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仪仗做出来之后,交趾国王看到差点流下羡慕口水——确是比他好太多了。
然而花费也不是他能承受的,交趾国王头一次对中原起了向往之心,而一般向往之心若是遇到谦虚一点的人,就是想要跟这个国家学习,然后发展自己国家,遇到自大一点的就是想要占领这个国家,把它变为己有。
不巧交趾国王似乎两个都不沾,学习他是不想学习,但是占据……他好像也没有那个胆子,一时之间颇有些纠结。
当天的晚宴是在交趾的王宫用的,交趾国不大,就算从合浦到王宫也用不了多久。
刘彻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觥筹交错场面,虽然比起长安差了一些,但终究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错觉。
交趾国王原本以为自己作为东道主终于有了跟刘彻平起平坐机会,结果万万没想到刘彻压根就没给他这个机会——接待是可以,但是因为今晚刚回来太累,所以希望明天再说。
然后他就听说这群人关起来自己开宴会,当场气脸色铁青。
就算有一位皇子被遣出来跟他好声好语解释他都不开心。
而被遣出来的这位皇子就是刘弗陵。
刘弗陵也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交趾国王如今看上去十分心不在焉?只是他还不能发脾气,只能紧紧握着拳头,心中暗自咬牙:就这样一个黑猴子也配给他脸色看!
唯有想一想这个人恐怕活不了多久这才能让他心绪平复一些。
只是如今哪怕对着交趾国王他都不能甩脸色这种事情,着实让他有些难受。
从头到尾他都不觉得自己做错,明明是老天的错,又不是他让大海起雾的。
结果先是刘谈到了岛上之后,刘彻就不怎么搭理他,哪怕他往前凑效果都不太好,现在太子出现之后,刘彻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了!
刘弗陵将交趾国王送走之后,准备回去添油加醋一番。
刘谈不是已经炸过徐闻的港口了吗?依照他对刘谈理解,那个人肯定早就已经瞄准了这里,只是没机会而已。
那他就想办法给刘谈争取一个机会,让他带兵把这里平了好了。
只是不知道……他骑兵到了山林之间还能那么所向披靡吗?
想到这里,刘弗陵笑了笑,调整了一下表情,到了刘彻面前行礼说道:“父皇,交趾国王已经离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摆出了一副难以启齿模样,以往他用这种表情时候,刘彻都会多问一句怎么回事。
就算刘彻没有发现,刘据为了表现兄友弟恭,也会问上一句。
结果刘彻此时正在因为饭食不够合口而皱眉,刘据跟刘谈两个人倒是发现了,刘据也确是按照原本的习惯刚想问一句还没说出口就被刘谈戳了一肘子。
他转头看向刘谈,发现刘谈目不斜视正在看着刘彻一脸关心问道:“父皇怎么用的这么少?是不舒服还是不合口?”
刘彻放下筷子说道:“都有一些。”
刘谈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吃了,只是今天太晚来不及做别的东西,就做点粥吧。”
刘彻似乎有些不满意,然而架不住刘据也劝道:“父皇,晚上用多了不易克化,容易积食。”
刘彻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这两个儿子,只好争取道:“那弄那个鱼肉粥。”
刘谈一口答应下来:“行。”
他转头看向刘据:“太子殿下也来一点吧,独家配方,外面你可吃不到的。”
刘据笑道:“那可要尝一尝了。”
刘弗陵站在旁边整个人都有点风中凌乱,不明白为什么没人搭理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再一次被这父子三人给无视了。
刘彻倒没有真无视他,只是看了他一眼说道:“知道了,朕看你面色不好,不舒服就不用撑着了,回去歇着吧。”
这……是在赶他走?
刘弗陵暗自心惊,顾不得再去想办法给刘谈找麻烦,只能先胡乱一抱拳:“多谢父皇关怀,儿臣的确有些不舒服,便先告退了。”
刘彻对着他摆了摆手,等刘弗陵退下时候才看着他心事重重背影摇了摇头。
他都不知道刘弗陵到底是什么时候长歪,好好一个小郎君,怎么变得这么扭捏别扭?想说什么有什么不可直说?
难道还要作为父亲他来猜测儿子心意吗?
以往刘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会觉得自己这是关爱儿子。
然而自从跟刘谈接触多了之后,他才发现他儿子那样是真不对。
男子汉就该坦坦荡荡,面对君父就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遮遮掩掩地反而落了下乘,至少心性上落了下乘。
太子刘据其实也没那么坦荡,但他聪明,有分寸,大概是因为生长环境太复杂,所以他知道怎么才能让刘彻不生气。
所以刘彻也没觉得他做得哪里不好,倒是刘弗陵……刘彻甚至怀疑是不是当初也该将他送出宫去,不求他长成刘谈这样,至少也要当个君子。
刘彻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刘谈正在侧着身体跟刘据摆龙门阵,叙述那个海岛上景色,还有一些特产,然后还叙述了一下海上生活。
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感觉他好像想的有点多——他儿子这样哪儿像个君子了?
实际上若是刘谈知道刘彻的想法,会觉得聪明人就是麻烦,他对刘彻坦荡是真要当个君子吗?那肯定不是啊,还不是因为他搞不过刘彻。
刘彻听了几耳朵两个儿子之间的讨论,发现刘谈还是以往毛病,说的时候什么都挑好的说,从来不说不好的。
搞得眼看刘据心神荡漾恨不得也跟着上海上溜达一圈,刘彻实在有些听不下去。
他自己出海当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但是太子要是出海,他就觉得不行了,太子不好好在长安监国,跑出去干什么?
就在刘彻忍不下去要开口说什么时候,就听到他儿子开始叙述他丰功伟绩——就是把岛上土著打抱头鼠窜事情。
刘彻刚张开口顿时闭上,十分矜持挑了一筷子鱼吃,继续听他儿子大吹特吹。
其实刘谈这个人并不是特别会吹的那种,他夸大一件事情时候一般也就是在原本的基础上再增加个两三成样子,然而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觉得特别真实。
他现在吹刘彻也是用的这个手法,压根就没提刘彻刚上岛就被土著抢劫了一次的事情,直说这些土著上来就想抢劫,结果惹怒了皇帝,皇帝转头就带人打了过去。
并且着重强调他爹以往没有直接带兵打仗过啊,如今还是在别的海岛上,人生地不熟,就把对方压着打,把刘彻的形象描述的那叫一个高大雄伟,要不是刘彻就在现场,刘谈恨不得给他再加上点别的人设,突出一个天神下凡。
刘据听得目眩神迷,幸亏他没有跟着去过那座岛,否则只怕他看到当地土著那个熊样,怕是对他爹的滤镜得碎一地。
可现在他不知道啊,所以偶尔看向刘彻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崇拜。
人类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是慕强的,刘据也不例外,只不过他点比较高,也就在一个他爹能够达到这个程度罢了。
刘彻听得十分满意,唯一让他不满意的大概就是这鱼怎么做这么难吃!
第534章 [三更]534
鱼片粥上来的时候,也正好是刘谈讲得告一段落的时候。
刘据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粥不由得有些奇怪:“是什么东西?居然还是白色的?”
还没等刘谈说什么,刘彻变嘲笑道:“你弟弟总算是舍得给朕吃一口白米了。”
刘据听后都没来得及追问白米而是转头十分惊恐地看着刘谈。
刘彻这话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误会了,他不怀疑刘谈掌管厨房这件事情,他弟弟做东西的确是很好吃,然而让他惊讶的是他弟居然还会克扣他爹的口粮?
要不是他爹亲口说出来他简直都不信!
刘谈听后简直是倒抽一口气,连忙说道:“天地良心,我也没不让父皇吃啊,主要是当时实在没有,这些米也不是咱们从那边带过来的,而是交趾国本地的啊!”
交趾国的地理位置让他这里的主食基本上就是白米,所以根本不缺乏白米了,刘谈怎么可能给交趾国省粮食?
更何况他们带的黄米在刘彻那里基本上已经算是陈米了,之前是在船上没办法,只能委屈他爹一下,现在……谁还敢委屈皇帝啊。
刘彻哼了一声十分傲娇说道:“你早就知道交趾国有白米,又何必舍不得不给朕吃?”
刘据的表情更加惊恐了一些,刘谈深吸口气,为了避免自己做出什么犯上作乱的举动,面无表情说道:“父皇喜欢以后儿臣天天做。”
刘彻这个人贪图新鲜,哪怕菜色一直都是那些也要每天不重样才行,要不然他会不开心。
主食也是一样,膳房总是变着花样地给他做,他想了想若是每天都吃白米……一瞬间他竟然深深感受到了掌管膳房的人带来的威胁。
不过实际上刘谈就算天天给他吃白米也是变着花样的给他做。
除了白米之外,刘谈发现交趾国的海鲜真的是样数挺多的,他弄出了好多种菜色,自己吃得开心自然也让刘彻吃的满意。
到后来他甚至有点不太敢做更多东西了——生怕刘彻在交趾国吃得太开心不想回去。
他不回去刘据也不回去,一想到长安现在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他就有些心塞。
然而就算是这样刘彻也颇有一些不着急回去的意思,哪怕交趾国现在已经很炎热了都不能打消他的念头——谁让他儿子会制冰呢?
吃得开心玩得开心还不觉得热,这样的生活谁不喜欢?
刘谈劝了好几次,最终都被刘彻以:“朕只是想多看看交趾国适不适合成为大汉的羁縻郡。”
刘谈一听耳朵就竖了起来:“羁縻郡?父皇的意思是……”
刘彻有些感慨:“可惜了,交趾王不是乌孙王。”
交趾王实在是太不上道了,刘彻其实也没打算对交趾国做什么,甚至他对交趾国的防备还不如当初对陆悬来的防备大。
岭南这千山万岭是阻碍了两边通信,但是也相当于保护了两边,无论是哪一边想要打过来都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一般觉得不合适了也就算了。
而东南方位长江也是一道天堑。
刘彻没有直接说要占领交趾国,而是想要让交趾国成为羁縻郡,这之中就已经摆明了他的态度——他需要的就是交趾国的港口,其他的东西他并不在意,交趾国没年上交一点税收就可以了。
反正现在交趾国也是年年上贡,上贡的东西比税也少不了哪里去。
可惜交趾国王并不是这么想,他只觉得成为大汉的附属国之后他就不自由了,甚至可能会被汉人给杀掉扶持一个更好控制的上台,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提起这个话题都会被交趾王打太急绕过去。
刘谈觉得交趾国王可能就是仗着大汉翻山越岭打仗不容易而肆无忌惮。
当然如果是他的话可能也不愿意,但问题是……也要分析一下实力嘛。
刘谈笑了笑说道:“父皇派谁去说过?”
刘彻眯了眯眼睛:“齐王。”
刘谈暗中翻了个白眼,若是别人也就算了,齐王……他能搞得定交趾国王才怪。
按照道理说齐王跟交趾国王的地位其实是差不多的,但问题是人家地盘大啊,而且交趾国王据说也是一路腥风血雨登上的王位,今年已经四十五岁。
这个人在刘彻面前提不起气来,在刘据面前会收敛,可在面对刘弗陵的时候却没有任何劣势,甚至能够耍得刘弗陵团团转。
照他说,刘彻选的这个人就不对,换一个大臣过去甚至都比刘弗陵强。
倒不是说刘弗陵笨,而是这其中的经验差太多了。
原本他还想说让他去试试,但是刘彻这么一说,刘谈就不好开口了。
要不然听起来仿佛是他跟刘弗陵抢差事一样,以往他跟刘弗陵势均力敌的时候,那就是两个人争宠,倒也没什么。
如今刘弗陵显然已经失势,刘谈再这么搞就是赶尽杀绝。
他倒不在乎刘彻会不会不高兴,而刘据……大概会很高兴,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名声变差。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今在长安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刘彻看了看刘谈,刘谈虽然没说话,但刘彻多了解他,一般这孩子不说话的时候要么是有话不好说,要么就是不开心,尤其是垂眸抿嘴的时候,那就是又不好说又不开心。
他想了想说:“这件事情原该让太子出马,只是朕观他还是略有些体虚,便不让他耗费心神,既然齐王不行,那你便去见见交趾王吧。”
刘谈张了张嘴,似乎有些话想说,却又没说,刘彻捏了捏他的肩膀说道:“再劳心这一下,等回长安好好养养,去吧,男儿大丈夫不要畏首畏尾。”
刘谈幽幽说道:“不是,父皇,儿臣只想提醒一下,说王就别说吧了。”
刘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瞬间喷笑,他儿子这个脑回路真是绝了。
刘彻亲自发了话,刘谈也就不想那么多,只是他也没有立刻去找交趾王,而是先去找墨时让他改良了一下黑火药的配方。
嗯,所谓的改良其实也就是让黑火药的威力没有那么大了而已。
然后又让人放在小竹节里面,填好,外面插上引线,再将引线都撵在一起,那些引线里面也掺杂了一些引燃的木炭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