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玥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随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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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瑭就这样留了下来,还成了容玥的小徒弟。
虽然双生子对他还是颇为好奇,但是也不会多问什么,又见这人手脚勤快干活麻利做饭还特别好吃,倒也生了几分好感。
容玥是金丹修士,辟谷之人,不吃不喝亦不会如何。
只不过白嘉,白瑶两兄弟都还只是筑基修为。许瑭又要修复金丹,自然都是要吃喝的。
两兄弟的厨艺是差不多的烂,原本都已经吃习惯了。可待他们吃过许瑭做的饭菜,简直感动到落泪,对许瑭的好感度更是蹭蹭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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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玥的金丹修复后,容貌便一直维持在二十岁出头的模样。即便眼覆白绫,亦不会折损他的俊俏。
只是他看不见许瑭的变化,自然不知道才短短几月,那人就褪去了青涩的少年模样。
身量拔高了许多,面容也是越发清隽。如若不是容玥提起,双生子也不会知道许瑭其实和他们是同岁的。之前的少年模样只是因为结丹过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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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瑶一边咬着筷子,一边好奇的望着许瑭,道:“阿瑭,瞧你之前的模样,莫不是十四五岁便结了金丹?真是太厉害,我和哥哥跟着公子修习至今也才筑基修为呢。”
许瑭腼腆笑道:“太早结丹也没什么好的。”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眉宇之间有些黯淡神色。
白瑶点点头,笑着说:“也对哦,如果一辈子都是个小少年模样,当真没意思。我觉得像公子那样就很好,嘿嘿。”
白嘉拿筷子点了点弟弟的脑袋,毫不留情的嘲笑道:“那是因为公子长得好看。”
白瑶气鼓鼓道:“你我本是双生子,自己也不见得比我好看到哪里去。”
许瑭一边吃饭一边听他们兄弟俩吵吵闹闹,心里倒是挺喜欢这种热闹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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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瑭体内妖血沸腾,破碎的金丹逐渐聚合在一起,那些消散的灵力也在缓慢地恢复。
他的右眼比左眼的瞳色更为黯淡些,左眼的正下方还有一点小痣,显得那双桃花眼愈发风流。
当年若不是追着那人的脚步,又急于报仇,他亦不会强行修习某些法术,早早结丹埋下一片祸患。
许瑭从未想过自己还能陪在他身边,避世隐居,过着一直奢求着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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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玥身着一件月白色的袍子,乌黑细软的长发披散在脑后,用白色丝带随意绑了一圈。
大槐树下盛放着一张精致藤椅,他舒适的躺在上边,藏于槐树阴影之下。池塘中盛开的荷花,散发着清幽的香气。雪鹿乖顺的伏在藤椅边上,似是在小憩。
玫瑰酥酪的香气由远及近,一人一鹿皆醒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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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瑭倒是个厨艺精湛的,白瑶做的东西和他一比那简直是天壤之别了。
容玥以前不爱吃喝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玫瑰酥酪是给容玥的,玫瑰饼是给雪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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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玥侧卧着捏着一块玫瑰酥酪不紧不慢的品尝着,忽然问道:“心思都用在厨艺上边了,还能好好修道么。”
许瑭温柔磁性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还好,能拿得稳剑。”
容玥道:“如此说来,你的剑呢?”
许瑭神色立刻黯淡下来:“掉下来的时候,不知落在何处了。寒潭那儿我又进不去,没办法找。”
容玥点点头,道:“兄长设了好几道结界在寒潭,你出来容易,想再进去自然极难。”
言罢,他伸手捏起一块玫瑰酥酪,微微抬了抬手,做了一个给的姿势。
许瑭眸光微动,单膝跪地,虔诚的握住了容玥的手腕,俯身过去将那块玫瑰酥酪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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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玥:“……”
指尖好像还被这人的唇擦到了些。容玥有些无奈的收回了手。
他的意思明明是让许瑭拿,这人怎么直接上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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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瑭笑着给雪鹿喂了两块鲜花饼,自己嘴里还在砸吧砸吧嚼着酥饼。
容玥平稳了一下心情,忽然出声道:“手。”
许瑭自然的将手伸到他面前,让他为自己把脉。
原本破碎不堪的金丹竟然已经修复了大半。这般厉害的妖血,许瑭的母亲必然不是普通妖修吧。
容玥捏出两根无毒的冰针,摸索着刺入许瑭的穴道,助他疏通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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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这几个月的相处,许瑭发觉师兄的性子比当初冷上了许多。
至少不如曾经那般爱笑了。
只是一如既往的面冷心热,就连发现了自己是半妖也未曾对人言,还收留自己照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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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瑶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声音里还带着喘:“公子,谷主、谷主回来了,说是要来见您……”
容玥奇道:“一回来就要见我?”也不知他大哥又抽哪门子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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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玥端坐在桌边,面前放着一盘玫瑰酥酪和一壶清茶。
他大哥容展在他对面正襟危坐,饮下一盏茶,又捏了一块玫瑰酥酪品尝。
片刻后,听容展夸道:“味道不错,阿瑶手艺见长啊。”
容玥轻笑出声,道:“自然不是他做的。”
容展挑了挑眉,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听闻你新收了一个徒弟,是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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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玥放下了手里的茶盏,道:“大哥今日来究竟所为何事,别绕弯子了。”
容展叹气道:“前段时日,天心派新任掌门即位大典的事不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么。魔教之人险些成了这仙门掌事,当真笑话。”他边说还边瞧容玥的神色有无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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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玥一边托着下巴一边道:“唔,不是说关起来了么。”
容展接着道:“是关在水牢里。只是这血魔宗倒是越发猖狂了,众仙们都惴惴不安的很。”
容玥疑道:“大哥莫不是去参加仙门大会了?”
果不其然,只听容展冷哼一声,嫌弃道:“不过是给旧友治病路上道听途说了些罢了,你真以为我那般无聊,参加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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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玥淡笑着饮下手里的茶,微微摇了摇头。
无音谷向来都是避世隐居,不闻山外风雨。只是这次魔宗这般猖狂,着实让人不安。
“魔宗狂妄,自是人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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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展冷着眉眼,看着侧立在弟弟身侧沏茶倒水的男子。
眉目清朗,长身玉立,灵力好像还不低。
他微阖着眸子,上下打量着许瑭,眉头越皱越紧。
第3章 雾里看花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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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模样的人,还骗我说是随便收的徒弟?”容展的声音好生严肃。
容玥倒是勾着唇笑了笑:“兄长是忘了我眼盲么,自是看不见他什么模样的。”
他又转头,仿佛是在看雪鹿,温声道:“而且这人是雪鹿喜欢才驮回来的。兄长若要责怪,也该是雪鹿的错啊。”
容展被弟弟噎了一顿,眉心拧了起来,似是压抑了好半天,才缓声道:“罢了。既然雪鹿已经认可他,你若用得顺手,那便留着吧。无音谷也不是养不起闲人。”
“可这盘点心还是他做的,厨艺这般精湛,哪里担得起闲人二字了。”容玥笑容愈发灿烂:“方才兄长才夸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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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云居的暖池有固本培元,加强灵力之效。然而容玥泡温泉主要还是因为身体过寒的缘故。他的体温比常人低上许多,故而他将手按在许瑭腰腹之上时,那人才会觉得异常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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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瑭对他的照顾倒是颇为得心应手,轻车熟路。
容玥去泡温泉的时候,偶尔会带上许瑭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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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容玥取下覆眼白绫,叠放在衣物之上,那双浅棕色无焦距的眸子才会彻底显露出来。
许瑭如今见惯了他的模样,也不会像初次那般惊诧了。比当初更加俏生生的一张俊脸,带着一点点眼盲带来的孱弱。
泡温泉的时候无所事事,许瑭亦会给容玥讲一些当年师门里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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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玥只是略略侧着脸,困惑道:“你既喊我师兄,那你提的那些事里,可也有我一份?”
许瑭笑着点头,道:“是。我知道子琴哥哥很难信我的话,可我发誓我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容玥轻笑起来,唇角的笑意看上去冷淡疏离,“确实很难。要我相信我与你一样是天心派的剑修?无音谷之内,除了故去的父亲,其他人的剑术都是三脚猫功夫。”
许瑭神色黯淡,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又抬起眸子定定的望着容玥,道:“那把剑,就是我丢在寒潭的那把佩剑,是子琴哥哥你的。如果我能寻到那把剑,说不定子琴哥哥会有些印象。”
容玥微微仰了仰脸,将身子没入池水中,缓缓的道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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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容貌恢复成与年龄匹配的模样,许瑭才结了金丹。他还是挺喜欢自己如今的模样的,只是子琴哥哥倒是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
自那日容玥与容展谈过话后,他开始有意无意的询问许瑭关于师门的事。其实他心里对许瑭喊自己师兄的事情,还是有些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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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玥端坐案前,拨弄了一下桌案上的棋盘。他熟悉棋盘脉络,偏爱棋子落入棋盘的声响,无聊时便会自己与自己下棋。其实就是将那些白玉棋子胡乱的放一通,又收起来,如此反复。
“子琴哥哥。”许瑭手里端着一盘海棠酥,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容玥面前:“海棠酥,刚做的,还热着。”
容玥淡淡答了声好,捏起一块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半晌才道:“味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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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瑭坐在他对面,清隽的脸上满是喜色,只是容玥看不见。他笑道:“子琴哥哥,我金丹修复了。”
容玥也笑了笑,道:“恭喜。”
许瑭继续道:“子琴哥哥当日是如何知道我原先的模样,只有十五六岁的?莫非是摸过我的脸了。”
容玥那双颜色极淡的唇抿了抿,道:“自然摸了。你我都是男人,怎么脸还摸不得了?”
许瑭闻言一愣,误以为容玥生气了,急忙解释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我如今的模样已是大变,你……要不要再摸摸看?不然我怕你一直当我是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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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玥歪了歪头,想着许瑭约莫是个清秀少年。只知道他这几个月身量拔高了许多,声音也变了,至于容貌几何倒是不曾在意。
容玥抬了抬下巴,温声道:“过来吧。”
许瑭半蹲在他面前,任由那人冰凉的指尖在自己脸上摸索来摸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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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棱有角的,嘴唇很薄,鼻子很挺,眼尾细而略弯,眼睛下边还有一颗小痣。
容玥抽回手,道:“好了,有鼻子有眼的,我知道了。”
许瑭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脸,忽然道:“子琴哥哥看起来比我还小些。”
言罢还摸了摸鼻子,又道:“不过你本来就是比我矮一点的。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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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无毒的冰针甚是不客气的扎在许瑭手上,给他疼的一激灵。
他吹了吹手背,也不拔针,还在那笑嘻嘻的。
原来子琴哥哥介意别人说他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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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玥本想寻容展解开寒潭结界,没想到这人又出谷给人瞧病去了,得好些日子才能回来。
他的佩剑确实是丢了。兄长说是丢在了妖兽腹中,自那以后也未曾替他重新打造一把灵剑。
想来瞎子御剑飞行万一失了方向,确实更危险。
不过说来也奇怪,他大哥好像也不大喜欢他重新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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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点颇多,容玥又不想再等。
他带着许瑭一道去了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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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玥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池水之上附着的结界。
还好,虽然很多禁制,但是容家的咒术他倒是大部分都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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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潭之上的重重结界解开,一股寒气缓缓地绽放。
容玥觉得周遭实在是冷了些。
他虽看不见,却依然能感觉到,寒潭之中仿佛流动着一些古怪的气息。
容玥忍不住离池子远了些,退了两步反倒撞入了许瑭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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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是怕冷么?”许瑭急切道。
容玥没否认。
许瑭又道:“那你退远些,我下去寻剑便好。”
容玥转过脸,似是在望着他,缓声道:“寒潭水冷的异常,你下水时间不易太长,找不到剑也无妨,注意安全。”
见他关心自己,许瑭不由心头一热,温声道:“我不怕冷,许是母亲血脉的缘故吧,比别人都热些。”
容玥嗯了一声,许瑭的身子是比常人更加温热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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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瑭的衣衫褪在岸边,被雪鹿驮在了身上。容玥执着盲杖等在池边,仔细听着水里头的动静。
只是许瑭下去好一会儿了却不见人上来,明明叮嘱过他不可逞强的。
容玥略略皱眉,思索片刻还是执着盲杖逐渐靠近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