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之前让你准备的地方,布置得怎么样了?”
“都按太子妃的要求准备好了。”柳君说到这儿有些为难:“只是,那地方美则美矣,但轮椅上去毕竟不方便,太子妃打算怎么办?”
“那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安排就行。”
小太子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他的惊喜还没有准备好,谢意颜倒是有点想法,就是想法太多了,再加上他最近跟太子别别扭扭的状态,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才好,之前觉得十拿九稳绝对能哄小太子开心的事情,现在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外面哗啦啦下起了雨,谢意颜撑着伞,拧着眉,早上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天气说变就变,以前也没觉得下雨天很烦,现在看着满地湿漉漉的雨水,行人走过到处渐起来的泥点子,他的眉毛就越拧越紧。
常人在下雨□□路就很难,更何况小太子还坐着轮椅,也不知他……
雨一直下着,谢意颜回了太子府之后就坐在窗边看雨,秋月看着他满腹心事的样子,想劝,但又觉得无可劝,只能叹了口气,一块儿陪着看雨。
说是看雨,不如说是等着雨中晚归的人。
院子里响起轮椅碾压在水面上的声音时,谢意颜李立刻就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外面,果然看见白离撑着伞,李晟景身后又多了一个推轮椅的人,他赶紧去开门,开完门就站在门口等着李晟景进来。
雨很大,即便有伞也难免会被打湿,李晟景的衣服下摆上已经渐湿了一片,素色锦袍上都是斑斑点点的泥点,看起来有一点的狼狈。
谢意颜拿了干净的毛巾过来,最后还是没敢自己动手,乖乖递给了一旁服侍的白离,自己跟个小媳妇儿一样,眼巴巴看着,他想帮个忙,但又不敢上前,怕再惹恼了太子。
谢意颜自打不经李晟景同意非要住进来以后,李晟景对他的态度就不如从前温和了,他又不是个傻的,当然会看眼色,太子不高兴,难道还要上赶着去找不痛快吗?
是以最近一段时间,谢意颜都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小媳妇儿什么样,他就什么样,看得李晟景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这不是别的事情,关键是这件事就很让李晟景为难,他不能纵容太子妃,可又狠不下心,就莫名其妙变成了现在这样。
尤其是看着太子妃小心翼翼想讨好他的样子,李晟景心里更不是那个滋味。
太子妃哪里需要这些,她本就该被人好好呵护,好好疼爱的。
“白离,给太子妃沏杯热茶。”
白离一听这话,立刻将手里的干毛巾递给了太子妃,给太子妃悄悄使个眼色,自己就麻溜沏茶去了。
谢意颜拿着毛巾继续帮李晟景擦头发。
“殿下不生我气了?”
问得那叫一个可怜兮兮。
李晟景叹气:“孤没有生你的气,只是、太子妃这么做确实不妥。”
“那还是生气。”谢意颜肯定:“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是殿下,殿下、殿下心思重,原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殿下偏要想那么多,就算依着殿下所想,以后我若真离开太子府,那也是改头换面,谁知道今日我宿在何处?不然,便是殿下再避嫌,你说你没睡过我,会有人信吗?”
李晟景听完这话,抬头看了太子妃一眼,眼眸微暗,藏着一丝的疑虑,很快又压下,沉吟片刻后,直接说道:“既然太子妃是这么想的,那倒是孤不够体贴太子妃了,白离撤了屏风,给太子妃铺床。”
谢意颜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还以为有得磨呢,怎么忽然太子就换了态度?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妃,你的颈花歪了。”
第34章
“太子妃,你的颈花歪了。”
谢意颜大惊失色,脸上血色几乎瞬间就褪尽,慌忙去按住他脖子上戴着的颈花,果然摸到了歪斜的颈花,不过只是歪了一点,谢意颜手指摸过去还是能挡住他的喉结的,就是不知道李晟景到底看到了多少,又或者他到底有没有看见。
颈花他一直都有好好戴着,尤其是搬到这边来住以后,秋月给他准备的都是比较牢固一点的颈花,一般是不会出现这种失误的,不凑巧的事情就是这么多,那花它歪了就是歪了。
李晟景看着面无血色的太子妃,缓缓问道:“太子妃为何如此紧张?难道这颈花有什么特殊作用吗?”
“没有!”
他问得轻松,可回答的人并不轻松,不仅不轻松,反而紧张得要死。
“没有什么作用,就是配着好看的。”
谢意颜也想让自己努力放松下来,可是他办不到,尤其是李晟景看着他的那时候,小太子的那双眼睛,就像是能看透世间所有的真相一样,谢意颜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就是如此,他才会紧张的。
尤其是一想到刚才颈花歪掉的事情还是李晟景提醒的,李晟景到底有没有察觉到异常?
谢意颜有点后悔了。
他不该因为自己想亲近小太子,就冒这么大的风险,不该这么大意,他是遵从了内心深处的欲念,可同时也把自己放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境地。
“真的就是为了好看的。”谢意颜解释起来也是干巴巴的。
其实他实在是有点过于想当然了。
在他的心里面,小太子就是那个柔软善良仁厚的少年,所以他会不自觉地想要亲近,会在李晟景面前放松警惕,甚至在谢意颜的心里面,他觉就算李晟景知道了他的身份也无所谓,那种肆无忌惮里面还包含着隐隐的期待。
他披着假面生活了二十来年,在家里的时候戴着谢大小姐的面具,在外面戴着闫毅的面具,他从来都没有好好地做过自己,他想在小太子身边,做一做真实的自己。
人呀,在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内心深处都是有预兆的,就像谢意颜,他不知道应该在李晟景面前谨小慎微免得自己男子的身份被发现吗?他不知道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离着太子越来越好,免得露馅吗?他知道,可他没有这么做,在他还什么都不清楚的时候,他就下意识地选择了去亲近小太子。
哪怕这种亲近是危险的,他也故意忽略了危险,只愿意看到太子对他露出温和的笑意。
“是吗?”李晟景又紧接着问了一句:“晚上睡觉也不摘?”
其实李晟景早就注意到太子妃脖子上戴着的颈花了,若只是女子的装饰物也什么可值得注意的,但太子妃的这个就不太一样,太子妃的颈花比普通市面上的要大一些,李晟景也见过普通女子佩戴的颈花是什么样子,会更小巧玲珑一些,有的就只是一条细细的丝带,有些会歪歪斜斜缀着一朵小花。
太子妃若是爱美之人,那颈花自然该是各式各样的,但谢意颜的不是,她所有的颈花基本上可以说只是一种款式,就是那种大的、夸张的,好看是好看,但如果说是为了好看,倒不如说是为了遮挡什么东西。
能挡什么?
李晟景没有往深处里去猜、去想,他刚才其实是为了试探一下太子妃,在太子妃那样积极主动要与他同塌而眠的时候,在太子妃说出那番不该是女孩子能说出口的话时,李晟景再看那朵颈花,确实是松了一点,他想透过颈花去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偏偏颈花歪歪斜斜就刚好挡住了他想看的那一部分。
于是,太子就干脆直接提醒了太子妃颈花歪了。
颈花没让他看见里面藏了什么东西,但太子妃的反应却足够了。
藏了什么能让他如此大惊失色?
谢家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呀,胆敢偷梁换柱来糊弄他,李晟景握紧了拳头,眼神里藏着冷意。
太子的气势太强了,谢意颜之前已经见识过他凌厉的气势,这会儿他就有点招架不住,尤其是本来自己就心虚,外加小太子眼里的温和散去,换成了冷锐的寒意,就让谢意颜觉得更慌张,他不仅慌张,还有一点点的说不上来的委屈。
明明就不该是这样的,李晟景不是这种咄咄逼人的人,为什么他会这么强势地逼迫自己?
谢意颜想不明白,李晟景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明明已经发现了很多的端倪,他都能视而不见,假装一切都正常,到今天却又忍不住想来一一验证,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能继续装下去,只要他不追究,就不会有事,一切就都还是原本的模样。
“太子妃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李晟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着不如就算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被谢家糊弄一番,他这个样子,谢家不愿意女儿嫁过来也是正常的,谁家父母不心疼女儿呢,找个人换一下,既保全了他这个太子的颜面,也不至于委屈了自己的女儿,也算得上是用心良苦了。
易地而处,若是他的女儿受了这等委屈,难道他不会想着替女儿再找个出路吗?只是立场不同而已,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好了。”谢意颜的手放在颈花上,看着面前的小太子,他有种冲动,不如就干脆说了算了,何必遮遮掩掩,他就不相信,小太子知道他是男人,就真的能为难他!
李晟景就不是那种人!
“太子妃!”
李晟景见太子妃脸上一闪而过的决绝神色,当即就改了注意,放缓了语气:“颈花很好看,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其实他早该往这方面想的,手上的薄茧,比寻常姑娘高挑的身段,能随意将他抱起来的力气,经常说一些不符合闺阁小姐的言辞,如此种种,若要追究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个颈花后藏着的真相。
罢了,有什么可追究的,左右不过就是那些事情而已,他追究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还真的能去降罪谢家人吗?不过平白为难了太子妃而已,不若假装不知,还能各自安生,反正以后也是要让他走的,演一场戏而已,究竟是谁在演,并不重要。
“时候不早了,睡吧。”
谢意颜都已经打算干脆坦白了,谁知李晟景却忽然就不追究了,谢意颜看了看铺着的床,还在犹豫,太子就已经提替他做了决定:“孤反悔了,你还睡榻上吧。”
他是听太子妃之前那般言语,觉得有蹊跷,想着不如顺了他的意,让他上床,到时候再另作试探。
现在李晟景不想试探了,事实的真相他已经知道了个七八,剩下的那一点内情他也不想深究,不过就是演一出夫妻和睦的戏份,他陪着演就是了。
外面雨还在下,哗啦啦不停歇,谢意颜枕着胳膊没有一点儿睡意,他听着雨声,混着小太子浅浅的呼吸,心里有些烦躁。
总觉得李晟景提到颈花不像是随口就那么说的,摸了摸脖子上的颈花,谢意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会不会是小太子已经看见了?也不知道当时颈花松开了多少,李晟景又看见了多少。
他为什么又不问了呢?谢意颜翻个身,蹬掉了身上盖着的薄被子,如果李晟景再追问一句,只要再多一句,谢意颜就直接拽掉了脖子上的颈花,直接把真相就说出来了。
可李晟景没有,他就在一线之际,戛然而止,停下了对谢意颜的追问,谢意颜看似逃过了一劫,可心理上的负担却更重了。
睁开眼是小太子那双清冷的眼眸,闭上眼是小太子若隐若现的锁骨,好看极了。
雨滴砸在地上的声音清脆,谢意颜又翻了个身,然后就听见了一点紊乱的呼吸声,很轻,跟小太子平时睡着的呼吸频率不一样,带着点急促,像是隐忍着什么一样。
谢意颜“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差点连屏风都推翻。
“殿下?殿下怎么了?”
屋里没点蜡烛,只有隐隐的月光,谢意颜借着月光跑到李晟景床前,就见小太子满头的冷汗,嘴唇有些隐隐的苍白。
“殿下!”谢意颜一下子就慌了神:“哪儿不舒服?你说话呀!”
摸着李晟景的冷汗涔涔的额头,谢意颜厉声喊人:“叫太医!叫华大夫!人呢?!”
平时还能装装温婉,这会儿看着小太子一头的冷汗,脸上全是隐忍的痛苦表情,谢意颜就什么都顾不上了,甚至,他连声音都没有伪装。
李晟景颤巍巍挣开眼睛,看着拥着自己的太子妃,想说话,张嘴就是一阵咳嗽,抓住了谢意颜的手,撑起半边身体,哑声说道:“孤没事,太子妃不要急,你、别急。”
“我没急。”嘴上说着没急,可实际并不是那么回事。
李晟景叹了口气:“还说没急,瞧这声音都沙哑了。”
太子妃平时的声音可不是这样的,现在的声音明显更偏向男音,以前倒是更雌雄莫辨一些,这会儿着急了,听着就跟之前迥然有别,便是再无心,也能听出来不一样。
谢意颜也是一愣,低头看着怀里的李晟景,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声音一直都是伪装的,从扮女装开始,师父就教了他特殊的练习气息发声的方法,再加上他先天条件好,伪装个雌雄莫辨的声音根本就不是难事,这么多年,谢意颜几乎已经把用这种特殊的气息发声当做了本能。
他只要女装开口,就是这种声音,十分自然,根本就不需要再去刻意的准备。
可刚刚……
太医来得很快,华大夫只比太医慢了一步,围着床上的小太子各种检查,谢意颜自己站在一边的空地上,关切的眼神,想凑上前去问问什么情况,又怕打扰了太医的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