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诗寒看着这对关系极好的爷孙俩又想起沈文宣来,他们现在是兄弟,会不会也能像这样好?
按照约定......他应该快来了,焦诗寒偷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今天他早早地穿戴整齐,绝不会像那天一样失礼,趁平儿不注意,焦诗寒偏头快速闻了一下的自己的头发,他好几天不洗了,会有味道吗?
“赵大夫。”
熟悉的声音在外间响起,焦诗寒心中先是一惊,紧接着一喜,赶忙从榻上下来,穿好鞋子就朝声源跑去,快得平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唉,你,跑那么快是不行的!”平儿放好自己的小号绷子,小大人一样拧着眉哒哒哒地也跟着出去了。
沈文宣将手里的竹鸡和竹笋交给了赵大夫,负手站立,转头看见能够跑动的焦诗寒惊讶了一下。
哎呀,都可以下地了?
赵大夫杵在一旁咳了一声,眉头紧皱。
焦诗寒停在沈文宣面前,与他只隔着一步,呼吸有些快。
眼角余光注意到赵大夫的脸色,自知自己不能跑,但还是没有控制不住,于是偏头对着赵大夫歉意地笑了笑。
乖巧的外表让赵大夫不好追究,弯腰将手里的竹鸡和竹笋递给了旁边满脸好奇的平儿,让他拿去厨房。
“这竹鸡可是好东西啊,你从哪弄的?”赵大夫问道。
“前天去竹林,碰巧捉到的。”
沈文宣仔细瞅了瞅离他很近的阿焦,问道:“最新恢复得如何?”
从把他送到医馆,现在已经十天了,皮外伤看起来好了很多,身上的红肿淤青也消了不少,沈文宣心中满意,赵大夫的医术不错。
焦诗寒闻言偏头快速撇了一眼赵大夫,怕他反悔不放他走,抢着开腔道:“那个……赵大夫说我已经恢复得很好,只要好好喝药就可以了,完全没有问题,所以我想…那个,我可以跟你回去吗?”
焦诗寒一边小声说着手上忍不住揪住沈文宣的袖子一角轻轻摇了摇,低眉顺眼地,口中轻轻吐了声:“兄长。”
......撒.娇?这是撒娇吧?
沈文宣老脸一红,转移视线以拳抵唇咳了几声,这、这男孩子也能撒娇的?
虽然这样想着,但袖子倒是让人家揪着没抽出来:“这......我、我也决定不了,得问大夫、问大夫,是吧,赵大夫?”
赶紧开个腔让我缓解一下心情!
赵大夫躲开沈文宣的视线低头快速地眨了几下眼,含含糊糊地回道:“这个嘛这个......嗯......”
说实话,阿焦的伤确实可以在家休养了,但他总感觉他的身体有些不对劲儿,脉象略显奇特,但具体奇特在哪他又诊不明白,阿焦又老是想走,他就跟他打了一个赌,说如果他能让他小孙子学刺绣,他就提早让他回去。
结果......他小孙子怎么那么不争气,他之前请了好几个绣娘都不好好学,结果跟着阿焦一天连个兔耳朵都绣出来了,唉,不知是喜是愁啊。
赵大夫抬头撇了一眼焦诗寒焦急紧张又有些害怕的眼神,叹了一口气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要常来,得多复诊几次,回去好好喝药,另外还有几个地方需要注意一些。”
赵大夫走到茶几旁的椅子上坐下,抽出纸笔让沈文宣开始记。
沈文宣坐到他对面,僵着一张脸慢慢拿起赵大夫给的毛笔,感觉危机逐渐降临:“......要不,赵大夫你直接说吧,我记得住。”
“记!”赵大夫不依,还横了他一眼。
焦诗寒坐在中间给两人各斟了一杯茶,他因为要吃药,所以不能饮茶,就没有给自己斟,等放下茶壶,就乖乖巧巧地挨着沈文宣。
沈文宣放下手中的毛笔,我TM不会用毛笔,你让我怎么记!
在弟弟面前,命可以丢,但脸不可以!
沈文宣自持兄长的角色,转头对着焦诗寒温和地问道:“阿焦,你知道我刚才带来的小动物叫什么吗?”
“竹鸡。”焦诗寒回答,心中有些小得意,他刚才听赵大夫说,记住了。
“竹鸡很好看,五彩缤纷的,等会儿吃了就见不着了,你现在可以去厨房再看几眼。”沈文宣脸不红心不跳地忽悠。
可我…更想看着兄长啊。
焦诗寒耳尖有些发红,抿着唇没有说出口,多看了沈文宣几眼,点点头起身走去了厨房。
好乖,沈文宣捂着心脏,心尖有些发软。
等焦诗寒的背影彻底看不到之后,沈文宣微微笑着的表情立马转冷:“给支炭笔!”
赵大夫被吼得心头一梗:“你不能和大夫这么讲话的你知不知道?”
虽说如此,但赵大夫看着沈文宣的脸色还是给他找了一支炭笔。
“不能吹风、不能受寒、不能大鱼大肉、不能过度劳累,汤药早晚一次,膏药三天一涂......”
沈文宣一条一条地记下来,临了问了一句,“没了?”
赵大夫捋着自己的小胡子,瞅着沈文宣打量了半晌,老神在在地来了一句:“不能过度劳累其中也包括不能行房事,你晓得吧?”
沈文宣正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闻言猛地呛了出来,咳嗽了老半晌,脸色发红地直指着赵大夫,不知是气的还是咳的。
“你你,他、他......咳咳...我弟弟!”
这床第之事本来就不好开口讲出来,他竟然还装面子反驳,赵大夫脸皮也有些发红,低着头眼睛只看着手里茶杯,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但是必须得负责的你也晓得吧?”
“你——”
沈文宣眼角余光瞅着焦诗寒出来了,连忙止了话头,憋得心口一堵咬牙切齿地盯着赵大夫。
这不要脸的死老头子!
“别胡说八道你.也.晓.得.吧?”沈文宣小声恨恨地说道。
赵大夫又像捣蒜一样点头也不知道他理解了没有,沈文宣气得心口疼。
第17章
“兄长。”焦诗寒走过来挨着他坐下,沈文宣眼疾手快地将炭笔装进袖兜里,没让他看见。
“到饭点儿了,饿不饿?”沈文宣问道。
焦诗寒点了点头。
沈文宣起身挽起袖子往厨房走:“等着。”
是时候露一手了。
焦诗寒闻言惊讶地看着沈文宣进了厨房,想跟着进去,却被拦在了门口,只能扒着门框往里面望。
正在跟竹鸡大战八百个回合的平儿也被赶了出去,沈文宣动作娴熟地杀鸡、放血、拔鸡毛、开肚洗内脏,抬头望见阿焦震惊到呆滞的表情,不禁问道:“怎么了?”
焦诗寒纠结了一息,回道:“君子远庖厨。”
沈文宣笑了一声:“这种话是骗你们这些小孩子的,别信。”
但这是大儒说过的呀,焦诗寒纠结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兄长说“别信”那就别信吧。
沈文宣的厨艺不错,不是,应该说原主的做菜天赋不错,被沈文宣充分利用了。
焦诗寒喝着碗里的鸡汤,里面还有一个鸡腿,焦诗寒咬了一口,十分鲜嫩,顿时眼睛一亮:“兄长做得好好吃。”
比之前府里的大厨做得还要好。
竹鸡可以当中药,沈文宣就让他多吃了点儿肉,赵大夫也没反对。
除此之外还有几道家常菜——油焖竹笋、竹笋炒肉、鸡蛋豆腐汤。
平儿和赵大夫吃得也很香,俩都不是很会做菜的,乍然尝到沈文宣的厨艺,十分惊艳,端着碗狂吃。
饭后,沈文宣要出去一趟,留了焦诗寒在医馆里等他,申时前回来。
焦诗寒一边帮赵大夫收拾碗筷一边看着沈文宣的背影逐渐走远,直至消失在街头巷角,心里丝丝蔓蔓缠绕起不舍和孤独。
像璀璨的正午立刻被渡入了灰白。他好想缩成一团熔入他的灵魂、或者成为他□□的一部分,这样就不会一个人被留下。
沈文宣把牛车留在了赵家医馆门口,徒步去了庄老板的杂货铺,他捋了一下做火锅需要的东西,最关键的是底料,做不出火锅底料什么都白谈,沈文宣打算做一个尝试。
“庄老板?”
“诶。”杂货铺老板应声回道,见是沈文宣立刻喜笑颜开,“您又来啦,这次选些什么呀?”
沈文宣将货柜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你这儿货架上的东西都没变过啊,我如果有需要的东西,那前几天不就挑完了吗?”
“诶,客官你这句话就说错了,我不是说过吗?店面太小,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摆出来呢,再者,我若真没有,也可以为客官去寻啊。”庄老板笑道。
沈文宣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那我要八角、三奈、桂皮、紫草、香叶、小茴、草果,这些不知庄老板有没有?”
“这......”庄老板有些为难,“这些都是香料,一般都被江南那一帮子喜欢制香的香商把控着,价格实在是高。”
“那就是没有?”沈文宣直接道。
那你跟我强调你有没摆出的东西干什么?我还以为这儿山高皇帝远,什么都敢卖呢。
沈文宣转身就要走:“告辞。”
“诶诶,客官,等会儿。”庄老板连忙从柜台后面出来拦住他,急道:“我不是说‘一般’嘛,这还有‘不一般’的呢。”
沈文宣停住,庄老板回身把店铺门关了。
“庄老板几个意思?”
庄老板不好意思地一笑:“这香商虽然对香料把控得严实,但总会漏出来一点儿,毕竟总不能让银子全让他们给挣了,下面的总要喝点儿汤,你要是从我这儿买的话,怎么也得比在那些香铺里便宜个几倍。”
沈文宣挑眉:“噢。”
明白了。
“看来庄老板认识的朋友中有人中饱私囊。”
庄老板有些尴尬咳了几声:“不算是朋友,就是进货的时候偶然认识的,而且这话...也不能说得这么难听。”
沈文宣点点头,并不在意:“那就请庄老板每样给我找个几两来。”
“几、几两?有点少。”庄老板继续尴尬笑,“而且用这么少也做不出香丸、香粉这些东西。”
沈文宣乐了:“谁说我要做香丸和香粉?庄老板先帮我寻个几两来,等我把我想做的尝试成功了,以后的用量定不会少。”
庄老板满脸问号,还没想清楚,沈文宣就抛出了下一个问题:“再弄来点儿牛油应该也没问题吧?”
“我朝禁令,不得宰杀耕牛,但......”庄老板说完前半段话锋一转,“这俗话说得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这些个禁令都是虚把式,没什么人在意,连官府的人也偶尔买点儿牛肉打牙祭。”
“只是这牛油你打算要多少?
沈文宣想了几秒,回道:“来个几斤吧。”
就算最后做不成火锅,以后吃个烤肉、用来炒个菜也挺好的。
庄老板听完沉吟了一会儿,回道:“行,再过几天我会去别的县里进货,来回一共七天,您七天后再来,保准把东西给您准备好。”
至于那些个香料买几两就买几两吧,大客户,他还指着他从他这儿买其它东西呢。
沈文宣挑眉,拱礼道:“那就多谢庄老板了。”
出了杂货铺之后,沈文宣想着得买些棉被褥子,阿焦也需要几身衣服,就去了成衣铺,只是经过香花院时停住了步子。
香花院前面一地鞭炮碎屑,而香花院的三层环楼张灯结彩,红色灯笼高挂,彩棱翩飞,此时明明不是营业时间,但听声音,里面十分热闹。
沈文宣:……开业了?
他倒想看看老鸨做成了什么样,但他时间紧,也并不想突然进去看见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想着香花院歇业的时候再进去一看也不迟,于是脚下拐了个弯,继续往成衣铺走。
沈文宣的确长得很好,之前瘦得脱形还不太看得出来,但几乎半个月好吃好喝地供着,再加上沈文宣自己的锻炼,身姿挺拔、腰背宽阔,眉骨深邃,俨然是个俊美儿郎。
一脚踏进成衣铺,就吸引了店铺内所有姑娘婆子的注意。
沈文宣扫视了一圈这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铺子,衣服布料很明显地分了两个区,一边全是短打,大部分灰褐色,无论是品质还是染色一看就很糟糕,另一边就好了很多,染色和印花明显上了心。
没有犹豫,沈文宣直奔好的一边。
几乎所有女顾客的视线都跟着他走,沈文宣习惯了,并选择性无视,一点儿都不受影响。
成衣铺老板娘本来和几个婆子聊得很欢,转头看着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的沈文宣,心脏跟着漏跳了几拍,一时看愣了神。
“老板娘,来两套双儿穿的衣服,”
沈文宣微冷的声音如冬日冷冽的风,成功吹醒了一屋子的人。
“啊......哦哦,客官你刚才说要、要衣服是吧?双儿的?”老板娘有些磕绊地问道。
沈文宣点了下头,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个头到我的脖子,七点四尺,骨架小,很瘦,大概就五十多公斤,布料要舒服一些的。”
他大学既学建筑也学设计,抱过一次就能知道个差不多。
“诶,我给您拿,我这儿有样衣,您看看合不合适?如果不合适,我这儿还有裁缝,可以定做,只是价格要贵一些。”
老板娘笑着将好几套样衣拿给他:“这几件料子都是棉的,你摸,不知道比麻的好了几百倍,您要舒服一点儿的,我看这几件棉的就不错。”
沈文宣翻了几件,感觉每件除了花色不一样之外都差不多,也不能每件都买,就...很不确定地将那些红的、粉的挑出来放到一边,在剩下的花色里面选,心里默默点起了蝌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