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倒是可以不用一片之内有渐变,但也要每一片的颜色都不太一样。
桃子则必须是靠近根蒂的地方颜色浅,然后逐渐加深。
说实话,这样的活这些匠人都没干过。
刘谈本来以为这年头漆器那么发达,这些人肯定能是可以做到的,结果没想到他们居然不会。
不过想想也是,漆器的渐变是涂上去的,这个要在过程中弄出渐变,而且桃子那个范模还是闭合类,也就是说在糖彻底硬化之前,是不可能打开范模进行操作的。
然而这些都难不倒刘谈。
刘谈上一世虽然算不上手办达人,但也喜欢做点小东西。
想要做出渐变只需要在最开始先放进去一部分颜色最深的糖液静置,然后等待糖液稍微粘稠一点的时候,倒入浅色部分,就这样以此类推,一直到最上面倒入纯透明的糖液。
当然哪怕听上去很简单,做起来也很难,因为这一次刘谈手边没有教程,没人告诉他每一次放多少毫升,糖液粘稠要等多久,这一切都要自己试验。
但有了方法,哪怕试验也是极其容易的。
等到一颗完美的空心红桃范模出来的那天,刘谈尝试了一下将它挂到树上。
这个悬挂也有点问题,最主要的是那个柄能不能承受住桃子的重量,至于悬挂方法反而很简单,糖本身就是粘的,只要用糖水在结合处抹一下,然后等糖水凝固就行了。
刘谈弄出了一个几乎跟要用到的那棵桃树一比一的模型,当然说是模型,其实就算把这棵树拉过去直接用都够可以了。
当整棵树组装完的时候的确够亮眼,而他则开始给刘据写信。
刘据在看了他的叙述之后完全无法想象这棵糖树变成了什么样子,他生怕刘谈没有约束胡搞乱搞,连忙亲自来了一趟。
刘谈也没想藏着掖着,他直接带着刘据去看了那个半成品——之所以说是半成品是因为唐涛里面没有任何东西。
刘据一进屋子之后就愣在了那里,他是真的没想到刘谈居然在大冬天折腾出了红花绿叶的效果。
不得不说,冬天的时候周围都是枯枝败叶,骤然看到这样鲜亮的颜色,心情都要敞亮许多。
刘据绕着糖树转了好几圈搓搓手说道:“好好好,这个好,父皇必然喜欢,啊,你之前问什么?这个东西里面能够放别的东西?”
刘谈点头:“没错,可以放一些吃的当做是一道菜,当然如果不合适的话,就当一个观赏之物也是不错的。”
“放,当然要放!”刘据说的十分果断。
能弄出这样的树已经很了不起,而树结的果实里居然有食物,那更是一般人都做不到的。
这是多么好的体现大汉高超技艺的时候?怎么能不弄?
刘谈问道:“放什么?”
刘据抬头看了看桃树:“这是冰糖所做,那要味道不相冲的才行,正好有一道被撤下来的蜜肉圆可以放在这里。”
蜜肉圆……刘谈知道肉圆其实就是肉丸子的意思,蜜……甜的,一听这道菜,刘谈就觉得齁得慌,如果再配上糖做的桃子……希望当天晚上大家吃完之后血糖能够维持在稳定范围内。
刘据十分欢天喜地的要回去报告刘彻,在临走之前他叮嘱道:“这东西的制作是你的秘方,不能轻易告知于人,我看你这里用的都是哑奴,甚好,但也需放着这些哑奴叛逃或者被掳,等做完之后,这些人一定要严密看管起来。”
刘谈:……
他心里本身并没有把这个东西当成十分重要的玩意,虽然听上去很难,但也只是费时费脑了一点,实际操作难度……反正都不在他这里。
但刘据既然这么提醒就必然有他的道理,于是他乖巧地点了点头。
刘据临走的时候问道:“对了,这东西叫什么名字?国宴单上要写的。”
刘谈看了看外面随口说道:“欺霜胜雪。”
欺霜胜雪……刘据随口念叨了两声,觉得有些奇怪,就是那种这个词不是这个意思却又很贴切的感觉。
让他想也想不出更好的名字,索性便说道:“行,我回去禀告父皇。”
刘谈没忍住问道:“殿下自宫中来,可知母后近日如何?”
刘据笑道:“你是担心娘子和钩弋夫人之事吧?放心,此事父皇已经训斥过钩弋夫人了。”
刘谈十分诧异:“父皇训斥了钩弋夫人?”
刘据笑得有些高深莫测:“那是自然,此事本来就是钩弋夫人之错,父皇又岂是会被美色冲昏头脑之人?”
刘谈见他笑的略瘆人,觉得刘据在这件事情上肯定推波助澜了一把,毕竟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刘谈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说道:“那便好,我这里还有一事要劳烦殿下,还请殿下帮我将这封信转给母后,在国宴之前只怕我都要在这里盯着这件事情,看还有没有可改进的地方。”
刘谈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心虚,实际上他根本不是因为负责才留下,而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陈阿娇。
陆悬这事儿……办砸了啊!
然而事实上哪怕他再躲,也要在国宴之前回去。
在见到陈阿娇的时候,他看得出陈阿娇最近的气色看上去并不是很好,想来是为丹阳公主发愁。
陈阿娇看到刘谈之后面色好了些,不等刘谈开口她便说道:“丹阳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要想太多。”
刘谈低头,安慰的话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用了,他深吸了口气说道:“母后,丹阳知道了吗?”
陈阿娇扯了扯嘴角:“有钩弋在,又哪里会不知道?”
刘谈小心翼翼问道:“那……她……”
陈阿娇眼中似有泪光:“丹阳懂事,我看得出她是伤心的,却又来劝我不要难过。”
刘谈抿了抿嘴说道:“母后,我去看看丹阳。”
丹阳公主今天都没出现在椒房殿,显然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也不小。
陈阿娇缓缓点头:“去吧,你终究是她的兄长,有你在,她也不算无依无靠。”
刘谈知道陈阿娇这不过是安慰自己,隔着那么远,他能给丹阳什么依靠?
刘谈心情略有些沉重的去了丹阳公主的寝殿,丹阳公主的寝殿距离椒房殿十分近。
他进去之后丹阳公主就迎了出来,刘谈只是看她一眼就觉得有些心疼。
好好一个明媚的公主,此时已经沉郁了很多,连笑都是勉强的,说话声音也轻柔了许多。
刘谈还真担心丹阳公主嫁过去会憋屈死。
落座之后,刘谈咬了咬牙说道:“丹阳,事已至此,怕是已经无法转圜,但天无绝人之路,此一去也未必不是你的机会。”
丹阳公主抬头看向刘谈,发现刘谈的表情十分淡漠,一点也不想平日里的他,不由得瞪大眼睛问道:“阿兄是什么意思?”
刘谈垂眸说道:“乌孙昆弥猎骄靡如今年事已高,军须靡年少且冲动易怒,你就算嫁过去也必然不是一个人,我会求父皇尽量多给你带一些人,届时……大汉公主为何就不能掌政乌孙呢?”
丹阳公主这次不仅仅是眼睛,连嘴都张大了。
第30章
丹阳公主十分震惊地看着刘谈,这句话在她听来近乎大逆不道,却又振聋发聩。
刘谈说道:“先说好,这很难,就算是我过去也未必能够做到,更不要说你是个女人,只会加倍困难,但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你也只能这样。”
丹阳公主心脏强烈的跳动起来,她是公主,所思所想与普通小娘子天生就不一样。
更何况还会姑母阳信长公主珠玉在前,谁不想当能够影响朝局影响皇帝的公主?
只可惜她的路被堵死了。
丹阳公主打起精神说道:“可是……大乌孙昆弥……年事已高,我……我又能如何?”
刘谈冷酷说道:“就是因为他年事已高我才这么说,他年事已高意味着你不必太过委屈自己,而且他还能活多久?”
刘谈没太说明白,然而丹阳公主却是懂了。
如今的大乌孙昆弥似乎已经没有了行房的能力,在别人看来她嫁过去是守活寡,但在丹阳公主看来,跟一个野蛮人亲近还不如守活寡呢!
丹阳公主咬了咬唇说:“那军须靡……”
“这次是军须靡带人前来求亲的,我记得……”刘谈犹豫一番说道:“我记得乌孙是有一项习俗,在昆弥死后继任者可以继承他的一切财产与妻子。”
丹阳公主听到这里顿时骇然的瞪大眼睛:“这……这不是违逆人伦吗?”
刘谈沉声说道:“的确如此,但乌孙就是有这样的习俗,所以若是猎骄靡去,你很可能要再嫁军须靡。”
丹阳公主听后眼中流露出了害怕:“可是……可是……”
刘谈叹了口气:“我现在跟你说就是要你有个心理准备,事到眼前不要被这件事情困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丹阳公主低声说道:“可……节又所亏,便是成事……”
“那你也是被乌孙人所逼,又不是你自己选择,如何怪得了你?”
丹阳公主闭了闭眼睛说道:“我……我明白了。”
刘谈继续说道:“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难过,而是让你对乌孙有个概念,除此之外,乌孙那边或许会有许许多多跟中原不同的习俗,你就算不习惯也要忍耐,当然自己的生活还是可以自己掌控的,等到了那边,也不必太过委屈自己,反正你有钱,可以建一座自己的宫殿,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乌孙人看在你是大汉公主且是父皇亲生的份儿上不会为难你。”
说到最后一句刘谈有些心虚,不过刘彻应该不会公开丹阳公主的身世,否则他也不必恨恨将丹阳公主远嫁乌孙来个眼不见为净。
丹阳公主有些诧异:“这……这样也可以?我不必同昆弥住一起吗?”
刘谈说道:“不想就不住一起,你是大汉公主,哪怕和亲也有大汉作为后盾,不必委曲求全!”
刘谈的态度给了丹阳公主极大的鼓舞,一想到若是能有自己的宫殿,过自己愿意过的生活,倒也不是那么难捱。
丹阳公主忽然说道:“军须靡此次前来是为求亲,那么……他负责迎亲吗?”
刘谈笑了笑,他知道丹阳公主已经明白了需要重点攻略的对象是谁,便说道:“应该是送的,更何况,只要你想,难道还见不到他吗?”
大汉的公主虽然不经常出宫,但也没有那么大的拘束,在身旁人陪同的情况下还是能够出去走走的。
更何况丹阳公主若是出宫,刘谈肯定会陪着她想办法让她见到军须靡。
丹阳公主一脸的若有所思:“军须靡……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刘谈摇头:“你不需要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只要你表现的足够高贵,他会喜欢的。”
男人嘛,尤其是有点地位的男人,在见到漂亮又高贵的女孩子的时候总会心痒难耐,哪怕不是爱情。
更何况,嫁过去的公主几乎就是军须靡的囊中之物,他会对丹阳公主有兴趣的。
丹阳公主摇头说道:“不,我需要掌控他。”
刘谈有些不忍心,丹阳公主在人生的前十四年过的顺风顺水,何时需要她去讨好别人?
可如今她却要利用自己的身份甚至是容貌身材去引诱一个匈奴。
然而刘谈没有把自己的不忍心表达出来,现在丹阳公主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她需要的是一往无前的勇气。
刘谈想了想又说道:“大汉嫁公主给乌孙,匈奴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丹阳公主有些困惑地看着刘谈,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刘谈补充说道:“匈奴很可能会嫁一位公主过去。”
丹阳公主听后顿时有些紧张:“匈奴的公主?怎么会?我先嫁了就是正妻……”
刘谈摇头:“乌孙昆弥有左右夫人,其中左夫人比右夫人地位要高一些,匈奴和乌孙距离很近,乌孙来大汉求亲就是为了震慑匈奴,让匈奴不敢侵犯,但同时他也不敢得罪匈奴,所以……匈奴公主很可能会是左夫人。”
丹阳公主听了之后一扫之前的担忧害怕,一拍案几眉毛一竖:“他敢!”
大汉的公主怎么能忍受伏低做小?
行,这个劲头不错,刘谈看着丹阳公主的手就想问她疼不疼。
不过这么严肃的场景不适合问这么逗比的问题,是以刘谈说道:“现在还未可知,这只不过是我的分析,我也就跟你这么一说,你做好心里准备就是,也未必会如此,但匈奴是很有可能嫁公主过去的,若是匈奴公主过去,你只要比她强,就足够了。”
这就叫全靠同行衬托。
丹阳公主有些发愁:“可……我又不知道匈奴公主是什么样的……”
刘谈摇头:“匈奴习俗在那里,而且为了压制你,他们肯定会选一个性格强硬的公主过去,可强硬也未必是什么好事,谁不喜欢开朗乐观又温柔体贴的解语花呢?”
刘谈说出口之后就觉得这个对于丹阳公主来说好像也有点困难。
然而丹阳公主却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说道:“我记得,小乌孙那位昆弥的母亲就是因为温柔解意而被选中,她的儿子成为了昆弥,那位小昆弥之前可是有兄长的,但似乎都被处死了。”
刘谈愣了愣,这你都知道?
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只不过他刚刚表现的对乌孙了若指掌的样子,反而对比较熟悉的陆悬的事情不清楚似乎也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