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鹤当然不赞同这个做法,阮久就在鏖兀,要是鏖兀不肯借兵,说不准会牵连到他。
可是太子偏说,看在王后和大巫的面子上,鏖兀肯定会借兵的。
得亏这回被他说中了,下回再有这种牵涉阮久的事情,他头一个冲上去和太子打架。
反正大家都是病秧子。
阮久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宽慰兄长:“我在鏖兀很有面子的,萧明渊过来借兵,肯定借得动的。”
阮久看了看赫连诛:“我还把鏖兀大王都拽过来了,没关系的。”
阮鹤叹了口气:“好吧,反正你都已经回来了,也不能再赶你走,平安就好。”
阮久笑了两声,高高兴兴地抱紧哥哥的手臂。
这时经过一个卖糖画的摊子,阮久停下脚步,拉着长音唤了一声:“哥哥?”
阮鹤会意,把挂在腰上的荷包摘下来,塞到他手里:“去买。”
“谢谢哥。”阮久计算着拿了些散碎银子,就把钱袋子还给兄长,转身去买零食。
“真是的,小的时候缠着爹给你买,现在又来缠我。”阮鹤微微提高音量,“明天回去别跟娘说。”
阮久没有回头,抬起手,做了个“明白了”的手势。
阮鹤看着他的身影就想笑,但是很快的,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因为赫连诛像个小尾巴一样,总是跟在阮久身后。
看起来不太顺眼。
阮鹤长舒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不生气,我不生气,小久喜欢,小久喜欢就行。
阮久站在摊子前,跟画糖画的老师傅要了一个小狼形状的糖画。
他转头就看见另一只“小狼”站在他身边,抬手摸摸赫连诛的头发:“你也要吃吗?”
赫连诛摇摇头,阮久又道:“等会儿我买了先给你尝一口,你要是喜欢吃再给你买。”
赫连诛点点头。
阮久笑着道:“怎么了?来了梁国连话都不会说了?”
“没有。”赫连诛凑近他,低声道,“我没准备礼物。”
“啊?”阮久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噢,这次又不是过来见人的,没准备也没关系,我家里人都很和善的,我哥就没计较这件事情。”
赫连诛揽住阮久的腰,把下巴靠在他的脑袋上。
阮久拍拍他的脑袋,还安慰他:“没关系的,你别害怕。”
赫连诛垂了垂眸,眼中神色晦暗不明,应了一声:“嗯。”
阮鹤抱着手,别开目光。
从前就听说草原民风开放,鏖兀人没什么规矩,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哪有人在别人家属面前,就搂搂抱抱的?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阮鹤在心里安慰自己,小久都没生气,小久喜欢。
正巧这时,阮久要的糖人好了,阮久接过小狼形状的糖人,掰下一块小狼的耳朵,递到赫连诛嘴边。
赫连诛张口把糖块含住,险些含住他的手指:“好甜。”
阮久连忙把手给收回来,笑着掰下小狼的另一边耳朵,吃着糖,说话也甜滋滋的:“我就说你不会喜欢。我之前都要在这里蹲着吃,一直吃饱才肯回家的。”
两个人再说了一会儿话,赫连诛把嘴里的糖含化了,又道:“软啾,我还想再吃一点。”
“诶?”阮久道,“要不要给你买一个?”
“不要,我吃不完,我再吃一点点就好了。”
“那好吧。”阮久看了他一眼,掰下狼尾巴给他吃。
赫连诛再一次含住他的手指,阮久很嫌弃地推开他的脑袋:“你到底是想吃什么?”
赫连诛笑了笑,不置可否。
阮鹤本来抱着手站在旁边,刻意不去看他们,后来觉得在这儿耽搁太久了,刚转过头要催一下,就看见了这一幕。
我不生气……
我很生气!
阮鹤重重地咳了一声,把阮久吓了一跳,手里的糖画险些跌了。
他对兄长自然没有怀疑,把糖人塞到赫连诛手里,就去给哥哥拍拍背:“哥,你的病还没好吗?最近又变坏了吗?”
阮鹤铁青着脸,摇了摇头:“没有,哥哥很好。”
阮久扶着他:“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我不该在这边买零食的,我耽误太久了。”
“没有,你买零食,哥正好停下来歇一会儿。”阮鹤又咳了两声,“哥是因为别的原因。”
“啊?什么原因?”
“可能是不怎么能见生人吧。”阮鹤分明意有所指,“哥一见生人就觉得有些闷。”
“这样。”阮久连忙推开赫连诛,“你快带着人后退一点。”
赫连诛委屈:“知道了。”
*
回到客店,阮久连忙把阮鹤送回房间,还要给阮鹤找个大夫来。
阮鹤坐在榻上,拉住他的手:“好了,不用那么麻烦,哥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那好吧。”阮久还有些犹豫,“哥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知道了。”阮鹤拉拉他的手,“过来坐着,和哥说会儿话。上次你回去,又有一年多没见了吧?”
“嗯。”阮久在榻前坐下,“我一直很想家里人的。”
“是吗?没有‘乐不思蜀’吗?”
阮久急忙否认:“当然没有了!”
“那就是在鏖兀过得不高兴了?”
“也没有。”阮久反应过来,“哥就是故意的,我就不能一边过得很高兴,一边想家里吗?”
“还可以这样吗?”
“当然可以了!”
这时乌兰在外边敲门:“王后,大王就在隔壁房间等王后。”
阮久应了一声:“知道了,我等会儿就过去。”
阮鹤又咳了一下,阮久回过头:“哥?”
“哥就是有点闷,没什么大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大王催你过去的话,那你现在就过去吧。哥还不知道,你们怎么住一间房了?”
阮久有些疑惑:“大王和王后,不应该住一间房吗?”
“不应该。”
据阮鹤所知,梁国和鏖兀都没有这样的规矩,不论是皇帝和皇后,还是大王和王后,根本就不住在一起。
阮鹤嘴上不说,心中已经笃定了,他弟弟被人骗了!
这样想着,阮鹤是真的忍不住咳嗽了两下。
“小猪那边晾一会儿没关系的,他之前整天和我待在一起。”阮久给兄长拍了拍背,“要不还是请大夫过来看看吧?哥哥好像总是在咳嗽。”
“没事,就是见不得生人。”
“啊?可是乌兰没进来啊?”
“……声音也听不得。”
“是吗?”阮久皱眉,“哥哥好可怜,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啊?都病了好久了。”
“你听话些,哥哥就早点好了。”
*
一直到晚饭时候,赫连诛才在饭桌上见了阮久一面。
阮久一脸关切地扶着兄长坐下,然后在兄长身边坐下了。
所幸阮久还看得见赫连诛,还记得偶尔给他介绍一下梁国的菜色,给他夹菜。
只是每回阮鹤一咳嗽,阮久就立即放下手上的东西去看阮鹤。
赫连诛捧着碗筷,十分落寞。
等用过晚饭,阮久又扶着兄长回去了。
赫连诛连话都没跟阮久说上。
他开始后悔了,还是他亲自把阮久带回来的。
赫连诛一个人抱着书,在隔壁房间的小榻上躺着,随手翻书。
翻一页,软啾没回来。
翻两页,软啾还没回来。
翻三页,软啾……
门扇吱嘎一声响,软啾回来了!
赫连诛从榻上坐起来,目光幽怨:“你还知道回来。”
阮久走向他的行李,软了语气:“小猪,我今晚想和我哥一起睡。”
赫连诛准备好的“闺怨之词”还有一大半没说出来。
他按住阮久:“还给我。”
“什么?”
“三个亲亲。”
第99章
被赫连诛压在桌前的时候, 阮久心道,我就知道是这样。
他并不是不喜欢亲亲,在赫连诛还没“长大”之前, 他是很喜欢和赫连诛亲亲摸摸的。那时候赫连诛还不算大, 也还算听他的话,不会假装听不懂话。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每次赫连诛说要亲亲, 最后都会变成包括亲亲在内的各种东西。
明明他之前给小时候的赫连诛洗过澡的,那时候明明没有……
想到每次自己的下场,阮久就不自觉有些害怕。
他怕自己明天别说进永安城看家里人了,恐怕连床都下不了。
“小猪,我得去跟我哥一起睡, 你……”
阮久不知道该怎么说,快一点,还是轻一点。
赫连诛稍稍弯了腰, 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语气有些委屈:“你都和你哥在一起待了一整天了。”
“明明才一下午,我们傍晚是才回来的。”
“明天再说嘛,我都和你一晚上没说话了。”
阮久垂了垂眼睛,想了想, 双手捧住赫连诛的脸, 让他自己站好。
“你……你等一下, 我去跟我哥说一声。”
阮久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往外走去。
他有些犹豫地回过头, 见赫连诛委屈地站在原地, 像是被遗弃的小狗。
“你要是想跟你哥一起睡, 也没关系的, 我忍一忍就好……”
阮久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
说完这话,阮久就大步走出房门。
没两步就到了隔壁房门前,他推开门。
阮鹤听见动静,便问:“小久,行李都拿过来了吗?”
阮久从门外探出脑袋,弱弱地唤了一声:“哥。”
阮鹤转头看他:“怎么了?行李呢?”
“我还是和小猪一起睡好了。”
阮鹤不说话了,阮久连忙解释:“小猪刚从鏖兀过来,他有一点……水土不服,我留在他身边照顾他会比较好。”
阮鹤还是不说话。
阮久又问:“哥,你现在应该不咳嗽了吧?你还难受吗?”
阮鹤终于开了口:“你就让哥咳死算了。”
“哥……”阮久不免有些着急,推门进去,摇摇他的手,“这次太子和萧明渊是向小猪借的兵,我要过来,也是小猪带着人送我过来,他现在不舒服,我肯定要照顾他的。”
阮鹤到底不愿意让他难做,最后摸摸他的脑袋:“行了行了,你过去吧,哥有事会自己喊人的。从前你没来的时候,哥一个人也是这样住的。”
他这样一说,阮久反倒更为难了。
阮久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哥,你等一会儿。”
阮鹤眼看着他出去,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没一会儿,阮久就拉着一个金发碧眼的鏖兀人进来了。
“哥,我的后妃借你一晚上。”
阮鹤愣住,阮久把那人往他面前一推:“乌兰很细心的。”
乌兰朝阮鹤稍稍躬身:“阮公子。”
阮久对他道:“我哥事情不多的,就是夜里会咳嗽,要是咳得厉害,你就过来喊我。”
乌兰点头:“臣知道了。”
“那就麻烦你了。”阮久再看向阮鹤,“哥,我还留了人在外边,你要是……”
阮鹤扶额,试图拒绝:“我见不得生人。”
“下午已经见过了,还听过声音了,已经不算是生人了。”
阮久朝他挥挥手,没等阮鹤再说话,就出去了,留下阮鹤与乌兰两人面面相觑。
两人同时开了口。
“他从小就是这样……”
“王后就是这样的……”
阮鹤抿了抿唇角,从榻上坐起来,朝乌兰招招手:“你来,我有些话问你。”
乌兰在他身边坐下:“阮公子请问。”
“你跟着小久多久了?鏖兀大王待他如何?他在鏖兀过得如何?平时吃的什么?睡的床有多大?”
偏偏遇上阮久,阮鹤的话就一刻都少不了,乌兰回答的速度,完全比不上他问问题的速度。
仅凭一个晚上,阮鹤就能勾勒出阮久这几年在鏖兀的生活。
*
那头儿,阮久在兄长门外等了一会儿,兄长没再喊他,他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他推开门,探出脑袋,小声发出暗号:“噗呲噗呲,小猪小猪……”
赫连诛正抱着书,平躺在榻上,抬眼看他:“软啾,你回来了。”
阮久定睛一看,忍不住蹙眉:“你能把衣服穿好吗?”
赫连诛拢了拢敞开的衣襟,原来软啾不喜欢这样。
阮久进了房间,转身把门关上。
“先说好啊,明天要早起,还要回去看我爹娘。”阮久用手掌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这以上的地方,不能留痕迹。”
赫连诛坐起来,乖巧地点点头:“明白了。”
“今天得早睡,所以不能超过……”阮久竖起一根手指,“一刻钟。”
赫连诛皱眉:“我做不到。”
“好像是噢。”阮久想了想,“那一个时辰。”
“……好。”
赫连诛下了地,捏着他的衣领,把他提到床榻上。
*
虽然之前已经约好了,但是赫连诛从来不怎么会把握时间。
阮久迷迷蒙蒙的,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心中还残存的一点清明的神智反复告诉他,得睡觉了,再不睡觉,一夜就过去了,他就没得睡了,被爹娘和哥哥看见……
阮久忽然想到哥哥还在隔壁,心中倏地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