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不疑笑道:“乌贪訾离国当然不足为惧,霍相说的应该是焉耆。”
刘谈选的这个地方正好在乌贪訾离和焉耆之间,地理位置的确很不错,但也正因为地理位置不错才更会让焉耆人有危机感。
乌贪訾离只有两百多人,若是北境王不高兴,直接派出精锐团都能灭了他一国,没什么好担忧的,但是焉耆就不一样,焉耆总人口在三万左右,当初陆悬刚继位的时候,小乌孙的人口还不如焉耆多。
在这样的情况下跟焉耆的外交关系就需要小心一点。
刘谈说道:“阿……咳,乌孙王出兵之前曾经广发请帖邀请众人一同出兵攻打匈奴,对焉耆国王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请,可焉耆国王始终不为所动。”
众人一听就明白了,合着他家殿下是想替乌孙王出这口气啊?
好的,大王,没问题的,大王。
当然表面上是不能这么说的,霍光面无表情地帮刘谈胡诌了一个借口:“既然如此,那焉耆必然是早早投靠了匈奴,如今焉耆距离伊吾卢郡如此之近,也的确需要小心防备。”
大家听后都忍不住纷纷低头,默默给焉耆国王点了根蜡烛。
李陵环视一周忍不住问道:“那……那龟兹那边……怎么办?距离乌垒城也太近了。”
距离乌垒城才二十里啊,简直就是随时都可以奔袭过去的节奏。
刘谈点头:“没错,不过不用担心,我会给龟兹国王写一封国书进行友好磋商,放心吧。”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总觉得他们家殿下对于友好两个字可能有些误解。
霍光在听说刘谈要给龟兹国王写国书的时候就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不过他也没有阻拦,反正龟兹不过是西域小国,他们家殿下也是大汉诸侯王,写国书给龟兹王也不算逾矩,唯一不知道的就是他们家殿下要怎么写国书?
实际上刘谈也没自己亲自写,他身边还有个严兴生呢,他只要把自己想要说的话重新写一遍就是了。
于是严兴生在写国书的过程中基本上是一场重塑三观之旅——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狠的话。
在刘谈的国书之中,他在龟兹附近建立都护府并不是防备龟兹用的,而是为了建立跟乌孙国的联系,毕竟现在乌孙国已经是大汉的诸侯国,但是因为乌孙的地理位置还在龟兹西北方,距离大汉实在是太远了,为了让乌孙王的人更加方便地跟大汉往来,只能出此下策。
甚至刘谈还表示这样也是为了龟兹和其他国家好,万一乌孙王一时冲动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有都护府在大家想要告状也能找得到地方啊,否则想要告状至少要派人跑个上千里到北境国才能诉苦,那岂不是很可怜?
信的最后刘谈甚至还皮了一句:本王这都是为了你们着想啊,你们感动不感动?
等写完这封国书之后,刘谈直接派人将这些国书沿途发放,反正他选了三个地方,最远的是龟兹附近的西域都护府,剩下的两个,一个是北山校尉府,一个是渠黎校尉府。
基本上一听这三个名字就知道这三座城池的属性了。
收到刘谈国书的龟兹国王差点没哭出声:不敢动,不敢动。
他有些拿着国书对心腹说道:“以后咱们的日子,怕是要难过了。”
一个乌孙王一个北境王,这两个煞星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北边,西南方向还有一个大乌孙。
据闻如今大乌孙基本上是乌孙公主,就是大汉嫁过来那位公主说了算了。
这三个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出兵范围基本上能够辐射整个西域,这……这样看来,西域几乎已经算是落入大汉之手了啊!
心腹安慰道:“大王放心,大乌孙正值内乱,小乌孙又在跟匈奴打仗,北境国距离我们太过遥远,一个都护府又能留存多少人?定不会轻易出兵的。”
龟兹王捂着胸口说道:“希望如此,希望如此啊。”
比较起龟兹王的愁眉紧锁,乌贪訾离就明显识时务多了,收到国书之后立刻回了一封,老老实实的表示感谢——没办法,他们一共就二百多人,能够打仗的五十七个人,不识相还能怎么办呢?
比较起来焉耆国王就更头痛一些,无论是乌贪訾离还是龟兹,这两个国家也就是附近有一个都护府或者是校尉府,可焉耆……两个校尉府一个都护府几乎把他给包围了啊!
大汉的校尉府一般最多五千人,而都护府人数会更多一些。
虽然这个人数肯定比不上焉耆,可问题是这些地方的人都是精兵强将,焉耆人数再多也有大部分是普通百姓,真要论兵力自然是比不上大汉的。
从北境王对待车师国等国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他肯定要将距离北境国近的这些国家全部掌控在手上的。
焉耆国王手紧紧捏着国书,最后长出一口气,给刘谈回了一封,表示出了对此事的支持——不支持不行啊,支持了是将来灭国,不支持就是现在灭国啊!
反正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先答应了再说吧。
刘谈在接到这些国书之后冷笑了一声,对着霍光说道:“阿光你看,我就说不会有问题的吧?”
霍光无奈摇头,看不下去他的嘚瑟样,正好他们要商议的事情都商议完了,赶紧起身走人。
刘谈看着那些国书,忽然就明白了一些道理。
想当年穿过来之前他还只是个普通人的时候,每次看到周边国家不老实就又生气又奇怪,他们好好发展自己的也从来没有欺负过周边国家,怎么那些国家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如今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就知道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尤其是邻国,有利益牵扯,有国土纠纷。
他现在手中势力强横,当然要压制周边国家,从而获得更多利益。
不过他之前给那些国王的国书其实有一部分是真话——如果这些国家不作死,他是不会轻易出兵的。
别看在西域都护府和校尉府养着那么多兵马,但这些人平时在那里是可以创造一些经济价值的,比如种地比如挖矿。
可一旦出兵那就只能是花钱了,他又不是钱多得没地方花,西域这个地方只要保证这些国家都老老实实别作死就行,就目前而言真正占领下来的意义并不大。
远地不治,就算将西域再设置成一个诸侯国,万一来个有野心的直接在西域自立为王,然后积蓄实力反攻中原,那还不如让西域维持现状,国家跟国家之间永远不可能真正一条心,他们分得越是零散,对大汉就越是有利。
刘谈将公输粲喊了过来说道:“两个校尉府,一个都护府,做得到吗?”
公输粲心潮澎湃,激动说道:“殿下放心,臣一定殚精竭虑,必不辱命!”
刘谈说道:“对了,建城整体规划以及房屋是归司空管的,但是修路修桥这一类都是归司虞也就是墨时他们管辖,还有引水灌溉之事记得去问问司川,你身为冬官与以前不同,处事至少要公正。”
公输粲心中一凛:“殿下放心,臣明白。”
刘谈点头,他多说这么一句主要是担心公输粲以前没有担任过这样的职位,虽然是公输家族的家主,但指挥家里人跟当官还是不一样,怕他因为经验不够再加上旧仇做得太难看。
这边公输粲刚走,那边鸿胪就匆匆忙忙过来说道:“殿下,匈奴单于遣使者前来给殿下送了封信。”
第472章 [一更]472
刘谈听到匈奴单于四个字下意识就在想:乌师庐又要搞什么?
慢了半拍之后他才想起来乌师庐已经死了,现在的匈奴单于应该是呴犁湖。
可是呴犁湖给他写信做什么?
刘谈问道:“信呢?”
鸿胪立刻让人奉上一个银匣并且说道:“已经全部检查过,没有下毒。”
银匣被献上来之后,刘谈刚他手坐在他身后的严兴生便说道:“殿下,还是让臣来吧。”
匣子虽然没事,但鸿胪不敢随意拆开呴犁湖的信,毕竟那封信是指名道姓给北境王殿下的,若是他拆开了万一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该知道的,那不是找死吗?
刘谈看了严兴生一眼叮嘱道:“你垫块布巾。”
他也没觉得身边的人这么小心翼翼有什么不对,毕竟现在他们跟匈奴算是有大仇,他能假意将乌师庐约出来捅一刀,对方也能假意给他写封信在信里下毒啊。
严兴生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布帛上面的丝绳解开,一点点展开。
刘谈此时已经手拿一块布巾将口鼻都遮掩上了,等布帛展开之后他挑了挑眉:“这手字锋芒毕露,观之颇有风骨,也不知是何人所书。”
严兴生嘀咕道:“字写得再好去投靠匈奴也称不上什么有骨气。”
刘谈却说道:“人与人的境遇不可一概而论,他什么情况谁也不知,还是先看信的内容吧。”
他本只是随意扫了一眼,结果发现呴犁湖居然让刘谈帮助他坐稳单于之位。
在信里,呴犁湖表示只要北境王殿下肯帮助他,他可以将乌师庐的部族双手奉上——那意思就是说知道你北境国缺人,这些人你拿走随便用。
刘谈正奇怪的时候就看到了最后一句——匈奴愿将燕山以西割让给乌孙国,不知可否让乌孙国暂且退兵?
呴犁湖一封信写了两件事情,每一件都让刘谈看不明白。
他将第一件事情先放到一边,转头对严兴生说道:“去乌孙王的宅邸问问这两天有没有乌孙王的消息。”
最近事情太多,一件接着一件,如果不是呴犁湖提起,他险些都忘了陆悬已经好些日子没给他写信了。
按照以往陆悬恨不得一天一封信的架势来看,刘谈很有理由怀疑他是不是又悄没声息的做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他又对严兴生说道:“顺便问问那边的战况。”
严兴生领命而去,刘谈看着鸿胪问道:“如今匈奴那边是怎么个情况?呴犁湖当单于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还有人反对?”
鸿胪立刻解释说道:“原本的继承人应当是乌师庐的幼子,但他的幼子突然失踪,如今有资格继承单于之位的只剩下呴犁湖,但……匈奴也不是没发生过谋权篡位之事,如今就有几个大贵族打着呴犁湖为单于之位谋害乌师庐幼子的旗号说他不配做单于,要反他呢。”
刘谈听后没忍住笑了一声:“乌师庐这一手……也是可以啊。”
鸿胪微微一愣:“殿下的意思是……乌师庐临死前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刘谈说道:“很有可能,他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坐不稳单于之位的,那些人争抢起来最多也就是让他儿子当个傀儡,等到分出胜负时机成熟,就是他儿子命陨之时,就算有人直接登上单于之位也不会善待他儿子,他这完全是在恶心继任者啊。”
说实话如果乌师庐不是敌人的话,刘谈还挺欣赏他的,这一手玩得漂亮啊。
鸿胪有些纳闷:“可是乌师庐的幼子又是去哪儿了呢?”
刘谈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鸿胪不知道乌师庐曾经要把幼子托付给他的事情,现在那个孩子已经到了长安,据说刘彻给了且末车一套宅邸,让他抚养那个孩子长大,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去了。
刘谈不想让乌师庐幼子的情况曝光太多,最好是谁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如果不是需要且末车抚养他,恐怕且末车都不会留下来。
他轻咳一声说道:“谁知道呢?既然乌师庐还有党羽在反抗呴犁湖,那就代表他的儿子肯定是没死的。”
并且那些人心里也很清楚,至于这些人这么做是真的忠于乌师庐还是想要来个傀儡幼主那就不知道了。
鸿胪总觉得殿下肯定知道什么,不过,既然没跟他说就代表这件事情不是他应该知道的。
是以他只是问道:“那殿下可要回复呴犁湖?”
刘谈看了看那份布帛说道:“你暂且回去,我还要跟国相商议一番。”
鸿胪立刻退了出去。
刘谈看着桌子上那封信,又看了看舆图,忽然觉得或许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分裂匈奴的机会。
西域国家和匈奴跟中原国家不同,自从刘彻独尊儒术之后,整个民族都开始走上了文明的道路,最重要的就是开始讲究师出有名。
而且还要顾忌名声,可那些国家更多的是遵循弱肉强食。
他们也会注意下面人的想法,但那是在跟自己的想法差别不大的时候,一旦有分歧,他们不会介意露出獠牙。
所以陆悬的父亲会因为不满自己不是太子,侄子却变成太孙而直接叛国自立为王,匈奴自然也是可以分裂的。
既然那些人不服呴犁湖,如今呴犁湖来向刘谈求助明显是以他的力量是无法压制住那些人的。
这里面能够让刘谈操作的空间可就多了啊。
刘谈想到这里便提笔给呴犁湖写了一封信,信上也没说什么,只写了一句话:想让本王出手,只是那些人口作为筹码可不够。
他也不怕呴犁湖看到之后会生气,他提出了条件就代表这件事情能商量。
有来有回才是买卖,若是他什么条件都不提对方才要疑心呢。
给呴犁湖写完信之后,他又将之前选出来负责安插匈奴细作的人给喊了过来。
此人名渔鲂,据说从小在海边长大所以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只不过他被选入了绣衣使者,于是一路从那边辗转到了北边。
刘谈之前为了安插匈奴细作将那些匈奴人交给渔鲂去选拔过,适合的人再通过他的训练派到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