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谈说道:“让她们去伺候老七了。”
陆悬皱眉:“七皇子需要人就给他选几个,何必从你这里调人?更何况七皇子本身不也带着人过来的?”
刘谈表情淡淡:“那些人?原本在宫里就照顾不好老七,到了这里就更不用说了,而且符渔和岑幼两个人读过书,让她们先给老七启蒙也挺好的。”
陆悬还是觉得委屈了刘谈,刘谈转头看着他皱眉的样子就忍不住笑道:“我这里这么多年都没怎么选宫女入宫过,突然选一批进来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陆悬歪头想了想,瞬间想到了远在长安的皇宫里那一片莺莺燕燕,再结合一下他曾经听闻的那些有关于后宫妃嫔争宠的传闻。
实际上也不用他听闻,哪怕就算是他的父亲,当年身边也少不了各种侍妾,明争暗斗都是正常的。
陆悬立刻说道:“这样也挺好的。”
他对刘谈有信心,但万一有一两个心大的非要爬床怎么办?
到时候他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生气吧,感觉好像不信任刘谈一样,不生气吧,想一想就觉得憋屈。
刘谈被他的坦诚逗笑,直接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着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跑过来。
他嘴角一抽,只好重新坐好。
跑来的是毕高,好在这位知道陆悬在里面,很明白这个时候他需要做的是在门外通禀而不是直接进来。
不过刘谈看到他停在门外的身影就直接说道:“进来吧。”
毕高喜气洋洋地进来说道:“殿下,种子发芽了!”
刘谈听后瞬间眼睛一亮,立刻站起来拉着陆悬说道:“走走走,去看看。”
他们到了暖房的时候,一群人正围着一小块地在那里小声交谈,等见到刘谈之后脸上的喜色遮都遮不住。
刘谈快步走过去发现的确有一批种子长出了一星半点的绿意,这点绿意如果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不过,因为这边的种子分成了好几拨进行了不同环境实验的缘故,发芽的也就其中一拨,其他的都暂时还没有什么动静。
刘谈转头问道:“都记录下来了吗?”
一个做文吏打扮的少年说道:“都记录下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有些紧张的捧上了一本文书,刘谈拿过来看了一眼发现上面连每天浇几次水,每次都在什么时候,浇水的数量都有详细的记载。
刘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一本是这些发芽种子的记载?”
少年点头说道:“其他……其他也有……”
刘谈见他有要跑回去的架势便说道:“那些先不着急,这些发芽的种子,我看看,小麦和水稻都有?小麦的话可以准备种在地里了,还是跟之前一样,分出几拨来,一部分按照种植大豆的方法培育,一部分按照种植黄米和小米的办法去培育,至于水稻……水稻需要插秧,这个回头我会写出方法,这些也先种进土里吧,不过记得一定要保持充足的水分。”
小麦的种植需要测试,但是水稻最好还是按照南边的种植方法,先让这些水稻在北境国成活到能够收获,若是能够从这一波里挑选出具备耐寒基因的就更好。
刘谈一边说少年一边用炭笔疯狂记录。
他亲眼看着农奴将那些发芽的小麦种子一点点种进地里,看着地里隐隐约约冒出一点头的绿意,觉得种子发芽真的是能够让人对生活充满美好希望的存在。
他从暖房回去之后就把霍光喊了过来说道:“最近该处理的文书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之前被录取为贡士的考生都回来了吧?让他们准备一下参加殿试。”
霍光立刻应道:“是,殿下要出什么题目?”
刘谈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什么?你连题目都没想好?”
霍光也一脸震惊:什么?题目还要我来想?到底是谁主持殿试?
君臣二人震惊对视完毕之后,刘谈这才幽幽叹道:“让他们再等等吧,先把他们的卷子调来我看看。”
他对这一批学子的成色都还搞不清楚,直接殿试容易出问题。
尤其是这一波有很多学子都是从外地过来,跟之前刘谈了解到的北境国学子的平均水平不太相符。
等看完卷子之后,他心里有了点数,不得不说,这一批的确有几个好苗子,但刘谈一查发现都不是北境国的学子,他思索一番之后就让霍光找人去跟这些非北境国籍的人宣传一下长安也要开科举。
而参加了北境国的殿试以后就不能参加长安的了,潜台词基本上就是留在北境国以后想要通过北境国当跳板去长安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有逆天之能,不过真有那个能力还不如去长安参加科举呢。
将选择权交给那些学子,刘谈和霍光都觉得这样做已经足够完善,结果没想到转头出门就被人拦马喊冤。
第598章 [三更]598
刘谈深深觉得这年头的年轻人真的都是愣头青,但凡他跟长安那些纨绔子弟一样不在乎人命,如今马蹄子下面只怕已经血溅三尺了。
刘谈本来是想跟陆悬一起出门踏青的,在王宫里闷了很久,跟陆悬两个人对着处理文书好几天之后,刘谈终于是忍不住。
天下事情那么多,他要是天天跟这些事情死磕,那可真是无穷无尽,所以最后他干脆将不太重要的事情往旁边一推,直接拉着陆悬说道:“走走走,不干了,出去玩。”
在长安休息了那么久可能真的把他给惯坏了,以前他处理好几天的文书也不会觉得怎么样,现在就觉得无聊透顶。
当然实际上这些文书大部分都是走个形式,北境国刚开始的时候必然是各种事情成堆,那个时候刘谈每天都需要解决各种问题,迎接各种挑战,当然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现在北境国基本上已经进入了一个平稳发展时期,刘谈的确可以折腾点别的事情,但那样真是纯属折腾,还不如出去玩呢。
大好春光,怎么能浪费在房间里面?
结果可能是上天就不想让他去游玩吧,刚出宫就被人拦住喊冤。
刘谈看着跪在下面那个恨不得五体投地,正哽咽的人问道:“你是哪里人?有何冤屈?为何不去廷尉府?”
廷尉那里才是正经处理案子的地方,哪怕不去廷尉也可以去朔方郡守那里啊。
若是朔方郡守觉得案子他处理不了,自然会一层一层的往上报。
如今这人直接跑来拦截北境王的马匹已经是违反规则。
只不过……刘谈看了一眼周围的百姓,那些百姓虽然没有直接围过来,但是有一下没一下的眼神外加恨不得竖起来的耳朵都表示他们正在围观八卦。
跪在地上的人低声说道:“草民乃是想要参加科举的学子。”
想要参加科举?
这科举都是去年的事情了,怎么现在还有人来找他?
刘谈没有多问只是说道:“来人,把他带回去。”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在大街上审案啊。
他转头对苗瑞说道:“派人去请霍相过来。”
科举从头到尾都是霍光主持,这件事情肯定绕不过霍光。
过不多时,刘谈又回到了王宫之中,陆悬见他十分不高兴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说道:“我们明日再去也是一样的。”
刘谈无奈说道:“我现在就是怀疑老天不想让我休息。”
他难得想要翘班一次,结果出门就碰上这种事情,跟谁说理去?
虽然这么想,但是当他坐在王座上的时候,表情就变得十分严肃。
刚刚拦马喊冤的那个人也被带了上来,他这个时候才正经看了对方一眼,这一看便觉得有些奇怪——这人竟然不是中原人,看长相应该是匈奴人。
是的,匈奴人,不是西域人。
跟这些人打交道久了,刘谈也多少能分得清楚对方的长相都是什么样,此时见到对方这模样却又穿着一身学子长袍,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新奇。
霍光还没来,刘谈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便问道:“说说吧,是谁给你的消息,让你知道本王会路经那里?”
那人本来老老实实站在下面,听了刘谈这话之后立刻跪下来说道:“殿下明鉴,绝无任何人跟草民勾连,只是草民听说那里是殿下出城必经之路,所以就等在了那里,殿下若是不信可以问问那周围的百姓,草民绝不敢欺瞒殿下。”
刘谈有些惊诧,合着这位还是在守株待兔?
呸呸呸,谁是兔。
他看了毕高一眼,毕高立刻会意出去吩咐一名小宦官前去打探消息。
而此时刘谈又问道:“你在那里等多久了?”
那人直接说道:“已经等了一年零三个月了。”
一年零三个月?
刘谈心里飞速换算了一下,去年夏天开始的科考,如今还有两个多月就已经过去一年了,不过那是会试的时间,乡试要开始的早很多。
这样一算基本上就是在乡试开始的时候,这个人就跑到了朔方城。
而那个时候……正巧刘谈离开了朔方城。
这个人也真是运气不好。
不对,也不能算运气不好,至少他是真的等到了。
要知道如果不是刘谈今天心血来潮想要翘班,按照正规流程,刘谈若是出城的话,这个人想必都到不了刘谈面前就已经跟随他的精锐团给挡在外面。
刘谈甚至都可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来喊冤。
结果今天这就碰上了。
刘谈问道:“说说吧,什么事情值得你在朔方城等这么久。”
他没有问对方的来历,北境国又不是没有匈奴人,之前为了勾引,咳,是为了吸引匈奴人过来投靠大汉,从而达到分裂匈奴的目的,刘谈可是收留了不少匈奴人,并且为了留住他们还给一些匈奴人入了籍。
这个人虽然长相是匈奴人,但举手投足之间跟大汉其他百姓没什么区别,那刘谈自然也将他视为大汉百姓。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逼得他竟然要拦驾,要知道,拦驾其实比正经跑去廷尉府告状成功的概率都低。
至于廷尉府会不会跟什么人沆瀣一气,刘谈觉得在这一点上江充做得还是挺好的,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眼睛里不揉沙子,万一真的曝光,他就等着倒霉吧。
那人躬身说道:“草民克明翰此次想要状告当朝国相!”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巧霍光正在往里走。
刘谈抬头看向霍光,虽然表情依旧严肃,但眼里全是幸灾乐祸。
要知道在北境国刘谈肯定是声望最高的那个,不过除了他之外往下数最得民望的就是霍光,百姓们提起霍光来都是又崇敬又喜爱,今天竟然有人要告他,简直是千载难逢。
然而让刘谈失望的是哪怕听到这句话,霍光走进来的步伐依旧沉稳有力,并且脚下每一步都好像测量过一般,十分平均,看上去似乎并没有被影响到。
霍光行礼之后就安安静静坐在了一旁。
那个叫做克明翰的人似乎有些紧张,飞速地看了一眼霍光,然后就一直盯着地面。
刘谈问道:“你要告国相什么?”
克明翰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道:“我……草民告国相阳奉阴违,对参与科考的学子厚此薄彼。”
刘谈有些诧异:“这是怎么说的?可有证据?”
他的态度似乎鼓舞了克明翰,克明翰十分激动说道:“草民就是证据,此乃草民的户籍,草民乃是堂堂正正的汉人,也是北境国人,可却不能参加科举,敢问国相,难道这户籍已经没用了吗?”
霍光微微一愣,看着克明翰问道:“你……是归汉的匈奴人?”
克明翰微微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刘谈,在发现北境王正在看他的户籍之后,他就挺起了胸膛说道:“正是。”
霍光点点头对着刘谈坦然说道:“是臣下令,归汉的匈奴人不在录取之列。”
既然不能录取,那么参加科考也就没有什么用了。
刘谈看了一眼霍光知道他肯定有他的想法,还没说什么克明翰已经直接跪下叩头说道:“殿下,草民虽是匈奴人,却有一颗向汉的心,若非殿下收留,我们部族只怕已经全都死在了草原上,我们想要报效殿下的心如同太阳一般热烈真诚,国相却将我们拒之于门外,当年殿下在赐予我等户籍之时便言明我等与大汉子民同等待遇,为何如今却又不同?”
刘谈:……
别的没看出来,这个人肯定读了很多书是真的,这小嘴叭叭的,真是个去鸿胪的好人才。
刘谈轻咳一声:“本王刚回来不久,科举一事尚未梳理清楚,你的事情本王已经知晓,如今北境国许多规章制度乃是草创,所以肯定会不完善,本王当时已经出海,国相联络不上本王也不能擅自做主,只能出此下策,倒也不是他的错,本王当初既然应承,那么自然是一视同仁的,只是不知除了你之外可还有其他想要参加科举而不成的匈奴裔?”
克明翰愣了一下,没想到刘谈三两句就为霍光开脱了出去。
而这个开脱也不是觉得霍光没错,而是将责任揽到了北境王自己身上。
北境王不在,国相联络不上不敢随意处置有错吗?没错。
有错的是北境王没有完善这一条规则。
克明翰本来就是已经打着哪怕不参加科举也要揭穿国相真面目的主意,此时却已经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下意识回答道:“有……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