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内如果隗冠的制图不能达到标准的话,那刘谈可能真的就必须自己挽袖子上了。
好在隗冠倒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没用十天,他只用了五天就画完了一座村镇。
当然这也是画的比较简略的缘故,刘谈也没要求他画三维视图,能够将俯视图画清楚就不错了。
隗冠有些紧张的将“作业”交了上来,刘谈看了一眼之后倒也还算满意,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这个格子太影响观感了。
线打的再细也容易跟某些道路河流之类的重合,想要完全誊抄到另外一张纸上,现在又没能力做出薄如蝉翼的纸,那需要工艺不断进步才行。
隗冠看着刘谈皱眉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心惊胆颤,实在是担心自己的舆图绘制不过关。
刘谈抬头看到隗冠那胆颤心惊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说道:“做得很好。”
隗冠顿时眼睛一亮,一脸期盼地看着刘谈问道:“那……我算是出师了吗?”
刘谈点头说道:“当然,就算让我画也未必能到这种程度,我只是发现计里画方这个办法似乎……并不很好用,线条太多,容易扰乱判断。”
隗冠立刻说道:“我已经基本掌握大小比例之间的关系了,就算不用网格也可以!”
刘谈摇了摇头,他不能指望着全天下人都是隗冠,这个方法是一定要推广开来的,不管能不能拿到别国的舆图,大汉自己的舆图肯定是需要的。
而且这个方法他都不怕匈奴学去,他们能学,他们有纸吗?
刘谈拿着纸思考半天,最后决定在画板上下手,直接用木板做出了方框,然后用细线按照比例在中间打出网格,然后再弄出一个楔子使其能够跟画板放到一起,这样在绘制的时候有网格作为判断,同时还能在画完之后将不让网格停留其上。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有网格的地方会缺少一些墨迹,不过这个缺少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到时候补上几笔就行。
为了便携,刘谈弄的画板并不是很大,他的要求是让隗冠一张一张的画,然后到最后拼成一张完整的图。
隗冠看着这些为他准备的东西,总觉得刘谈对他的期望好像很高,并不仅仅是想让他绘制长安城的舆图的样子,他没忍住问道:“殿下,您让我画什么地方?”
刘谈说道:“过两日,我要去乌孙,到时你跟我一起去,一路上经过的地方都可以画一画,但是出了玉门关之后,你就要脱队,我会派人保护你,也会派向导给你领路,从玉门关到乌孙这一路的舆图,我要你清晰的绘制出来,乌孙距离匈奴也不远,到时候你尽量也靠近一下那边,将那边的舆图也画出来。”
隗冠万万没想到刘谈是要让他画西域的舆图,前面画前往乌孙的道路都还好,但是后面一听要去靠近匈奴,他就整个人都腿软了。
隗冠咽了口口水说道:“殿……殿下,草民……草民担不起如此大任。”
刘谈居高临下看着他说道:“你不是想要出人头地吗?能够画出这一副舆图,父皇得到定然龙颜大悦,我从来不会亏待有功之人,届时父皇说不定也会见你,你就是大汉制图第一人,名利皆是唾手可得,而这一切都需要你小小的冒个险。”
隗冠略有些心动,刘谈看到他这个样子便笑道:“更何况,我是想要舆图的,又不会让你去送死,也不是真的让你去匈奴,不过是靠近一些若有危险,我的人自然会护着你撤回来。”
隗冠低头思索一会,忽然抬头十分坚定说道:“草民听凭殿下安排!”
刘谈笑眯眯的让他下去准备了,等隗冠走了之后他回忆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仿佛是诱惑人心的反派。
但实际上他说的都是实话嘛,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人才,他怎么可能放任他去死?
在让隗冠去收拾东西之后,他就开始继续练他的骑术去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抽空练骑术,只是进展十分缓慢,到现在也不过是能骑着马走而已,一旦马跑起来,他就紧张,他一紧张就忍不住双腿用力,一用力马就吃痛,马一吃痛跑的就更快,然后他就更紧张。
这简直就是一个恶性循环,偏偏他还没什么办法。
到最后李不厌都有些头痛了,干脆说道:“要不然……等出了长安,殿下就乘车吧。”
刘谈也是很想,最后还是艰难的决定:“总要等到第二天再换车。”
这……也行吧。
送亲那一天,丹阳公主盛装打扮一袭红衣拜别帝后。
不知道是不是刘谈的错觉,他总觉得刘彻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感情,陈阿娇倒是眼眶微红,但也撑住了。
刘彻对丹阳公主只是官方式的勉励,转头看向刘谈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十分担忧:“此一去相隔千里,你定要小心,朕派奉车都尉霍光跟随,若有急事可与他商议。”
刘谈听后顿时一惊:你怎么不早说?这等牛人怎么能去西域?这要是半路上出点事儿我赔不起啊!
第59章 [二更]59
刘谈此前根本没关心到底都有谁出使西域。
说实话,在知道江充会跟着一起去之后,他对这个使节团基本上已经没什么指望了。
更何况反正只是往乌孙走一趟,他的真正目的也不是带着使节团干嘛,所以谁去谁不去他都没关心,一心培养隗冠绘图的本事和改良纸张。
结果就给他来了一个惊天巨雷。
此时此刻刘谈特别想跟刘彻谈谈心,虽然知道他对霍家人有各种期望,希望能够再出一个霍去病,但问题是霍光是顶级文臣啊,你把他扔过来走一趟西域,万一他身体不好生病了,挂了怎么办?
历史上霍光的履历里面也没有出使西域啊。
然而再过一会就是出发的吉时,现在临时换人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刘彻看着刘谈瞪圆眼睛十分惊诧的样子一时之间居然有些舍不得,虽然刘谈经常住在庄园或者施翮苑里并不怎么回宫,但每次见面他给刘彻留下的印象都实在是太深刻,一想到刘谈跑了之后他就没有新鲜菜色吃也没有新鲜玩具,一时之间刘彻突然很想把他留下来。
但是再看看刘谈一身金装英姿勃发的模样,刘彻又觉得让他走一趟很好。
这样的矛盾表现在脸上,让一旁的刘据和刘弗陵忍不住都有点混乱,他们看了看正跟皇后互相垂泪的丹阳公主,再看看刘谈,要不是皇后的表现很正常,他们两个简直要怀疑嫁去乌孙的不是丹阳公主而是刘谈了!
刘彻一点也没觉得不对劲,依旧在轻抚刘谈后背说道:“此去一定要小心,若遇不平之事便写信回来,父皇给你做主。”
刘谈对着刘彻扯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心里却想道:给你写信有啥用啊,真有什么紧急事件,等信到长安了,估计我的尸体都凉了,还是先斩后奏比较好。
反正他是皇子嘛,只要不沾上谋反,做什么事情都比较容易被原谅。
一旁的刘据见皇后母女都已经快说完了,他爹还拉着他弟弟不肯放手忍不住轻咳一声说道:“父皇,该到吉时了。”
刘彻十分惆怅说道:“去吧。”
如今他这个表情倒跟现在的场景十分匹配了。
刘彻是不能轻动的,太子刘据就需要代替刘彻将他们送至宫门口,而大乌孙的岑陬军须靡已经带着车队在外面等了。
丹阳公主是从宫里就上了车,刘据和刘谈两个人骑马并排走,刘据看着刘谈身体略有些僵硬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不过一想到这是他妹妹即将远嫁的场合,他就又将笑容给忍了回去,转头轻声说道:“我给你安排了数十位弓弩手,还有一些暗卫,遇到紧急情况不要管别人,他们会带你离开。”
刘谈心中一惊转头看向刘据:“什么紧急情况需要我自己先离开?”
刘据脸上的笑容很淡:“只是防患未然而已,乌孙……跟匈奴太紧密了。”
刘谈下意识说道:“是大乌孙。”
刘据无奈:“好好好,是大乌孙,反正你自己小心,还有我在你的行礼里加了一件软甲,等出了玉门关记得穿上。”
关内天气热,所谓的软甲也没那么柔软,容易被人看出来,想必刘谈也不愿意让人认为他胆怯,倒是到了关外,天气会比较凉一些,加衣服是正常的,到时候再穿就没那么明显了。
刘谈没想到刘据连这个都给他准备了,不由得心下感动,想要行礼,结果一抬手扯到了缰绳,小白马忍不住走快了两步,刘谈顿时僵硬在马背上成了个一动都不敢动的木雕。
刘据忍着笑伸手握住他的缰绳帮他控好马,轻声说道:“出了城赶紧换车,你这样子我真担心你连长安都出不去就要回来了。”
刘谈下意识说道:“呸呸呸,怎么说话呢?”
兄弟两个说话之间就到了皇城门口,此时军须靡也骑着马在那里等候,在看到丹阳公主那辆豪华婚车的时候,军须靡忍不住抻了抻身体,向里面张望了一下,只是婚车太过严实根本看不到什么,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军须靡有些失望的目光一转就看到刘据和刘谈两个人都在看着他,目光说不上冰冷,但也有着一些警告意味。
军须靡只好打马上前开始走定好的流程。
这一部分流程跟刘谈基本上没什么关系,他就在旁边当个背景板就好,毕竟有个代表刘彻的刘据。
无聊之下他就开始直观察使节团,寻找霍光到底是谁。
其实霍光并不难找,因为使节团除了刘谈之外就是他地位最高,就跟在刘谈身后。
刘谈一转头就看到了他,第一眼看上去,霍光跟他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在他的印象中霍光这样的权臣肯定是特别自信特别有气势的那一种,为人应该不会阴鸷,但也可能一眼就让人觉得心惊胆颤。
可现在这个霍光看上去倒是颇有一种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的味道。
霍光的长相并不是特别精致特别亮眼那一种,只能算得上是端正清秀,但偏偏气质温和,一双眼睛明若秋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或许是感受到了刘谈的目光,霍光也看了过来,然后对刘谈微笑点头示意。
刘谈迅速回过头来,忽然就觉得刘彻这个安排挺不错的。
霍光这种类型,正好最戳他的点啊,他以往喜欢的各种影视动漫人物都是这种温柔挂的,对这样的人他也一直都没有什么抵抗力。
不过他还是提醒了一下自己,别真的把霍光当成温柔小白花,否则只怕会幻灭。
就在刘谈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边无聊的流程终于是结束了,在礼官的唱和下,车队开始缓缓启动前进。
刘谈率领的骑士队是在婚车前面的,霍光跟江充跟在他身后一左一右,刘谈为了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忍不住想到就凭身后这两位,这个阵容真要搞事情,恐怕能掀翻大乌孙了吧?
哦,不对,现在的霍光和江充可能还没那个本事,得再成长一下才行。
出了长安城又走了一段之后,队伍的气氛明显松懈了下来,没有刚刚那么严肃,就连军须靡也打马上前对着刘谈拱手说道:“又见面了,五殿下。”
刘谈对他十分客气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一路还请岑陬多多照顾。”
军须靡笑了笑,看上去倒是挺阳光,说话却有些夹枪带棒:“照顾可谈不上,这一路上的风土人情,安延靡应该已经跟五殿下都说过了吧?”
安延靡?
刘谈脑子空白了一瞬,第一反应就是这谁啊?
后来努力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哦,这是陆悬的乌孙名字。
这军须靡是对之前他拉偏架的事情耿耿于怀?
刘谈心里啧了一声,没想到这位大乌孙的太孙居然还这么小心眼。
他脸上没表现出什么,只是挂起礼节性的笑容说道:“陆悬倒是没说,更何况就算他说了,那也是他的片面之词,此次大汉与大乌孙和亲,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军须靡听后这才高兴起来:“正是如此,大汉与乌孙为姻亲之国,自然不用理会他。”
这么容易就哄好了?这军须靡也太好骗了一点吧?
不行,他得再观察观察,如果真的那么好骗,或许丹阳的处境也没那么糟糕。
刘谈心里想着这些,嘴上却跟军须靡天南海北的胡诌,有关大汉的情况他基本上是不怎么说的,就算说也是说那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却经常无意之中刺探一下大乌孙的情报。
当然他刺探情报也没那么明显,也不会刺探太隐秘的东西,毕竟他的外交经验是零,甚至社交经验都不多,问多了怕是要自以为觉得很隐秘,但人家都发现的情况。
更甚至有可能反而被对方忽悠而不自知,所以刘谈询问的都是一些有关乌孙的天气啊,风土人情之类的。
他的理由也很正常:“我就是想替丹阳多问问,她如今不便出来走动,更不便跟岑陬来往频繁,但又对乌孙有些好奇,我也是担心相隔千里,变化太大,若是她没有准备怕是要不适应。”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听上去就觉得刘谈是个温柔的好哥哥。
更何况他问的东西也不敏感,天气这种东西,只要过去就知道了,就算说了大汉难道还能操控天气吗?
至于风土人情,这个涵盖的就广了,刘谈刚开始只是问乌孙都有什么习俗,尤其是大型聚会之类的节日都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