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在渡口做的事一查就清楚,柳静轩也不怕他们查。
众人看柳静轩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心里也跟着直骂柳三这几年被他们捧得太得意张狂,什么话都敢说。
看他们都老实起来,柳静轩又道:“王爷在京城是见过大世面的,来咱们凉州一趟不容易。你们给寻个场子,让王爷好好高兴高兴。”
听闻这话,赵会长道:“大人的意思是?”
柳静轩白了他一眼:“这是王爷的意思,你们想法设法把人伺候好了,把最好的东西都准备了,过两天本官把你们给引荐给王爷。不过本官丑话说在前头,这次谁敢在王爷面前说话漏气,可不要怪本官不给情面。”
赵会长等人一听,连连答应。
他们心想,见到了萧善,那就等于是要为太子办事。
证明他们马上就要和太子一条船,这种事能不让人激动吗。
***
又过了几日,仪仗到了城边,萧善立刻吩咐他们一部分人当天京城,一部分按照原计划第二日入城。等两千卫兵零散入城后,萧善和宗清才开口说要见一见那些商人。
当晚,前去赴宴时,谢追打扮成护卫跟在萧善身边。
说起来赵会长他们原本安排的是去凉州最大的画舫,这画舫有上下两层。
他们凉州画舫算得上一绝,在水面的画舫里可以看舞听曲喝酒看烟火,里面还有各种美人和小哥。
消息刚递到萧善跟前,萧善就把柳静轩骂了一通,他这辈子就跟船没缘分,画舫谁爱去谁去。
柳静轩转头又把商会的人骂了一通,骂的他们没眼力劲儿,堂堂皇子难道没见过船吗?皇宫御花园的湖里都能放船。
赵会长等人虽然被骂了,但他们并没有生气,萧善难伺候不要紧,只要让他们伺候,一切好说。众人挑选来挑选去,最后挑了一处私人宅院,里面是有小桥有流水,景致那是一个相得益彰。
各处摆放的器具都非常雅致。
他们的意思是,如果萧善喜欢,可以送给他当个落脚地。
萧善、谢追和宗清到的时候,宗清看着这宅院,在心中感慨,这院落,在京城也找不出几家。
萧善则是挑了挑眉,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不过这兴趣也只是对着院子,至于对赵会长等人,更他则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赵会长他们大大小小的官见过不少,不过皇子倒是第一次见。
对萧善这傲慢的态度,他们也忍了。
就如同他们一开始忍柳静轩一样,反正日后一条船上,今日的忍耐到了来日就是资本。
他们坐在院子里的一处亭榭中,三面都是水,只有一条木制走廊通到停歇中。
这亭榭下面的水是活的,潺潺流着。
对面假山处灯火晕晕,靠着假山矗立在水里的是个表演的台子,上面布置的十分雅致。
一群人中也就柳静轩能和萧善说上话,落座后,柳静轩给萧善敬酒。
萧善懒懒的喝了口,道:“不是说准备的有好节目吗?本王想开开眼。”
柳静轩忙拍了拍手。
对面灯火起,台子上帘幕徐徐拉开,丝竹声响,舞女鱼贯而出。
丝竹悦耳,舞姿曼妙,端的是清歌雅舞,视觉享受。
舞至中途,琵琶声突然响起,以柔白薄纱覆面的女子缓缓走出。灯火之下,女子的容颜若隐若现,但可以看出是个绝色美人。
而在琵琶声响起时,那表演的台子突然动了起来。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用来表演的台子,而是一艘两层的画舫,只不过被伪装成台子而已。
等船开动,给人一种美人要入怀的感觉。
赵会长满脸笑意的看向萧善。
只见萧善脸上带着笑,就那么静静瞅着朝亭榭驶来画舫。
琵琶声凌厉起来时,上面人的舞姿也越发柔媚多情。
等船将将挨着亭榭,一切猛然停下。
画舫上的人起身行礼,声音清脆悦耳。
众人看向萧善。
萧善挑眉斜眼看了看柳静轩,然后他似笑非笑道:“柳大人,这就是你给本王的惊喜?”
他语气一点惊和喜都没有。
宗清老实的坐在一旁不吭声,谢追觉得这画舫刺眼的很,很想把它给劈了。
说实话,柳静轩是真觉得这琵琶弹奏可称之为一绝。
乐美舞也美,全然都可以说是赏心悦目,令人心旷神怡。
但萧善这么说了,他只能站起身请罪,他请罪,赵会长他们都得跟着受惊。
萧善嗤笑:“柳大人,你说这些是本王的惊喜,是不是故意羞辱本王呢?”
柳静轩忙说不敢。
萧善冷笑:“怎么不敢了,明知道本王自幼就不爱那些什么诗词曲啊的,你们现在给本王搞这一出,是故意不让本王心里痛快吧。要真让本王高兴,怎么不弄两个蛐蛐在上面斗呢。”
众人:“……”
赵会长等人心想,这厉王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这话说的鄙俗了。这不是在告诉所有人,他读书不行,没学识,只爱斗蛐蛐吗?
身为皇子他就不怕丢人现眼吗?
萧善可没空理会他们,他抬眼往那群商人中抬了抬下巴道:“他是谁?”
柳静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回道:“是凉州商会的赵会长。”
“把他拿下。”萧善冷声道。
柳静轩没想到他现在冷不丁发难,脸上有些茫然:“啊?”
萧善淡淡道:“他一无功名二无爵位,一介商人而已,穿戴越制了。”
商人地位低,连穿什么衣服都有规定,可这个赵会长穿的是绫罗绸缎,显眼的很。
柳静轩眨了眨眼,萧善又看了看其他人:“本王看了,这些人或多或少穿戴上都有毛病,都拿下吧。”
亭榭中没有人动,宗清拍了拍手,谢追挡在萧善面前。
不多时,卫兵鱼贯而入。
有人禀告说外面那些人的护卫都已经被拿下。
混乱中,萧善对着柳静轩说:“本王还以为把你拉下水的人定然是有通天的本领,现在看看也不过如此。本王真不知道柳大人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还是天生脑子不够用,一群商人的把柄都抓不住,反而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被人利用得彻底,真是可笑至极。”
“万般理由说到底,还是你自己愿意沉溺享乐中。”
“你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知道自己够蠢却没想着把太子拉下水,要不然你们柳家九族都不够灭的。”
第35章 035
大家兴致勃勃前来拉拢皇子,这是一件大喜事,谁会想到有变故。赵会长这些人身边只带了几个护卫,还在门外候着。
这些护卫到了关键时候自然没办法同萧善带来的卫兵比较,他们也不敢对萧善身边的人动手就是了,所以这些护卫连发出声音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团团围住,然后束手就擒了。
至于赵会长这些商人,他们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着,每日里除了算计人心,就是吃吃喝喝,听曲看舞,日子过得相当安逸。
今日他们一心想着和皇子拉关系,根本没想过萧善突然直接翻脸,所以在卫兵往亭榭赶要拿下他们时大家都愣了。
赵会长算是反应快的,在被拿下的中途想要反抗。
他双目怀恨,恶狠狠的往萧善所在的方向扑腾,一副要与他们同归于尽的模样。
看赵会长这狰狞的模样,谢追想也没想上前给了怒气冲冲的赵会长一脚。他今晚心头一直有无名火在燃烧,这一脚踢得力道有些重,直接把人给踢趴下了。
卫兵趁机摁住了不在动弹的赵会长。
柳静轩实在是没想到赵会长还有这魄力,忍不住幸灾乐祸的说了句:“赵会长,众目睽睽之下你敢对王爷下手?这是要灭九族的。”
赵会长心肝胃肺正疼着,听了这话猛然抬头嗷嗷着说冤枉,他没有。不过他很快被卫兵捂着嘴带下去了,他想说的话,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想听。
宗清瞅了瞅萧善平静的神色,以为他默认了柳静轩的说话。
宗清没有吭声,沉默的站在了一旁。
其实宗清刚才看得很清楚,那个什么赵会长刚才的架势完全是冲着柳静轩扑腾。想想也是,赵会长胆子再大心里再恨,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敢对一个皇子做什么。
除非他不要命不要族人,又或者他能保证杀光所有不是自己的人。
可是,他哪点都做不到。
精致的小院恢复无声的沉静,画舫上正在等着贵人看她们一眼的美人们,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她们缩圈在一起,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以前她们给无数个人表演过,大家都是喜气洋洋。不是称赞她们的才情,就是称赞她们的舞姿,最差劲也是看上了她们的容貌。
怎么今日这事就差别那么大呢。
捧他们的那些人都被人抓走了,那她们呢?该怎么办?
这群人中,有人在害怕,有人在想着如何脱身。只是无论怎么,她们的命运都不在自己手中了。她们只能看着场内最贵气的那个人,希望从他的神色中看到自己的未来。
萧善倒是没忘记这群人,他没看这些美人,而是直接对宗清说道:“把她们也带走,好好审审。”培养美人勾人下水这种事,自然要细细查查,说不定里面藏有意外的惊喜。
江南这地方出美人,美人长得美有什么错,可有人若要利用这些美人做一些下作的事,那也绝不能被纵容。
萧善记得,扬州知府张若知就曾带回京一个干女儿,被皇帝看上封了美人。
这扬州也属于江南的范围。
宗清知道萧善话里的意思,他是个能审时度势的人,但前提是他忠心皇上。
所以皇上让他查案,大大小小的事他必须给捋清了。这事真牵扯甚广,那他也得如实上报。
萧善想了下又道:“江南形势复杂,凉州动静这么大,很快会引起其他地方官员的注意。宗大人辛苦一下,尽快把案子查清。即日凉州渡口和城门的守卫换上我们带来的人,有可疑之人想要离开通风报信就拦下。”
这其实是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如果真有人想把消息传递出去,那他想法设法也会把消息给传出去。最能减少消息传递的办法是把凉州城给封了,最大范围控制消息传播。
可萧善想了想,还是没有下这种命令。
来回出入凉州城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要进出谋生的,还有人进城看病,有人运货。
若真封了凉州城也实在没必要。
宗清现在也想尽快把案子给查清。
他们现在得到的证据都是指向柳静轩的,而柳静轩说的又指向别人,这些事都需要细查。
萧善看没自己什么事了,就准备带着谢追离开。
不过在离开前,那些画舫上的人一听自己要被带走,都恢复了神智。
有的在那里叫喊卫兵太过粗鲁不懂怜香惜玉,有人说她们又没犯下什么事,为什么要抓她们。
还有人知道萧善是今晚的主角,一直喊着让萧善这个王爷给她们做主。
萧善听的不耐烦,扔下一句:“有没有罪自然有查,在这里嚷嚷什么。”许是他语气不怎么好,听到这话的人都没了音。
四周安静下来,萧善和谢追离开,剩下的摊子交给宗清收拾。
萧善走后,其他人都被带走了,宗清看着站在那里的柳静轩,然后让人把他也给抓起来。柳静轩早知道会有这么一遭,但真到了这一刻,亲眼看着自己成了阶下囚,他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被人压下去时,他看着宗清忍不住道:“宗大人,下官这也算没一条道走到黑。下官犯罪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下官应该不会连累到家父和太子妃。”
宗清听闻这话微微敛眸,直到柳静轩被带走离开,他都没有回应一句。
这事不是他能回答的,能开口的只有皇帝。
哪怕是安慰性的话,他都不能替皇帝开口。
柳静轩这话问错人了。
这个时候,宗清忍不住想,如果柳静轩这话是对着萧善问的,那萧善会怎么回答?
想想萧善那性子,应该说不出什么好听话。
说不定直接会来一句:“你没连累到九族已经是万幸了,现在担心这个有什么用。”
想到这个画面,宗清突然觉得若是萧善不是皇子,让他来治理凉州,那凉州会是什么景象。
其实他还真想象不出萧善当官的模样,总之以他那性子,估计会很让人头疼。
宗清在脑子里联想什么,萧善不知道也不会想知道。
回知州府的马车中,萧善的心思现在完全放在谢追身上,他感到谢追心情不是很好,脸色阴沉的厉害,他想不明白谢追为什么心情不高。
若说起因是今晚的纷乱,今晚这点纷乱比起北境战乱完全不够看,若说凶险,比起战场上的刀剑,赵会长等人的武力值根本不值得一提。
萧善不是个喜欢把话憋在心里的人,他抓着谢追的手玩弄了一番,突然开口道:“你怎么了?为何突然心情不好?”
谢追抬头望着他,他抿了抿嘴,沉默了一会儿,错开眼道:“我就是觉得王爷太不重视自己的安危,刚才那群人手中若是有凶器,王爷若因此受伤了该怎么办。”
萧善挑眉,“你这是在担心我?”
谢追本已经收敛起神色,听闻这话又抬眸直视他的眼睛:“王爷觉得我不该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