂玉也是石头,凉薄的很。”
萧淮安左手手肘抵在小桌上,左手支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元忍。
元忍看着萧淮安这幅慵懒风情的样子,叹了口气,“早知道被珺竹青眼有加的人,能得到珺竹这样的宠爱,和尚当时就好好努力一下了。”
元忍右手从袖带里拿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又看了看一脸懵的白夭,笑着问,“和尚长得也不难看啊,珺竹怎么就对和尚没意思呢?”
萧淮安嫌弃地白了元忍一眼,见白夭好奇宝宝一样地看向自己,摸了摸白夭的头,真是个小傻瓜呀。
“爷眼还没瞎。”
能看上你?元忍怎么可能听不懂这后半句话,这让一向对自己容貌过分自信的和尚有点自我怀疑了,他悄摸摸地看了一眼傻呵呵对着萧淮安乐的白夭,又照了下小镜子。
嗯,还在自己长得好看!
又恢复了自信的元忍不和没眼光的萧淮安一般计较,他低着头给煤球顺毛,声音压低了几分,不让外面的人听到。
“珺竹,和尚夜观星象只能看到你的命星忽明忽暗前途未卜。也就是说你这一踏上西南的土地,可就是要开始九死一生了,你怕吗?”
“你不是也说了九死一生,这不还有一个生吗,爷怕什么?”萧淮安无所谓的笑,但那副神态分明是智珠在握,掌控全局的自信淡然。
“和尚观星象的时候还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元忍抬起头,一双金眸对上萧淮安的黑眸,金色的眼中深处是冰冷的寒意。
“大楚的上空又出现了一颗紫微星,两颗紫微星同时降世,这样只有古籍上记载的奇景,和尚也是平生仅见。”
萧淮安唇边的笑僵了一瞬,他黑眸中是藏不住的杀意。
“紫微星是什么?”白夭觉得马车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冷凝,直觉这关键是出在紫微星上,怎么一提紫微星萧淮安都不笑了呢?那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紫微星啊,又被称为紫微帝星。”萧淮安耐心地给白夭解释着,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在白夭看不见的地方,眼神幽邃深冷。
“命宫主紫微星的人就是帝王之相,而帝王只有一个。”萧淮安的话中含着未尽之意。
两颗紫微星,必然有一个是假的。
白夭似懂非懂的点头,他猜不透里面的含义,但看萧淮安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只当是稀罕玩意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不关心了。
元忍把要说的话说完了,见萧淮安已心中有了算计,就不再多言,又低头专心撸煤球了。
一进西南还能见到绿色,谁知越往前走越荒凉。
西南的官道也不比其他地方,坑坑包包的极不平整,因为缺水地面都有些干裂了,道两边本该是密布葱茏的丛林,也因为干旱萧条枯黄,青黄的树叶稀疏不整。
要说有什么可取的,也就是烈日当空,万里无云了。
颜叙常年在京,哪里经历过这样的烈日,虽然换了薄薄的夏衣但还是热的一头的汗。
他看了温林一眼,见他家木头一身干爽的,心里直羡慕,他家木头内里属寒,这时候的优势就显现出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