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谢意颜深呼一口气:“我懂,现在疼一疼,这腿就治好了,我就是心疼。”
“我看着他疼,我就难受,恨不得替他受疼。”
“滚滚滚!”木神医实在不愿意看:“一把年纪最不爱看你们这些个儿女情长,烦人,还不走,你那太子不是等着你,跟我老头子磨叽个什么劲,你心疼你去跟他说,跟我说什么,有意思吗?”
谢意颜挠挠头,有点傻的乐呵了一下:“那您倒是跟我说说,小景他是不是也对我有意思呀?我琢磨好几天了,华大夫说让我看看话本,我买是买了,可也没顾上看。”
“你不会去问他。”木神医想翻白眼。
“直接问?”
“不然呢?你不问怎么知道?”
“那他要不是怎么办?”谢意颜又哭丧着脸:“算了算了,还是先别问了,给小景治腿比较重要,先治腿然后我再问他,他要是喜欢我当然好,他要是还不喜欢我,那我就努力争取让他喜欢上我!”
这还信誓旦旦的,木神医没眼看这傻小子,愣头青一个,不过愣头青也有愣头青的福气。
太子妃在外面跟木先生说了许久的话,李晟景在屋里也没有睡,他感觉腿上隐隐约约还是有些疼,那种酥麻的疼让他觉得有点舒服,手顺着往下摸了摸,干瘪的腿上毫无手感可言,李晟景又把手收回来,良久之后,自己又摸了过去。
他是不是,真的能再次站起来?这双腿还能恢复成跟正常人一样吗?
“小景?你怎么还没睡呀。”谢意颜回来就看见小太子好像是在发呆,还有点难受的样子,赶紧上前询问:“是不是不舒服?神医跟我说泡了药以后可能会疼,你是不是疼了?哪儿疼跟我说。”
“没疼。”李晟景摇摇头:“等你呢,回来了就快睡吧。”
“等我呀。”谢意颜脱掉了外衫,翻身睡到里面,顺势直接把小太子整个人都圈进了怀里:“我给你暖着。”
“不用,你这样我怎么睡。”被搂得太紧了,李晟景觉得有点不太自在,稍微动了动:“快松开,我自己能睡,你搂着我也不嫌热。”
六月的天了,李晟景自己是不会觉得热的,相反他因为受寒,身上一直都偏凉,哪怕是六月天也得盖着薄被才行,可太子妃不一样。
“小景身上凉凉的,我抱着舒服,我给你暖着,你身上凉凉的我挨着也舒服,正好。”
若是往常这话他还能说得理直气壮,现在就不太行了,哪怕嘴上再理直气壮,耳朵都有点发热,烧得慌。
他这样算不算是占了小景的便宜?
想是这么想的,搂着人的手却没松,他可是正经拜过堂喝过交杯酒的,怎么能叫占便宜,对,这就是发乎情而已。
发乎情止乎礼,他就这么抱着自己喜欢的人,就已经很满足了,如果能再拉拉手就更好,这么想着,谢意颜的手就伸过去握住了小太子的手指。
“做什么?”李晟景闭着眼睛,感觉那双带着茧子的大手穿插进他的手指,然后便是十指交扣。
“睡觉。”谢意颜理直气壮不起来了,干脆糊弄,闭眼睛睡觉,好像那小动作不是他做的一样。
夜无声,李晟景感觉着指尖的温度,有些发烫,睫毛颤了颤,到底没睁开。
谢意颜是被怀里人的动静惊醒的,睡到半夜的时候,李晟景忽然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他正咬着嘴唇拼命地忍耐,若不是谢意颜一直抱着他,恐怕都不能发现小景的异常。
子夜已至,确实像木神医说的那样,小景开始疼了。
“你别咬自己,疼就喊出来。”谢意颜有些慌,但又很快镇定下来,神医说过的,必须得经过这一遭才行,他轻拍着小太子的背:“小景,你别咬自己,不然,你咬我。”
说着就想把手伸过去,伸到一半又想起来:“不行呀,神医让我用内力帮你抻筋脉的,小景,你醒醒别咬自己。”
谢意颜急得翻来找去,最后在枕头下面找到一块儿他之前学着绣了一半的手帕,将手帕一卷,然后半强硬地塞进了李晟景的嘴里。
“你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若是细看定能发现谢意颜的眼眶有些发红,他怜惜地给小太子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才小声说道:“我现在给你开筋脉,会很疼,小景你忍忍。”
明明是他在哄人,听着那语气却是他要哭出来一般。
抬起手刚要覆上李晟景的腿,怀里的人就剧烈挣扎起来,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摇着头“呜呜”了两声,想拒绝。
“你说什么?”谢意颜赶紧又把手帕拿下来,凑到李晟景跟前:“你说,我听着。”
“你别,别看。”李晟景说了几个字,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别看,丑。”
开始谢意颜还没懂李晟景不让他看什么,直到小太子别过脸不愿与他对视时,谢意颜才明白过来,小景是不想让他看他的腿,拳头瞬间捏紧,心口像是针在密密麻麻扎着他一样的疼,谢意颜努力扬起笑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常一些:“好,我不看,小景不让看就不看,我就帮你揉揉捏捏开筋脉,开了筋脉才能好得快些,小景听话,好不好?”
“丑,不要看。”李晟景已经被疼得意识模糊了,其实他并不能完全听清楚太子妃到底都说了什么,脑海里面只有那一个念头,他不想让太子妃看见那双丑陋畸形的腿。
谢意颜看着李晟景眼角划过的那一点泪痕,心跟刀割一样,他想也不想就俯身过去,一点点将泪吻去,在李晟景耳边低声软语:“我不看,小景不让看就不看,但是小景不丑,一点儿也不丑,在我心里小景是最好的,可俊了,一点儿都不丑。”
吻顺着眼角一点点吻到李晟景的耳垂,谢意颜一句句重复着,感觉到李晟景慢慢平静下来之后,他才顺势将手覆在了那双单薄的腿上。
“乖,一会儿就不疼了。”
谢意颜运了功才刚刚用了一点的力气,李晟景就疼得厉害,整个人在他怀里抖个不停,五分力道收成了三分,不仅李晟景难熬,谢意颜更难熬,也不知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李晟景才慢慢缓过来那个劲儿。
半眯着眼睛抬了抬手,谢意颜赶紧把他嘴里的手绢拿出来,俯身过去轻轻问:“小景,怎么样?”
“没事,不疼了。”说着不疼了,嘴唇却因为之前咬得太用力还有些发缠,谢意颜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声音有哽咽:“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我也觉得会。”李晟景犹豫着,到底还是抬头也回抱住谢意颜,那受疼的劲儿已经慢慢过去,他的精神也好一些,甚至还笑了一下:“子安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感觉到这种真实的痛意了,虽然很疼,但很真实,我能感觉到。”
“对,一定能好起来。”谢意颜很是怜惜,拍着李晟景的背柔声哄着:“就受这一回罪,以后,以后我再也不让你疼!”
长夜漫漫,而晨初还未至,谢意颜哄着李晟景好歹睡了一会儿,等着他们的还有这一晚的第二次煎熬,幸好,黎明前的黑暗总会过去,希望也总来临。
作者有话要说: 李晟景脸颊泛红,轻咬唇:疼~
谢意颜满头汗:乖,忍一忍马上就不疼了
第77章
一晚上疼两次,每一次都是分筋错骨一般,李晟景哪里还有劲儿起来上早朝,早朝外面的白离低声提醒了一句就被谢意颜给撵走了,小景这个样子还上什么早朝,天大的事情能有小景的腿重要吗?
“不行的。”他刚打发走白离,李晟景就已经睁开了眼睛,半撑着身体要起来:“早朝不能耽搁,必须得去。”
“什么必须得去,就没有必须的事情,晨晨初又疼一次,你才闭上眼睛多久,这会儿就早朝,那劲儿还没缓过来,天下大事再重要,也不能豁出身体去。”谢意颜看着小太子苍白的唇,赌气的话直接就脱口而出:“再说,你现在还只是太子,天大的事情上面有皇帝下面有百官,便是休息几天又怎么了?”
李晟景依旧坚持要起来。
“你这话说得没道理,快点,不然一会儿该耽搁了。”
他现在已经能很习惯地麻烦太子妃,被谢意颜抱来抱去也不会觉得不自在,甚至还能催一催,哪知这一催,就直接把太子妃给催毛了,谢意颜伸手一按,把小太子重新按回来,扣到自己怀里:“不许去,也不看看你现在的脸色,上什么朝,白离给殿下告个病假,今日不朝。”
说完把腿还蛮横地压在李晟景的身上:“睡觉!”
李晟景哭笑不得:“别闹。”
“谁闹了,就不去,有什么事情让他们拿来也能处理。”谢意颜说着就替小太子委屈:“我爹还有偷懒不想早朝就请病假的时候呢,小景你真生病都不请假,反正这三天不许去,后面看木神医怎么说,看你这样我心疼。”
“你压着我了,胸口闷还怎么睡觉?”李晟景动了动胳膊,谢意颜才抬手往下移了一点儿,手放在小太子的腰上,闭着眼睛想,小景的腰真的好细呀,他一只胳膊都能圈住,抱起来也很舒服,刚刚好。
“子安,你知道眼下这场景叫什么吗?”
“叫什么?”
“恃宠而骄。”李晟景闭着眼睛,嘴角带着一点笑:“古往今来怕也只有你敢这样做了,睡吧,再睡一会儿,还有正事要办。”
谢意颜琢磨了一下恃宠而骄这几个字,想问问小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可看着李晟景已经闭眼睛睡觉了,脸色还苍白着,他又不忍心打扰,只能自己干瞪着眼睛挺尸。
小景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呀?不然他为什么说恃宠而骄?这个恃宠而骄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是宠了吗?那宠跟喜欢又是不是一个意思?想呀想的,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
按照木神医的要求,李晟景是老老实实泡了三天的药浴,也生生疼了三个晚上,谢意颜始终都陪着,这三天李晟景都没去上早朝,对外说是偶感风寒应付一下。
这借口能应付得了外面的人,却应付不了宫里的人,皇后听完下面的话,眉心蹙着:“去请定安公主入宫,本宫有事与她商议。”
大长公主来的时候,皇后正在看书,她接过宫女的扇子自己给皇后扇着凉风:“凤儿可有什么紧要的事儿?怎么着急忙慌把我叫来了?我那儿还摆了戏台子,一曲没唱完我就巴巴过来了。”
皇后抬手挡了下她的扇子,放下书问:“太子三日未上早朝的事你可知道?”
“没上朝?”大长公主摇摇头:“不知道,难道是病了?太医去看过没?”
“不曾宣过太医。”皇后叹气:“那孩子素来要强,便是病着也未曾三日不上朝,我有些担心,不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你不是在太子身边放了几个嬷嬷吗?”
“上次就让他给撵回来了,哪儿还有什么人。”皇后按着眉心:“那孩子大了,主意也正,他不喜欢我总看着他,只是这三日不上朝,实在是有些过了。”
“说不定是人家小两口……”大长公主话说一半赶紧收回:“我说着玩的,咱景儿不是那等耽于享乐之人。”
“凤儿你担心什么?”
皇后示意左右退下,才说道:“前日户部尚书的事儿你有什么看法?”
“什么什么看法?那张九棕早就该收拾了,咱景儿雷霆手段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大快人心。”
“是杀他一个措手不及。”皇后叹气:“太子早就有意弹劾张九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只可惜手中一直没有强有力的证据,不能拉他下台,怎么这会儿忽然就雷霆手段了呢?”
“你是说……”大长公主明白过来:“景儿拿到朱衣卫的秘册了?”
她立刻高兴起来:“这不是好事吗?那朱衣卫可是认主的,便是在我手里这几年,也只是护卫我周全,听我调令安排,可那秘册朱衣卫是只给皇上的,景儿拿到秘册,说明他已经收服了朱衣卫,这不是好事吗?你担心什么?”
“事有两面,我没想到他动作会这么快。”皇后有些头痛:“这个时候,户部那边那么大的动静,张九棕连同党羽被彻查得如此干净,难保不会有人想到秘册上,若是如此,那朝中自然人心惶惶,更何况皇上那边,怕也会有动静,我怕因此事让太子在朝中举步维艰,现在动用秘册为时尚早,他心急了些。”
让皇后这么一说,大长公主也点了头:“确实是急了些,你怕太子后续还有动作?”
“他现在自己有主张,刑部才刚刚整治没多久,后面就动了户部尚书,我怕他冒进,现在还不是时候。”皇后眼里带着忧思:“那孩子你是知道的,他心思重,如此大的动作实在不是良策,他这么一动,朝中那些底子不干净的大臣难免心中忧惧,若在这个时候惹出别的乱子那才是得不偿失,那些人留待日后慢慢收拾便可,这个时候该缓缓就缓缓,逼急了对太子没有好处。”
“那你的意思是……”大长公主很是犹豫:“让太子出去?离京计划提前?可他的腿还……”
“若是治不好呢?!”皇后抬头去看大长公主,眼睛里面已经噙着泪:“若是治不好也这么耽搁下去吗?我的意思是就趁着这次,找机会让他出去历练历练,国之储君整日圈养在京城之中,不出去见见民生百态,如何知道百姓疾苦,日后又如何为万民谋福祉?他的腿是站不起来了,可总不能因为站不起来就不往前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