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子,尤其是在皇宫里换子,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
可奶娘是她可以控制的,只要找到奶娘的弱点,很多事她得做。
例如抱着穿着同样肚兜的孩子去看望皇后的孩子,例如逗弄两个孩子,让他们哭泣,然后就要抱走给孩子喂奶,换尿布等等。
最关键的是胆大,瞅准机会,换掉小被子里穿着一样的孩子。
两个孩子本就是一个父亲,母亲又是嫡亲堂姐妹,生下来的时候那么像都如同猴子一样难看,搁上一个时辰都会变一个模样,谁又会真的发现什么。
事后做下这些的人自然要处理干净。
一个不用心的奶娘,拿捏住她的家人,她死也得死的心甘情愿并且不会走露半点风声。
兰妃回忆着往事,皇帝悬着说道:“既然现在无法证明谁是嫡子,兰妃又没话说,那朕就自己查。若朕自己来查,那就先废除萧锦的太子之位,把人关押起来。若朕查到兰妃未曾换子,那事后萧锦仍是太子,萧善仍是厉王。若查出兰妃胆大妄为,那朕就把萧锦贬为庶民,子孙后代永世不得用萧姓,不得入宫,如何?”
兰妃瞪大眼睛看向皇帝,她猛烈的摇着头道:“皇上,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不能这样……”
皇帝看着她道:“你以为欺瞒朕到这个地步,朕还能继续容忍?”
这个时候,淑妃终于笑了。
是了,还有皇帝呢,虽然兄弟相残的画面没看到,可皇帝的盛怒总要有人来承担。
看到这一幕,萧善动了动身体,萧锦猛然抓住他。
萧善看向萧锦,萧锦朝他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皇帝看向淑妃道:“淑妃这么高兴是想等着朕处置你吗?既然如此,那就以刺杀太子之位褫夺淑妃封号贬为采女打入冷宫。至于闲王,朕看这个称号是该给你改一改,你这闲王既然不愿闲,那就不要当了。”
淑妃忙道:“皇上,皇上,所有人一切四皇子都不知道,一切都是臣妾的主意,四皇子毫不知情。”
萧艺哭着看向淑妃道:“母妃……”
淑妃看都没看他一眼,她望着皇帝哭道:“皇上,四皇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心孝。臣妾让他作画他就作,让他写诗他就写。皇上去查就知道,江南那些人得到的画都是臣妾让人送的,从江南运来的银子都是臣妾收下的,同四皇子毫无关系。”
她既然敢这么说,那事情定然如她所说的一样,查到的证据只会指向她,而不是萧艺。
这是她身为母亲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护着自己的孩子。
皇帝知道这不是实情,如果这事放在他刚登基那会儿,等着萧艺的就是贬为庶民。
可现在,皇帝到底老了,他闭了闭眼道:“既如此,那就废除四皇子萧艺闲王之名,过继给雍王为嗣,继承雍王之位。”
雍王是皇帝夭折的亲弟弟,年幼便去世,只有一个贵气的封号,一点其他势力都没有。
淑妃软下身子,事情败露,能保住萧艺一命她已经无所求。
淑妃被人拖走时,萧艺去拉她,可一双手又怎么能争过那么多人。
最终淑妃被人带下去,萧艺跪在殿门口直哭。
看到这一幕,兰妃知道皇帝一方面是在处置淑妃,一方面是给自己看。
眼泪从她双眸中流落,她朝皇帝磕了个头道:“皇上什么都不用查了,臣妾什么都招。”
皇后软了身体,心口疼的说不出来话。
听到这话,皇帝闭了闭眼。
他自认为一生英明,没想到却是个傻子。
皇帝突然感到很累,在争夺中,没有人是赢家。
皇帝看向萧锦,这是他最重视的儿子,为了保证他太子之位安稳,他从未给任何人希望。
而现在,这个儿子不是嫡子。
可就算是这样,他心中百般情绪,对萧锦还是很看重,还是觉得他能胜任太子之位。
但有些事他不能不处理,萧锦上奏时,想必已经做好了一切打算。
感到最难为的应该是皇后,她动了要杀萧善的心,她把这个儿子伤的体无完肤,同时她和萧锦有了隔阂。
知道萧锦是兰妃的儿子,她怎么可能看着萧锦继续是太子。
就如同刚才所说,这场争夺中,没有一个人是赢家。
但事情已出,自然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皇帝深吸一口气道:“萧锦既然自请废除太子之位,朕……”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萧善终于忍受不了了,看皇帝那样子是要同意废除萧锦太子之位,他可不想当太子。
于是他道:“父皇,既然母妃承认了换子,那儿臣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索要些补偿是应该的吧。”
皇帝皱着眉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萧善理直气壮道:“给儿臣补偿啊。”
皇帝眉头没有松下,他了解萧善,一听他这话他就知道这人心里的想法,但他还是有点不相信。如今都是天时地利人和了,萧善对皇位还是无动于衷吗?
在别人争得头破血流没有一点亲情人伦时,他还要放弃?
在众人各式各样目光的注视下,萧善神色不变的说道:“父皇,儿臣想要一块封地,最好大一点,繁华一点,但也要有谢追能有伸展身手的地方。儿臣觉得云南那一块就不错,气候好,环境好,谢追和孩子肯定都喜欢。若是有不长眼的想要来犯我南境,谢追还可以领兵阻击。”
大周自太-祖就没有给皇子封封地一说,所有没有登基的王爷都呆在京城养老,断绝了可能谋反的可能。
如今萧善提出要封地,是断了自己做太子做皇帝的可能。
如果他什么都不提,皇帝心里都不是滋味。
可他提了,还明晃晃表明自己不想做太子做皇帝,皇帝心里还不是滋味。
而且皇帝现在终于明白萧善一开始就把淑妃和萧艺抖出来的原因,萧羡年幼贤妃又有高心,皇帝自然不会立萧羡为太子。
萧艺犯下大罪,不被废已是天恩。
皇子中余下的萧善、萧荣、萧锦。
萧荣就不说了,他没这个天分当皇帝。
所以只要萧善不愿意当这个太子,太子之位终究是要落到萧锦头上。
萧锦也想明白了这些,他抓着萧善的胳膊道:“你别胡闹,我也愿意当个闲散的王爷。”
他孤注一掷时根本没想过萧善也知道这些,更没想过萧善会为自己想各种退路。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皇后、兰妃那里总要有个交代。
萧善把他的手扒拉开道:“父皇,换子之事若公开牵扯太多,儿臣不想走在路上被人当猴一样围观。”
如同顾家,支持的本就是萧锦。
顾印还曾为了萧锦把他拉下水,如今换了他是太子,破事太多,他根本不耐烦应对这些。
自己有个封地,当个闲王的王爷多好。
更何况他不想当太子,话要是说开,萧锦还要做太子的话,就要给兰妃正名。
所以萧善又道:“儿臣还有个请求,即便日后二哥继承皇位,兰妃娘娘生前死后不得有太后之名,还望父皇和二哥成全。”
至于其他,什么换子风云,就让它淹没在历史中。
世人日后如何编写,那是他们的事。
而现在,他和萧锦不需要被人议论。
至于知道此事的人,萧善望了望堆坐在门边的萧艺,只要他不承认,谁会信有这种事?
至于和皇后相认,他也没这个想法。
他能理解皇后站在萧锦的立场上所做的一切,但事关他的命,他并不想说原谅之言。
至于兰妃,以后便是陌路。
他在这个世上所求不过是同谢追美美满满,和萧锦兄弟之情不变。
如今夫夫之情比金坚,兄弟之情彼此都没有辜负。
既然这样,他已无所求。
不对,还是有所求的。
想到这个,萧善又看向皇帝道:“父皇,谢追他们入宫了没?儿臣今日是想让父皇替谢家断一场案。”
“断案?”皇帝瞪了他一眼:“你把朕当成什么了?”
萧善道:“父皇,谢追还有孩子呢,快让人看看他入宫了没。”
皇帝看着他道:“宫里的规矩都忘了?你当常乐是死人?人真要到了,那常乐不会通禀?”
萧善干干一笑:“儿臣心急,的确忘了。”
萧锦抿了抿嘴,他知道萧善是故意的,因为殿内气氛太压抑,他想让大家头上的乌云移开一些。
这时,殿门外传来常乐异常恭敬的声音,他道:“皇上、厉王君到……”
第79章 079
听到谢追来了,萧善脸上一喜,眼中神色明显明亮起来了。皇帝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是真心喜欢谢追。皇帝不是心软的人,但他还是不由的想,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恐怕就是把谢追赐给了萧善。
出了今日之事,两人还能继续扶持就好。
而谢追前脚进殿拜见皇帝,后脚顾宣、顾言还有安老夫人都到了。
皇帝一想到眼前一系列的事和顾家、安家脱不了干系,他就懒得见这群人。
不过许是心里对萧善这个小家有愧疚感,他对谢追还是比较温和,忙让他起身,还给他赐了坐。
谢追是想坐下,但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兰妃、明显在走神的皇后还有直直跪在地上没有动弹的萧锦和萧善。他没有坐下,而是有些担心的看向萧善,心想,萧善进宫有一段日子了,难不成一直在这里跪着?
想到有这个可能,谢追有些心疼,更加不愿意坐下,他站在那里,拧巴着等皇帝给个说法。
萧善看出他心里的想法,心情那是一个复杂。不过最重要的不是谁跪谁站的问题,最关键的是解决当前的事。于是萧善看向皇帝道:“父皇,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让他们进来说道说道吧。是非对错,总要弄个明白才是。”
“兄长谢沉眼睛刚刚被治好,还需要精心养着,谢家还有一长辈身体极弱。两人同在殿外呆着,若等待的时间太久,身体会受不住的。”
皇帝很少对一个人有愧疚感,萧善是第一个。
这个时候,萧善就算开口要天,他都会允许,更何况这点小事。
不过在把人宣进来之前,皇帝道:“既然是另一场戏,那你们都先起来吧,朕同你们一起瞧瞧别人这戏唱的怎么样。”
皇后心如死灰被人扶上了座位上,兰妃倒是自己踉踉跄跄的起身坐下的。她心里大概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她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萧善和萧锦也站了起来。
萧善刚站起身就扶着谢追坐了下来,还低声询问谢追的身体情况。萧锦犹豫了片刻,还是坐在了他原本的位置。
随后,皇帝宣殿外那些人进来。
一些人心里都有鬼,突然被圣旨聚在一起自然是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等入殿见了皇帝,皇帝一句话都没说,就那么晾着他们。
安老夫人的心突突跳着,她每次入宫皇帝都对她客客气气的,这次却十分例外。
谢追看着同样跪在地上的谢沉和谢随,他沉默着,萧善安抚性的握了握他的手。
谢追朝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眼前的状况。
皇帝在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人,他在看到消瘦的不成人形的谢随时挑了挑眉,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人但又实在想不起来。
想到萧善口中的长辈,皇帝心中一动,开口道:“你是谢追的长辈?你叫什么名字?”
谢随缓缓抬起头看向皇帝,他撕心裂肺的咳嗽了几声,然后喘息着一字一句道:“罪臣谢随,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他对着皇帝行了个很庄重的礼。
“谢随?”皇帝听到这个名字心尖一跳,他猛的站起身。
皇帝不自觉的摸了摸心口那颗砰砰直跳的心,只想再吃两粒救心丸,因为他不知道今天有多少稀奇古怪的事在等着他。
什么一心向佛的贤妃敢派人刺杀太子,一向只会哭哭啼啼可怜兮兮的兰妃换了皇后的嫡子,现在就连失踪几年的谢随都出现在他眼前了。
皇帝甚至想,现在有人告诉他谢老爷子没死,他都不会觉得有半分震惊之处。
只是眼前这个瘦的不成人形的人,怎么可能是他记忆中那个威风凛凛潇洒自若的谢随呢。
而同样不敢相信的是安老夫人,她看向谢随满眼不可置信,语气带了一丝惊恐道:“你是谢随,你不是死了吗?”
这句话惹来了谢追的火气,说实话他冷硬沉毅,有很多事都喜欢放在心里,并不会随便找事也不会故意给人难堪。
但安老夫人这话所代表的的意思就很值得人怀疑,谢追盯着安老夫人道:“侯夫人,这几年以来,有关我父亲,每每上报都是失踪下落不明,怎么到了侯夫人嘴里就成了死亡?也不知道侯夫人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比我们这些做儿子的都要清楚。”
安老夫人惊愕之下的脱口而言一出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听了谢追这番阴阳怪气的话,只觉得他和萧善越来越像,也越来越惹人讨厌。
她深深吸了口气道:“我刚才一时惊讶的确是说错话了,但按理说你已嫁给厉王,是萧家的人,我说错话,谢家的人都没开口,你这般质问我有些过了吧。再者你该随厉王称呼我一声姑祖母,你一口一个侯夫人,怎么,是不想认下我这个姑祖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