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此情此前,容玥终于露出一个安然的笑容。他原想将许瑭扶回床榻,可无奈整个人一阵一阵的发晕,最后竟直接昏死了过去,整个人倒在了许瑭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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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方微亮,许瑭缓缓睁开双眼,整个人仍处在一片茫然之中,他的记忆十分模糊,仿佛昨晚的记忆被一层水雾可以遮掩了起来一般。
神智稍稍清明些后,许瑭才回忆起了一些事情,昨晚那刀灵又闹得极凶,他似乎还吐了不少的血,只是之后的事情便模糊了。许瑭尝试抽了抽手,才发现自己的手臂都被人压住了。而倒在他身上的人,竟是容玥。
“子琴哥哥?”许瑭直起身子来,将容玥搂在怀中,轻声唤道。
可容玥苍白着脸,双眸紧闭,没有醒来的迹象。
掌心的伤口虽已止血却仍然狰狞,许瑭震惊又心疼的握住了容玥的手。他自然发现了原本蠢蠢欲动的刀灵已无声无息,又见着容玥的伤口,想必定是容玥做了什么平息了刀灵的躁动。
许瑭顾不得其他,匆忙抱着容玥便往外走,直奔谷主容展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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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容玥并无大碍,待容展为其疗伤后又睡了几个时辰便醒转了过来。手上的伤口也被妥善的包扎好了。
容玥是被吵醒的,因为兄长数落许瑭的声音实在是又持久又吵闹。
许瑭也不辩驳,只是默默地站着听着容展关心则乱的数落。
容玥轻咳了两声,无奈的喊了句:“哥。”
容展这才止了话茬。
“都说了把这小子连着那把刀赶出去多好,你可倒好——”
“哥。”容玥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这种话不要说了,封印是我自己想做的,而且只是受了点伤罢了,并无大碍。”
容展无奈,只得伸手拍了下弟弟的脑袋,“得得得,拿你没辙,随便你了,你就惯着那小子吧。我不管你们了!”
言罢便甩袖离去,颇有些气鼓鼓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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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瑭端着粥碗,仔细的喂给容玥吃,眼底盛满温柔的情意。
可惜容玥无法瞧见。
他心里也有些忐忑,之前被刀灵影响的那些旖旎心思,也不知子琴哥哥发现了没。可是容玥并未提起,许瑭心里也没了底。
“斩翎刀应该已经平静下来了,便也不会再让你分心了。”容玥微弯眸子,温声道:“是我不好,都没发觉这段时日你饱受心魔折磨,如果能早些发现也不会……”他咬了咬唇,倒是没把剩下的话说全。
容玥的长发未束着,松松散散的披在肩上,有几缕头发落在了前边。许瑭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帮他整理了鬓边的头发。容玥微微一愣,有些不自然的往里侧了侧脸。
许瑭察觉到了,却还是自然的收回了手,垂下眼眸也不知在想什么。
下一刻,容玥便抬手顺着他的脸颊轮廓往上摸了摸许瑭的脑袋,温声安慰道:“我知道你被心魔所控,所以,所以那些事并非你所愿。没关系的。”言罢,容玥抬脸笑了笑,眼眸微弯。
许瑭张了张唇,似是想说话却又压抑了回去,眷恋着容玥掌心的温度。就在容玥要抽回手的刹那,许瑭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小瑭?”容玥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困惑,他只觉着许瑭有些用力,抓的有些疼。
“子琴哥哥,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做你的弟弟。可如今我已不再是那个走路都走不稳的小孩子了。虽非我愿……刀灵是影响了我,可是那些心思,本就是我存着的。”许瑭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又铿锵有力:“我对你的感情,早已不是兄弟之情。我喜欢你,也想要你,想要吻你,抱你,照顾你。”
他将心思说的直白,说的坦荡,赤诚的展露在容玥面前,毫不遮掩。
容玥几乎是愣在了当场,心里跳的厉害,脑子里却成了一团浆糊。只能感受到许瑭紧握着的手滚烫的要命。
小瑭已经成长为一个男人了,不再是当初跟在自己身后跌跌撞撞的小可怜了。
甚至坦然的对自己说出了情爱之事。
可是……
容玥有些慌乱的微张着唇,僵硬着身子不知该如何回复。他的心无波无澜了那么多年,从最初重逢的感动到如今不知该如何言说的酸涩,他无法开口回应什么。
许瑭慢慢松了手,语气是那般的故作轻松:“我不是逼子琴哥哥一定要给我回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这件事,就算没有回答也没关系。”
容玥张了张唇,他想告诉许瑭自己并非故意不回应,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得慌乱的侧开了脸,他藏在锦被之下的手指,捏紧了身下的床单。
第14章 又起波澜
14、
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毫无变化,又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许瑭还是那般温柔细致的照顾着关心着容玥,似是将那些盛满爱意的情不自禁都掩藏了起来。
容玥也想回应,可是却不知如何作答,又无人可解心事,反倒久拖成了别扭。两个人之间的些微变化就连粗心大意的白瑶都感觉到了。
许瑭是弟弟,是师弟,是自己宠爱关心着的小孩子。
可是那方面的感情,容玥却从未想过。他对许瑭的感情,真的只是关心吗?这些时日的相处,和当初真的相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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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玥从未想过,时隔多年,再次听见师尊程无烟的消息,竟是在容展拦截的一封魔宗密信。
此密信原是由血魔宗内部发出的绝命信,原是寄给血魔宗二护法尤沧的,却阴差阳错的在无音谷附近被拦截了下来。
原来此人如今正在离无音谷不远的溪宁庄里寻欢作乐。
密信里的内容却令人惊骇。原来隐世多年的程无烟如今竟落到了血魔宗手里,最让人吃惊的是,他竟是雪狐妖修,而如今正被囚于血魔宗的水牢之中。这封密信的主要意思,也是催促尤沧及早回教参与血魔宗的祭天大典。
原来这帮魔修竟是打算以程无烟的血肉祭祀,正有复仇之意。
“我们得去救师尊,他当日也是为了我才会与血魔宗结仇的。”容玥蹙眉,满心满眼的焦急之色。
容展的脸色也甚是严肃,“我已命人将此密信拓印一份秘密送往天心派,只待他们联合正道门派共商对策。”
许瑭却想到了另一件事,“可血魔宗易守难攻,若是贸然进攻怕是得不偿失。我觉得不如趁此机会,先将尤沧堵杀在溪宁庄。我曾是他最得力的大弟子,对于他的功法套路我都有所研究。”
容展也点头道:“不错,趁他病要他命。如今他正是放松之际,自然防备松散。我们商议好对策即刻出发。”
许瑭忽然望向容玥,温柔的神色带了些许隐忍:“我还有一个想法,若有人能够里应外合,对于我们一举攻上血魔宗更是百利而无一害。尤沧终日覆以面具不肯轻易见人,要模仿起来并不难。”
容玥终于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急道:“你莫不是又想去血魔宗卧底,还要扮做那尤沧的模样?”
“制作一张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并非难事。”容展摸了摸下巴,越发觉得许瑭的提议可行,却没听出容玥语气里的担心。
许瑭安慰般的握了握容玥的手,轻声道:“不必担心。有谷主帮我,截杀尤沧并非难事。”
容玥只觉得掌心灼热,他微微低垂着眼眸,道:“你明知我担心的并非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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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尤沧正在那温泉山庄和几个男宠玩的好不惬意,死的时候可就不太惬意了。
所幸此人素来独来独往不爱摆什么排场,没有带着一打弟子招摇过市的臭毛病。待许瑭覆了那人皮面具和银箔面具之后,竟真难以分辨了起来。
许瑭携了尤沧的佩剑和血魔宗的密信本想及早出发,可没想到因为容玥和容展的争吵竟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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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展气急败坏地在弟弟面前甩袖子:“我不答应,不答应!”
容玥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端坐在桌前似是不经意的拨弄着桌上的七弦琴,语气里却带着坚决:“我说过了,要去小瑭一起去。”
“你去?你怎么去?你一个瞎子,怎么着还想着去魔宗卧底还想着保护你师弟!?”容展竟是气到口不择言了。
容玥抚琴的手顿了顿,茫然的双眼流转着无机质的情愫,“他这般贸然回去才不好。那传密信的使者为何会死,他要如何交代?哥哥明明没有想出万全的对策,又为何要急匆匆的推他离开。”
“那你就有办法了?”容展望着弟弟倔强的脸,瞪了瞪眼睛。
“只要编造一点点流言便可以,那密探自是折在我们手里。只不过……”容玥忽然伸手捉住了许瑭的衣袖,声音却还是不急不缓的:“如果是因为尤沧先招惹了无音谷的人所以被囚禁呢?尤沧此人素来偏好男色,世人皆以为无音谷的小少爷是个出不得门的病秧子。既然如此,风流浪荡子哄骗单纯少年帮他逃开无音谷的禁锢夺回密信,自是合情合理的。”
许瑭闻言一愣,焦急的抓住了容玥的手:“子琴哥哥……”
“我并非没有自保的能力,而且那个人是我的师尊,于情于理,我都要去救他。”容玥微微仰起脸,似是在望向容展的方向:“莫不是哥哥也认为,阿玥盲了双眼之后就成了废人?”
容展急忙解释道:“我并没有这么想!只是,只是我实在放心不下。”
许瑭用力的抓了抓容玥的手,眼神格外坚毅的看向容展,低哑的嗓音一字一句的承诺道:“我定会护子琴哥哥周全,即便是拼上我这条命。”
容展险些被他眸子里的微光震了震。最后也只得松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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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展原本想准备多一些防身的毒药毒粉让容玥随身带着,可是容玥只带了一点点,毕竟他扮演的是为爱出逃的病秧子小少爷。若是带上那么多毒药凶器之类的岂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他是去当杀手的?
容玥只带了两种最为厉害的毒药,七弦琴,盲杖和缠在腰间的软剑。
许瑭戴着面具熟悉了几日倒也习惯了,这几日他心里一直在反复思量容玥要跟着自己一起去的理由。究竟是因为师尊多一些,还是担心自己多一些。他坐在容玥身旁,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容玥脸上的白绫。
容玥双眼覆着指宽白绫,心底却如泉水澄澈。
他自是担心师尊程无烟的安危,却更担心许瑭孤身涉险。当初他没能陪着他,可如今却再也不愿让他一个人去冒险。
这一次,也不知能否有惊无险的回来。容玥轻轻的攥住了许瑭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安静的不像话,似是只有心跳声在回荡。
许瑭愣了愣,微微张唇,似是又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
容玥轻轻笑了起来,慢慢的靠在了许瑭怀里。许瑭也自然而然的拥住了怀里的人,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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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离开之时,江湖上便谣言四起。
只道是血魔宗那祸害清纯少男无数的二护法尤沧险些折在了无音谷,没想到使用了美男计成功逃脱,还拐带走了谷主容展的宝贝弟弟。无音谷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15章 瞒天过海
15
许瑭雇了辆马车,外观甚是朴素,一眼看过去根本感觉不到什么排场。这种简单随性的行事风格才符合尤沧的作风。他卧底在血魔宗那段日子早已将山门入口摸得一清二楚,待到了山脚下便辞退了车夫弃了马车。
许瑭小心翼翼的将容玥拥在怀里,二人一同御剑飞行直奔山上。
容玥依偎在许瑭怀里,完美地扮演着一朵柔弱的菟丝花。雪色的衣衫衬得他的容颜愈发清冷动人。
***
天色已暮,没想到血魔宗的人聚集在圣坛附近饮酒作乐,明亮的火光跳跃着,映衬着舞姬的腰肢愈发柔软妖媚,在悠扬乐声中她们扭动的幅度也极尽夸张。
许瑭的手一直虚虚的搭在容玥的腰上,二人不再御剑飞行,反而是徒步走向圣坛中心。
忽然间,容玥觉察到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忽然紧了紧,他有些茫然的侧过脸,似乎是想询问些什么,但碍于周遭的一切他只得先隐忍下来。
许瑭慢慢低头,薄唇略略点过容玥的耳廓,又自然地握过他的手,用指尖在他手心写下了几个字。
——程无烟。
***
程无烟一身白衣染尽血色,他被锁穿了琵琶骨关在圣坛最高处的水牢里,四周池水围成了天然的屏障,将其影影绰绰的关在了里面。
无数的视线在他身上、脸上游走着,程无烟却仿佛失去了意识一般,紧闭着眉眼呼吸微弱。
容玥本以为魔宗之人会将师尊关在地下水牢之类隐蔽的地方,可没想到他们却将人大喇喇的锁在圣坛。这正是举办祭天大典的所在之地啊。
容玥略略走神,都没有察觉到四周的乐声变轻了,就连那些妖娆的舞姬也慢慢退到了一边。
***
“尤沧,”坐在不远处高位的男人低低的笑了声,嗓音低沉,“想不到你竟全须全尾的从那无音谷回来了,还带回了……”
男人的声音顿了顿,语气里又带上了些许笑意:“如此一位美人。”
说话之人正是如今血魔宗的宗主关承山,只见他黑衣银发,英俊的脸上透着阴鸷和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