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明里暗里地讽刺萧淮安智商不高,只能拾人牙慧。
白夭垂着头,本来安静地坐在一旁,现在一听萧淮宁又重提下毒一事,脸色一白,狠狠地咬住下唇的肉。
“本王可不屑用这种阴招。”萧淮安道。
“招数阴阳如何不论,好用就行。”萧淮宁恶意地目光从白夭的发顶落到了脚下,又转向了萧淮安,殷红的唇角勾出抹温柔的笑。
“既然大哥送了弟弟份大礼,那么弟弟也跟哥哥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吧。弟弟我啊,在哥哥身边放了好几个细作呢。”
“青峰。”萧淮安缓缓说出两个字。
“哎呀~大哥居然知道啦。”萧淮宁一脸惊讶,但声音中一点惊讶的意思都没有。
“本王就说嘛,大哥从云雾山中出来后的那段日子,再也接不到青峰的秘信了。原来是被大哥发现了。”
“不过大哥发现的有些晚。”萧淮宁惋惜地耸了耸肩,“虽然青峰只是个小小的马夫,但是用处真的很大。至少这这些年中,大哥的行踪,做弟弟的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大哥还记得五年前,你去淮阴代父皇出巡,回来的路上遭山匪伏击,差一点就全军覆没。”
“是你让人做的?”一句疑问句让萧淮安说成了祈使句。
“当然。”萧淮宁笑的骄傲。
“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细作真的太好用了。”萧淮宁叹,“可惜啊,本王以为青峰能将大哥留在西南,结果还是让本王失望了。”
“他做的已经很好了,本王真的差一点就死在极乐镇。”萧淮安神情平静,淡淡地看着萧淮宁,没有一点动气的样子,“但是,如果不是他,本王也不知道你萧淮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私自屯兵。”
“这还不是因为我们的好父皇。”萧淮宁表情狰狞,殷红的唇角裂到耳边,狭长的眸中盈满怒意,“如果不是他迟迟不肯把太子之位给我!我用得着费尽心思做这些事情吗!”
“凭什么?”萧淮安淡淡地反问。
“凭我是皇后嫡子,身份尊贵!”萧淮宁笑的自负又傲慢,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萧淮安笑着摇头,轻声道:“愚蠢。”
“愚蠢?”萧淮宁反问,阴柔的声音吊的高高,蓦地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
萧淮安目光平静地看着萧淮宁发疯,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端起茶杯喝茶。
老太监福顺看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八宝人老生精,什么事情没见过,只是胖乎乎的脸上没了笑。
而这个屋子里剩下的白夭面色难看地低头,根本不敢多看萧淮宁一眼,冰凉的双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
他跟了萧淮宁的日子不短,哪次萧淮宁发疯不是血流成河。现在,在永安王府,疯成这样的萧淮宁,只可能拿他出去,也只能拿他出气。
毕竟,在萧淮宁看来,他是背叛者,罪不可赦。
“还记得弟弟警告过大哥的吗。”萧淮宁温柔的目光像是淬了毒的勾子,勾在了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的白夭身上。
“你护着人的样子真可笑啊~大哥啊,弟弟看你能狂到几时?看来,是现在了。”
“废了这么多话,也叨扰了大哥这么久了,该是送上最终大礼的时候了。”
萧淮宁吊起嗓音叹了口气,目光柔柔地看白夭,轻声地说:“夭夭啊,你来告诉我们永安王,他一直疼着护着爱着的你,是谁的人。”
“!”白夭身子猛地一震,眼眸瞬间瞪圆,瞳孔因为恐惧急速缩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如坠冰窟。
他抖着唇,惊恐地看萧淮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快啊,夭夭。”萧淮宁声音温柔地鼓励。
温柔的声音像是勒在脖颈上的绳索,架在身后的屠刀,这一刻终于落下来了。
完了!都完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扑通一声,笔直地跪在萧淮安的脚边。
萧淮安的侧脸冰冷而紧绷,没有分给白夭一星半点的目光,像是没看见脚边跪着人一样。
白夭垂下头,没有求饶,他也没法厚着脸皮求饶,这是他的错,他要认。那一封封传出去的纸条,就是他过错的证据,他无可否认。
“夭夭脸皮薄,不好意思说。还是本王说吧。”萧淮宁带着嘲讽意味的眼神死死盯着萧淮安的双眸,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从头到尾都是本王的人。”
“他和你杀的蓉薇是兄妹,你说你杀了他妹妹,他能不恨吗?”
“虽然他是个很好用的细作,帮本王从你这里偷了很多消息。本王还是很看重他的,只是本王要回大哥的礼,就只能忍痛割爱了。”
“大哥,弟弟的这份大礼,你喜欢吗?”
萧淮宁阴冷的目光落到了跪在地上的白夭身上,笑的温柔。不听话的废物,只能废物利用了。
“大雪小雪。”萧淮安淡淡出声。
大雪小雪出现在屋子里,半跪在萧淮安脚下。
“把小公子带下去,看好。”
大雪小雪对视一眼,“是,主子。”
两个人一人一边拽起了跪在地上的白夭的胳膊,直接拖了出去。
萧淮宁心情愉悦地勾起了嘴角,只是他不知道看上去粗暴的拖拽,其实都是温柔的不行。
他看着萧淮安冷着脸,一副气急了的模样,在心中暗暗称奇,多少年了,没见过他这个只会露出温和表情的大哥这样生气了。
用情至深?可笑!不愧是他们好父皇和霍宛的种。
“大哥也不要伤心难过,一个随时会取你性命的细作不值当付出真情。”萧淮宁假模假样地劝。
萧淮安缓缓抬头,眸光淡淡地看着萧淮宁,里面藏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杀意。
“二弟身边的人才真多。”
“不过是两个戴罪之身的小玩意,本王稍施恩惠,就感恩戴德。”萧淮宁以为萧淮安在恭维他,神色间有了些得意忘形。
“是吗?”萧淮安垂下眼眸,不再看萧淮宁那张让他作呕的脸,出声赶人,“为兄有些疲乏,就不多招待二弟了。”
萧淮宁听出了这是送客的意思,也不恼,“大哥有私事处理,弟弟自然不好叨扰,如果大哥不方便自己出手,弟弟可以代劳。”
“不劳烦二弟了,慢走不送。”
萧淮宁带着人走了,萧淮安还坐在原位,也不急,淡然地又喝了杯茶。
只是他不急,八宝急啊。
“殿下…小公子那里…”八宝也是心疼白夭的,从白夭来到现在也有一年了,虽说身份是萧淮宁的细作,但细数起来,哪里做过真正对萧淮安,对永安王府有害的事情?!
八宝也是难得的心软。
“急什么。”萧淮安瞥了眼八宝,淡定地接着喝茶。
晾着小家伙这段时间就当是给他的惩罚,他明里暗里暗示过多少次,无论什么事情,他都会为他解决。
但小家伙一次也没有向他求助,哪怕是刚刚被萧淮宁掀了老底,也没出声向他求助。
他能不气吗?
可是他再气,也不舍得用对付别人的发式对他,只能用这种办法出气。
希望,他的小家伙能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错。
然后,全心全意地依赖他信任他。
【作者有话说:接下来会有一个不那么黑的小黑屋,嘿嘿嘿嘿嘿嘿嘿~】
第八十四章 我是细作
“小公子,您别多想,主子就在气头上,等会儿气过去了就好了。”大雪看着站在桌旁脸色灰败的白夭,没忍住多劝了几句。
白夭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机械地点了几下头。
大雪和小雪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退出了主院的卧房,在门外乖乖地看守。
萧淮安让影卫带白夭下去,也是让人把白夭带回卧房里,根本就不是萧淮宁以为的暗牢之类的昏暗牢房和严刑拷打。
白夭一想到刚刚萧淮安的冷峻的侧脸,心都揪地疼。
萧淮安从来没有对他冷过脸发过脾气,原来,被心爱的人冷脸,这么难受啊。
不,今天一过萧淮安怕是恨惨了他吧。
也许,都不用过了今天。现在,萧淮安应该就不会想见他了吧。
白夭把脸埋进两只手的手掌中,呵呵笑着,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爱上了个细作,对一个细作又疼又宠捧在手心,为一个细作几次三番遇险。换做是谁,都会愤怒的吧。
更何况,萧淮安还是一个王爷。
都结束了,偷来的幸福都要结束了。
白夭没有哭,也哭不出来。这一刻双眼发干,一点湿的意思都没有。
他只是从身体里感觉到疲惫不堪,就如同一个不停行走从未停歇的旅人,累的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白夭弓着身子,脸埋在双手中,跪坐在地板上,就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幼崽,只有蜷缩起自己,才能同外在的危险对抗。
他保持着这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是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白夭慢慢地从手掌中抬起头,先是看到一双黑色银线绣纹的靴子,接着是青色的衣角。
他仰起头,一张惨白的小脸,近乎绝望地仰望着萧淮安。
萧淮安冷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地看着白夭,双眸深处是两撮小火苗。就算有地龙,也不能这样坐在地上啊!
“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萧淮安觉得再给白夭一次机会,要是白夭能扑上来撒撒娇、装装可怜,哪怕是狡辩,这件事就就此揭过去了。
“我是细作,建宁王说的都是真的,我随王爷处置。”
白夭换了个姿势,垂着头跪在地上,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萧淮安竖着耳朵听下文,结果迟迟没有声音。他瞪着白夭的发顶,简直要被这个乖孩子给气死了!
他不要什么自认身份,也不要什么随他处置,他就想要个撒娇求饶而已!
这时候这么乖,是要气死他吗?!
他早就知道他是什么身份,难道真的以为萧淮宁说了他才知道吗?他又不是真的一身正气不耍阴招的君子啊!
“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说的?”萧淮安声音温柔地诱哄道。
只要现在乖乖扑进他怀中,他立马把着亲亲抱抱举高高,不冷脸也不生气。
看,他是不是很好哄啊。
很可惜,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无论是什么惩罚都会乖乖受着,哪怕是梳刑、凌迟、五马分尸,他也不多说一个字的白夭,根本就猜不到萧淮安的突然别扭的心思。
“白夭任凭王爷处置。”
“好!很好!好样的!既然这样,你就乖乖在这里反省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爷什么时候来看你!”
萧淮安气笑了,恨不得现在就把人脑袋瓜敲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草还是棉絮?哪只眼睛看出来他要处置他了?他没事处置自己的王妃干嘛?好玩吗?
萧淮安转身就走,也是气急了,回手就把房门甩的砰砰作响。
吓了门口偷偷溜神的小雪和大雪一跳,是真的一跳,离地五六尺的那种。
萧淮安冷冷地看着他俩,扔下一句,“好好看着小公子,别让他寻短见。”说完,就走了。
小雪大雪吓得一个激灵,互相看了一眼,都把皮绷紧了竖起耳朵听屋里的声音。
萧淮安直接回了书房,坐在桌子前一下午什么也没干,光发呆了。
公文公文看不进去,杂书也看不进去,提笔画画吧,下笔就是白夭脸的轮廓,又一想刚刚小家伙气人的表现,直接把笔顺窗户扔外面雪地里了。
直到晚膳的时候,八宝皱着眉进来,又大又胖一个人往萧淮安身边一站,顿时更堵心了。
于是,萧淮安没好气地看八宝,问:“站爷跟前做甚?挡到光了,没看爷看书呢嘛。”
八宝心说,真没看见,桌子上那本斋心大楚游记都是倒的,怎么看?
“刚刚给小公子送饭了,小公子怎么也不肯吃。”
萧淮安一听不吃饭哪成,“嗖”地一下站了起来,刚卖出一步,又黑着脸做了回去,问八宝:“他没说别的什么吗?”
八宝摇头。
“不用管他,饿了自然就吃了。”萧淮安心想着饿一顿两顿也饿不坏,就当是给木头脑袋的小家伙一个教训,谁让这次错误犯得这么大。
八宝也只能点头,他刚刚去给白夭送饭,见人无精打采地蜷缩在榻上,也是心疼得不得了,劝了又劝,但有些话也不是他一个当奴婢能说的。
他悄悄看了脸脸色难看的萧淮安,心中叹气,这个结还是要当事的俩个人自己解的,旁人说再多,自己钻牛角尖想不明白,就是白扯。
“殿下,您在哪里用饭?”
“不吃了,爷不饿。”萧淮安摆了摆手,让八宝走,他现在心烦的不行,吃什么饭?!
八宝也不劝,他们家殿下一向主意正,谁劝都没用,更何况那边小公子也没吃,他们家殿下铁定不会吃了。
饿着吧,一顿两顿的,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事,府里大夫们也能立马到。八宝大逆不道地想。
“那殿下您今夜宿在哪?”
“睡书房。”
八宝也不多问,书房有张大的软塌,也能睡人。他出去叫了大满小满进来给萧淮安铺床。
白夭被囚在卧房,过的也没比宿在书房的萧淮安滋润到哪里去。负罪感作祟,让他还没得到萧淮安的惩罚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自己折腾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