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未见谢延之前,曾程就已经听说过许多谢延的传闻。
可是等到见了真人的那一天,他才知道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谁能想到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谢家军的领军人,竟然是个肤白如玉的俊美郎君?
接收到谢延逝去的消息后,理智上曾程是觉得高兴的,毕竟大峪有谢延这样的人,对北燕自然是一件头疼的事情。可是从情感上来说,曾程又难免觉得有些遗憾:美玉破碎、名将消逝,这样的事情总难免意难平。
曾程忆及这些时日听到的关于谢昭的事迹,不由眯起眼睛。
“该说是虎父无犬子吗?至少在胆量这一方面,谢昭的确有其父之风。”
他蠢蠢欲动地想要做一些事情来扼杀未来危险的萌芽,只是这心思在想到傅陵后又很快消失:如今的首要任务还是将三皇子迎回北燕才是。
曾程叹了口气,找来手下吩咐道:“去查查谢大人最近有没有见什么人。”
看着领命退下的手下,曾程无奈:怎么费尽心思培养起来的人,居然被用来干这种事情了呢……实在是大材小用。
对于曾程来说这是小事,可是对于傅陵来说,这却是件重中之重的大事。
几日后,他等来了曾程的回复:除去冯德麟丧礼之日遇到了众多官员,谢昭在其他的日子里只和几个往日要好之人见过面。
意外出在了丧礼那一日?
傅陵实在想不明白:难不成真的是丧礼那一日有人对谢昭说了什么话吗?
傅陵原本想要去谢昭那里旁敲侧击,但很快发现自己没有探究的必要了,因为谢昭又重新恢复成原先的模样,不再特意躲避他。
他来傅陵院子里的次数更多了。每日吃完晚饭后就翻墙而来,乖巧地在院子里坐着等他来弹琴,若是来得早,谢昭甚至还有兴致帮他擦一擦琴。
除此之外,谢昭每日自御史台回来,更是换着花样的给傅陵送东西。
不再局限于之前送的吃食和书籍,他如今送给傅陵的东西种类更多。今日送一枚玉佩,明日送一把扇子,过一段时间又送上自己亲手刻的带有傅陵名字的印章,实在殷勤备至。
就连粗神经的秉文都瞧出不对劲,问谢昭:“您最近是怎么了,是做了什么愧对三皇子的事情吗?”
谢昭在他的额头重重弹了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像是那种人吗?”他故作高深道,“你这小脑瓜,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秉文不服气:“有本事您说呀!”
谢昭偏过头,不中他的激将法:“不说不说就不说,就要急死你。”
秉文这边从谢昭嘴里什么都撬不出来,那一边傅陵一问,谢昭就换了副模样,很不好意思地坦白了自己的小心思。
“我只是觉得,”谢昭眨眨眼睛,单手支着下巴一动不动看着傅陵,抿了抿唇笑:“我对殿下更好,殿下也会对我更好一些。”
他想,最好是有一日殿下觉得他好到了谁也比不上、谁也替代不了。
谢昭的眼睛生得好,傅陵一直都知道。
可是他不知道,原来这样一双干净透亮的眼眸全心全意地看着自己,竟然会是这样一种感受。
他难得狼狈地移开目光,有一瞬间觉得哪怕谢昭是让他去摘天上星,去捞水中月,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只因为这是谢昭。
这一刻,傅陵不敢看谢昭。
他还没反应过来,指尖从琴弦上划过,凤求凰的曲子就已经流泻而出。
傅陵心中一跳,停住动作,趁谢昭还没反应过来,他转移话题,镇静道:“以后不用给我送这么多东西,费时间又费精力,何必。”
“虽然费时间又费精力,可是我乐意。”
谢昭笑眯眯道:“我当初就说了,殿下当我的知己,我就会对殿下好。”
只是知己么……
傅陵喜忧参半,心情复杂:只是知己而已,谢昭就愿意做到这种地步。他这样子,实在是让人很想更进一步,好知道若是成为与他更亲密的人,又会被他怎样对待。
与此同时,在这段时日内,由于太子被斥的事情,朝堂内的变动不免越来越多。在朔朝这一日,谢昭惊讶地发现,原本在翰林院当编修的万旭竟然站在了工部官员的队列中。
下了朝之后,裴邵南听到谢昭的问题后回答:“万大人现在也算是这届科举中除了你品级最高的一人——他之前的确在翰林院当编修,但几日之前已经被成王殿下举荐为工部从六品员外郎。”
难不成万旭真和成王关系匪浅?
谢昭想到万旭在冯府里对他说的话,不由咋舌:“成王可以这么随便塞人进工部?那当初冯大人想要把冯瑞明塞进来,怎么就不行了。”
“冯瑞明能和万旭比?”
裴邵南轻嗤一声:“随随便便塞人的话,吏部的人当然不会同意。可是若是举荐的是万旭这样成绩优异又表现出众的年轻人,吏部的人自然没理由拒绝。”
他问谢昭:“怎么突然关注到这个人了?他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
谢昭不好意思把万旭对他说的话说给裴邵南听,总觉得自己这样是泄露了万旭的隐私,于是只能含含糊糊道:“我觉得成王好像挺器重他的。”
裴邵南见他半遮半掩,心中虽然好奇,但还是没问出来。
他颔首:“你都这样说了,我自然会多关注他一点。”
休沐日那一天,谢昭回绝了廖青风出去骑马的邀请,与傅陵二人来到了许久未至的元娘的茶馆里。
小峰见到谢昭喜出望外,小脸都激动得红彤彤的,赶紧带着谢昭和傅陵来到了二楼的一处雅间内:“谢大人,三皇子,我马上给你们准备茶水和零食。”
谢昭问:“元娘今日不在么?”
小峰点点头:“我娘和附近酒楼的老板娘约着去胭脂铺了。”他摸了摸后脑勺,害羞道:“我现在一个人在茶馆里也能应付得过来。”
看样子解决了冯瑞明的问题后,元娘和小峰的日子的确轻松快乐很多。
谢昭欣慰地摸了摸小峰的头:“小峰真是长大了。”
小峰羞红了脸,跑下去给谢昭和傅陵准备茶水吃食去了。
谢昭与傅陵正坐在雅间内笑着聊了会天,就听到茶馆楼下忽的响起了一阵雷动的掌声和好几声喝彩声。
恰巧小峰此时端了东西上来,谢昭便问道:“茶馆下面是来了什么人吗?好大的响动。”
“——是娘请来的说书先生。如今每到休沐日,这位胡先生就会来到茶馆内讲故事。”
小峰回答道:“别的茶馆都有说书先生,我娘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请来了胡先生。谁知道胡先生的说书本事实在太好,故事都讲得跌宕起伏,大家都爱听得不行,因此休沐日来的人也多了,茶馆果然生意更好了。”
跌宕起伏的故事?
谢昭起了好奇心,他对傅陵说:“我们也去外头听一听吧。”
谢昭的要求,傅陵向来是只会答应的。
因此两人在雅间中稍坐了一会儿,就出来倚着二楼的围栏向下看去,果然见到茶馆一楼的正中间正站了个穿着灰色布衫、唇上有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
想来他就是小峰口中的胡先生。
似乎是正在说什么绝佳的好故事,这位胡先生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口若悬河,两撇小胡子一动一动的,教谢昭看了乐得不行。
只可惜在细细听了一段胡先生的故事后,谢昭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在下相信,小谢大人瘸着一条腿勇闯禁庭,弹劾冯尚书父子一事,大家已经熟悉听得都要滚瓜烂熟了。可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小谢大人之所以能够成功进入殿中,凭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一腔为民除害的孤胆,其中也少不了金吾卫廖大人的帮助!”
“大家都知道廖大人和小谢大人的关系非同寻常,两人一起吃糖炒栗子的画面许多人都见过。因此在下斗胆猜测,那一日小谢大人能躲过训练专业的金吾卫们的追赶,自然有廖大人帮忙的原因在里面。”
“在下的猜测也并非空穴来风,毕竟当日事成之后,还有人亲眼目睹小谢大人和廖大人在酒楼里吃饭,你给我夹一个卤蛋,我给你夹一个猪蹄,场面温馨至极。”
“大家伙说说,廖大人冒着被圣上责怪的危险也要帮助小谢大人进入大殿,而小谢大人瘸着一条腿也要蹦上酒楼二层去喂廖大人吃卤蛋,这种情谊深不深!”
胡先生说得慷慨激昂,下面的听客们也听得热血沸腾。
更何况谢昭替百姓们除了冯瑞明这样的大害,廖青风也是守护京城三年的正义金吾卫,两人都群众基础广泛。
听客们都捧场地大喊:“深深深!情谊深!”
胡先生得意地笑了,谢昭却想哭了。
他偷瞄了一眼身旁面无表情的傅陵,简直欲哭无泪:“廖青风的确帮了我,我也的确和他吃了饭……可是、可是!他说得不对……”
可是了半天,他也没说出哪里不对来。
廖青风那一日帮他了吗?帮了。
他瘸着腿和廖青风去吃饭了吗?吃了。
他给廖青风夹卤蛋了吗?也夹了。
那哪里不对了?
谢昭终于反应过来,冤枉地辩解道:“我和廖青风的关系,哪里有这人说得那样腻歪!”
——这胡先生怎么空口白牙瞎说话害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傅陵:原来你还给他喂卤蛋了?他还给你夹猪蹄了?
谢昭:胡先生你这个害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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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原谅
明明傅陵什么也没说,可谢昭却莫名觉得有些慌张。
往日在大殿上口若悬河能言善辩的谢大人心中紧张,就连解释的话语都支零破碎:“那一日廖青风帮了我忙,所以我请他去酒楼吃饭……那酒楼也是他挑的。至于那卤蛋,是我嫌弃他话语太多,所以夹给他想堵住他的嘴的,他给我夹猪蹄也是在嘲笑我的伤腿……”
他满肚子委屈:“我们两个差点打起来,怎么就被人看作是温馨至极了?”
傅陵面色缓和,口中却道:“谢大人何必与我解释这些,我只是谢大人的知己,谢大人与谁吃饭、和谁的关系更好等等,并不用告知于我。”
谢昭摸了摸额上的汗,干巴巴笑了笑:“哪里哪里,这都是我自己想要告诉殿下的——您是我唯一的知己,这一点我并不想让您误会。”
自从听胡先生说故事后就冷若冰霜的傅陵终于露出了笑脸。
他轻轻嗯了一声,温声道:“我也希望谢大人知道,您也是我唯一的知己。”
见傅陵似乎已经恢复正常,谢昭的一口气还没呼出去,在听到楼下胡先生的话语后,又憋在了胸中,直将他憋得胸闷气短。
胡先生环视四周,见周围的听客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等待着自己说话,一种被人瞩目的虚荣感不由油然而生。
他想:无论讲上千遍还是万遍,谢大人的故事还是这么受欢迎啊。
胡先生心中高兴,于是继续说故事的兴致更加深厚,在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后,他抬高声音:“关于谢大人和廖大人的关系有多好,在下这里还有一则小趣闻。”
一听这话,果然有人催促道:“胡先生快说,别再考验我等的耐心了。”
胡先生见听客们个个好奇心十足,两撇小胡子一颤,露出个满意的笑来。他也不吊胃口了,直接开始说道:“话说五日前,戌时一刻,城中的打更的老李经过河畔,忽的发现风中传来了一阵甜腻的香味,他顺着香味望去,见到了两个意外之外的人正坐在河畔——你们猜这两人是谁?”
有人捧场喊:“你都这么说了,这两人肯定是谢大人和廖大人了!”
“不错。”
胡先生捏了捏自己的一撇小胡子,眯起眼睛笑:“可是你们猜得中谢大人和廖大人在做什么吗?”
在听客们纷扰的猜测后,胡先生笑眯眯地给出了答案:“有人猜对了——的确,谢大人和廖大人正在吃东西。两人拿着冰糖葫芦和糖炒栗子,一边吃着东西,一边似乎正在谈着什么事情,面色有些严肃。”
两人在戌时相聚于河畔,还面色严肃地商量事情?
一出出话本里的朝堂大戏浮现在听客们的脑海中,大家都默契地想起了被圣上斥责的太子和最近春风得意的成王殿下。
有人低声问:“胡先生,谢大人和廖大人说了什么?”
“老李只是个打更的,他生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所以压根不敢上前。”在听客们的嘘声中,胡先生语气一转:“不过老李站得虽然有些远,可是对于谢大人和廖大人的动作却看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只见谢大人突然气得给了廖大人一拳。廖大人似乎受不了这气,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对谢大人说了什么。老李以为这两位大人要打起来了,都做好了上去劝架的准备,谁知道前一刻还剑拔弩张的两人很快又重归于好,哥俩好的在河边玩石头打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