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平顿时笑逐颜开:“我最喜欢爹爹了!”这么大的孩子,兴许还不知道太子意味着什么,但他明白一点,他是爹爹唯一的儿子,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分走。
第167章 新气象
王启来给阿平做礼仪训练, 简直惊掉下巴。要说阿平也是从小就被萧彧亲自带在身边的,然而这孩子竟是什么规矩都不懂,见面除了礼貌打招呼之外,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完全就是个一个野孩子, 真不知道萧彧是怎么教的。
王启只得从头开始一一教起,包括坐、立、行等姿势。但阿平哪里坐得住,刚让昂首挺胸跪坐了一刻钟, 他便说:“王大人,我想如厕。”
王启说:“去吧。速去速回。”
但阿平这一去就是一刻钟, 王启等不到人,出来一看, 好家伙, 正在院子里蹲着跟一只小兔子玩。王启清一下嗓子:“殿下!”
阿平收到惊吓:“大人!”
“殿下莫不是忘了, 咱们还要训练礼仪。”王启语气不喜不怒, 颇有几分威严。
阿平只好放下小兔子,站起来乖乖回屋训练。
王启的训练非常严苛, 表情、动作、姿势等各方面都要训练:“男子理当坐如钟、立如松、行如风、卧如弓。殿下将来是九五之尊, 天下百姓的表率,所以必须要仪态端方,如此方能震慑百官和百姓。”
阿平呲牙笑:“可是爹爹说了,要以理服人, 别的都是浮云。”
王启一口气差点没接上,他说:“这仪态是先贤传下来的古训, 是对君子的要求, 也是自律的一种表现, 殿下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将来怎能日理万机,做一位明君呢?”
阿平似懂非懂,眨眨眼:“我必须要学好礼仪,才能当明君吗?”
王启点头:“对。”
阿平只好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正襟危坐,开始枯燥乏味的训练课。但这样的礼仪训练对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来说简直就是折磨,一动不动坐上一刻钟还行,但超过半个时辰,那就很煎熬了。
两刻钟后,阿平又说了:“王大人,我想喝水。”
王启严肃地说:“坐满半个时辰方能结束。腰杆挺直,抬头、挺胸、收腹,手不要乱动。”
阿平又坚持了一刻钟,实在受不了,跟王启抗议:“爹爹也没这么坐过啊,为什么我就要这么坐啊。这比我平时练武还辛苦,我宁愿去扎马步。”
“练武那是粗鄙之人才做的事,殿下贵为一国储君,要多学习治国安邦的本领,而非在旁的杂事上浪费时间。”王启说。
“王大人此言差矣,礼、乐、射、御、书、数为君子六艺,习武乃有强身健体之效,怎能算是浪费时间?”萧彧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接过了王启的话头。
王启吓得连忙转身行礼:“陛下!”
阿平见到萧彧,顿时像看到了救星:“爹爹!我腿麻。”
萧彧说:“坐多久了?”
王启说:“三刻钟了。”
萧彧说:“起来吧,坐久了血液不畅通,影响长个儿。”
“谢谢爹爹!”阿平赶紧爬起来,起来的时候因为腿麻差点没站起来。
萧彧伸手拉了孩子一把,对王启说:“小孩子生性喜动不喜静,训练时间不要超过两刻钟,他坐不住,效果不会好。”
王启拱手作揖:“殿下性子过于跳脱,只怕将来坐不住,所以还得趁小多磨练一下。”
萧彧说:“这倒不必担心,阿平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他是个注意力专注的孩子,一旦静下心来做某件事,他会沉浸其中,做淂非常好。王大人只需训练他立储典礼上的礼仪流程即可。”
谁说皇帝就该一本正经正襟危坐,不耽误正事,平时该如何便如何,又不是靠形象吃饭的。
王启看着萧彧,喃喃地说:“陛下对殿下会不会太纵容了?”
萧彧斜睨他:“纵容?没觉得,孩子就该保留他的天性,什么年龄段干什么事就行。”
他心里还觉得挺对不住阿平的,小小年纪就被自己拖上了这艘贼船,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出行的自由,一辈子可能都只能在皇城内外打转了。
萧彧深深觉得,皇帝真不是什么好职业,若是选举制的还好,做个十年八年就下了,以后想去哪就去哪,这终身制的皇帝,一辈子都别想出远门了。
他还有一个小心愿:等阿平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就退位给他,自己和裴凛之出去浪。虽然有点对不住阿平,阿平也可以学自己的样,早点培养接班人,然后也撂挑子出去浪。
阿平有了爹爹的口谕,终于不用长时间练某一个姿势了。王启虽然有点觉得慈父多败儿,但他也管不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只能按要求训练。
正月初九,立储仪式结束之后,朝廷发公文昭告天下此事,从此以后,萧彧便有了继承人。
阿平当了太子,朝中大臣便提议要按照老规矩给他选太傅,专门研习帝王术。
萧彧没同意,依旧让阿平去学塾上学。打算过两年再从六部请官员过来轮流给阿平授课,从各个方面了解整个国家的情况以及朝廷的运行模式。
再大一点,便准备让阿平去六部实习,从基层做起,学习如何处理问题。
一个运筹帷幄的帝王,必须是有着丰富从政经验的人,而非只是有着满肚子理论知识只会纸上谈兵的人。
阿平虽然很调皮,但这孩子聪明,从被立为太子之后,他跳脱的性子就收敛了不少,学习自觉了许多。经常陪萧彧批阅奏折,翻看他处理好的各种奏折。
还时不常会问缘由,萧彧只要有空,便会耐心地给他讲解,到底是一些什么事,为什么要这样处理。教孩子最好的办法,便是言传身教。
立储仪式结束之后,裴凛之又和萧繇回豫州去练兵。这次没让关山去,他新婚燕尔,理应在家多陪陪苏颖,京畿卫戍需要一个可靠的人,裴凛之与关山必须要留一个。
新年伊始,新一轮的官员选拔考试又开始了。萧彧打算连开三年科考,再更为三年一度的选拔制度,因为选拔考试过于密集,人才成长的时间不够,另一方面,则是担心出现朝廷官员冗员现象。
很可惜,这一次进入会试的学子中没有女性,苏颖去年能考取,真可谓是个传奇。想要这种现象得到改变,至少要需要十年八年。
设在彭城的边市一开,便有不少柔然与东戎的商队前来贸易。彭城这边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运送了不少茶叶、丝绸、瓷器、布匹等物品过去,还有来自西域的各种香料。
这些商品异常受东戎与柔然商人的喜爱,商贸活动比预期的还要火热。
这也是均田制推行的第一年,刚开春,各地就进入了积极的春耕模式。许多百姓都是头一回耕种属于自己的田地,雀跃之情溢于言表,以后种下的粮食只需交官府税粮,再也没有租金了,这日子不得美死。
从去年秋收后开始,工部就发了公告,要求各地整改水利。其实从萧彧迁都回建业之后,户部与工部便在倡议整改水利,然而收效甚微。
但这次修水利工程与众不同,几乎每家都积极主动地派人去修沟渠,因为现在田是自己的,不是帮地主挖水渠,而是在帮自己挖水渠,那可关系到自家粮食的产量,怎能不积极呢?
第168章 异象
太初七年四月, 天现异象,荧惑守心。
负责观天象的太史令见到此景象,惊出一身冷汗。因为荧惑守心意味着天下将乱,帝星将陨。
翌日, 萧彧在朝堂听完太史令汇报此事, 淡淡说了一声:“知道了。”
殿下大臣们则无不大惊失色, 却没有人敢说话,
满头大汗的太史令见萧彧一副没当回事的模样,说:“陛下, 事关重大, 得想个法子避祸才行。”
萧彧抬起眼:“避什么祸?”
太史令跪伏在地:“恕臣斗胆,荧惑守心,危及帝星, 陛下需移祸他人才能解围。”自古就有帝王移祸于臣民的做法,一旦朝中某位大臣代替皇帝去死, 皇帝就不会陨落。
萧彧明白过来,抬眼看了一下殿下的百官, 除了闵翀,就没有人敢抬头看他的, 他笑道:“为何要移祸他人?难道朕的命比旁人的贵重?生死有命, 若老天真是无眼, 要取朕性命, 那就随便他吧。朕自问上无愧于天, 下无愧于地,更无愧于天下百姓, 不信老天真如此无情, 会取朕性命。此事不必再提。”
太史令闻言, 只好说:“臣遵旨!”
朝中大臣也没人敢劝,因为万一劝了就引火上身,那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下了朝,闵翀跟着萧彧到了书房:“陛下,这荧惑星的事,真的不管了?”
萧彧微微笑道:“你看朕是信这等无稽之谈的人吗?”
闵翀说:“陛下自是不信的,然旁人会信,不出数日,民间便会出现各种谣传,陛下信不信?”
萧彧说:“会有人利用这事散播谣言?”
闵翀点头:“正是。”
萧彧挑眉:“那便顺藤摸瓜,看看到底是谁在散播谣言。”
“臣遵旨!”
几日后,阿平从学塾回来,有些鼻青脸肿,萧彧很是意外:“跟人打架了?”
阿平看他一眼,低下头:“嗯,跟同窗打的。”
萧彧说:“为何打架?”
阿平委屈地撅起嘴:“今日学塾有人说,荧惑守心,是上天惩罚帝王无道。他们说爹爹让牝鸡司晨,让女人读书出仕,扰乱纲常,所以要受到惩罚。”
“所以你就跟他们打起来了?”萧彧问。
“我没有,我同他们理论,是他们见识短浅,男女并无不同,他们瞧不起女人,就等同于瞧不起他们的娘亲和姐妹。他们说不过我,便与我打起来了。”阿平说。
萧彧欣慰地摸摸他的脑袋:“平儿说得没错。那你吃亏了吗?”
“没有,他们伤得更严重,有一个牙齿都被我打掉了。”阿平骄傲地说。
萧彧笑出声:“不错,打得好。横竖都是他们没道理,活该挨打。让你大师兄给你瞧瞧,弄点药擦擦。”
“没事,已经不疼了。”阿平无所谓地摸摸小脸,片刻后又露出忧虑之色,“爹爹,那个荧惑守心真的很严重吗?”
萧彧说:“不严重,自然现象。这天上啊,有无数颗的星星,那个荧惑星,就是其中的一颗。你别看它看起来那么小,其实他们跟咱们所在的地方差不多大,因为离得远,所以才显得那么微小。而且咱们生活的地方其实也是天上的一颗星星。”
阿平眼睛瞬间睁大:“真的吗?爹爹!”
萧彧微笑点头:“真的。你想象不出来吧?咱们所在的地方应该叫地球,它也漂浮在天空之中。”
“可是为什么我们没有飘起来呢?”阿平心里有无数个问号。
萧彧说:“这说起来又更为复杂了。因为地球有一股力量,将我们都往地面上拉,你没瞧见不管什么东西扔到空中,最后它都会落下来。”
阿平想了想:“好像是啊,就算是风筝,也得有风才能飘起来,没有风了,它就会坠落到地上。那鸟儿呢?为什么能飞?”
萧彧笑着说:“鸟儿的身体构造可能与众不同吧,它们也不能永远停留在空中,最终还是会落下来。”
阿平歪着小脑袋,朝门外看去,一只小鸟正从树上飞到地上:“好神奇哦,爹爹。太有意思了。那个荧惑守心真的不要紧吗?”
“不要紧,因为荧惑星和心宿并不是固定的,它们在天上也是运动的,我们的地球也一直在运动,当它们走到一条线上的时候,就出现了荧惑守心的现象。”萧彧给他找了三个东西在桌上排成直线,给他示范。
阿平说:“那古人为什么要说荧惑守心,每到这个时候,还总会发生战争等情况?”
“也不是每次都这样,可能有两次碰巧遇上战争了,后来人们就将这种巧合认定为一种规律,其实这两者根本不存在什么联系。平儿,你要记住,只有荒淫无道、昏庸无能的帝王会被人推翻,一个勤勉英明仁爱的皇帝会永远获得百姓的拥戴。”
阿平认真点头:“我记住了爹爹,将来我会做一个勤勉英明仁爱的皇帝。”
萧彧欣慰地摸摸儿子的脑袋:“这就对了。”
果然不出所料,接下来城中谣言四起,都是在诋毁萧彧的。闵翀着人顺腾摸瓜抓了两个人,都说是有人花钱雇他们说的,但雇人的人却找不到了,想必是早就跑了。
萧彧想了想,没准就是躲在哪里的萧祎叫人传的谣言,也有可能是某个包藏祸心的世家让人传的,他动了那么多人的利益,总有人看他不顺眼。
远在豫州的裴凛之听到传言,骑着闪电飞奔而回。
萧彧见他回来,意外又惊喜:“你怎么回来了?”
裴凛之抓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你没事吧?”
萧彧说:“没事啊。”
裴凛之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萧彧想了想,说:“你不会是听到那个什么荧惑守心的流言回来的吧?”
裴凛之说:“对啊。荧惑犯帝星,我担心你。”
“那都是无稽之谈,不必相信。再说了,现在皇帝又不止我一个,就算真有那么回事,怎么知道不是犯他们?”萧彧开玩笑似的安慰他。
他是个唯物主义者,当然不会信这些,但他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事又用唯物论解释不通。裴凛之不懂唯物主义,他肯定会担心自己,这么说确实能让他安心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