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起袖子准备进厨房准备火锅,但前面的焦诗寒突然停住了,回头叫了一声:“兄长。”
沈文宣回过头,这才注意到铺里面站着三个人,赵大夫朝他挥挥手。
“哎呀,你快过来呀,他们俩都等你等了一下午了。”
王沐泽身上的伤早好了,此时笑眯眯地拱手道:“没想到先生这几天竟换了一个住处,让我好一顿找。”
他旁边站着的葛武成冲沈文宣点点头,葛离却摆着张臭脸。
沈文宣这才想起来嫁妆家具的事,回了一声“等着”就进了铺里柜台后面的房间,过了一会儿出来把图纸递给他。
王沐泽打开看了一眼,顿觉眼前一亮,赶紧收好放进自己怀里,称赞道:“先生真乃大才之人,事成之后必登门道谢——”
“别,你别来了,派人送个报酬就行。”
沈文宣挥挥手转头看向旁边的葛武成,眉头一挑。
葛武成偏头看了葛离一眼,葛离掏出怀里的地契、房契塞给他,嫌弃道:
“你那几个亲戚都是什么人啊,又是装冤枉又是装可怜地缠着我家大人,还差点把自家的闺女硬塞给我家大人做小妾,我家大人这么英明神武,是缺小妾的人吗?”
葛武成咳了一声,眼睛威视,让他闭嘴。
王沐泽忍不住笑了,英明神武?就他?是个木头桩子还差不多,一同在这儿等了一下午了,他搭话搭得口干舌燥,茶水都喝了几轮,就这人半天才应几声。
葛武成瞥了他一眼,为了避免误会纠正道:“我并无妻妾。”
沈文宣仔细翻看了几眼契约书,原主丢失的财产他算是要回了大半,心中满意,不禁笑了一声:“外面天色不早了,各位快点回去吧。”
说完就进了厨房,还把阿焦拉了过来。
葛离指着他的后背不可置信道:“你这个人......无礼!”
让人等了一下午就不说了,赶客好歹送送啊!
沈文宣在灶台下面塞几块煤先烧着,然后擦洗了一遍鸳鸯锅,一半放入火锅底料,兑入水,另一半倒入熬好的猪骨汤。
从背篓里拿出从庄老板那刚买的牛肉,切成均匀又薄厚得当的肉片,摆好盘,买的香菇、木耳、冬瓜、土豆、白萝卜、豆芽这类素的切好后在一个框子里摆好,在另一个框子里又放了粉丝和面条。
沈文宣弄好后,正好灶台烧着的碳也好了,用夹子夹出来塞进鸳鸯锅下面连成一体的小炉子。
阿焦在旁边乖乖看着,满脸惊奇。
沈文宣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等会儿我看着你,不准你多吃辣。”
焦诗寒捂住自己的鼻子,兄长刮得轻轻的,有些痒。
沈文宣端起锅进到铺子里,本来想喊赵大夫把餐桌摆出来,但看着根本没走的三个人顿时一愣。
屋里的人盯着沈文宣手里的东西鼻尖耸动,齐齐咽了一口口水,王沐泽三个人下午来的时候就闻见厨房不同寻常的香味,简直被勾了魂儿,所以才一直等着没有走。
而赵大夫都被这香味馋了一天了,就算知道沈文宣动了自己的酒也没去计较,就等着吃饭。
平儿直接流哈喇子。
沈文宣:......都搁这儿等着呢。
王沐泽反应最快,把靠墙的桌子扯到房间中间,然后找个凳子一坐,俨然一副怎么赶都赶不走的架势。
葛武成慢了一步,看了一眼要吃饭的几个人,感觉一张桌子不够,又搬过来一张拼在一起,坐在了王沐泽旁边,葛离顺势坐到了自家大人旁边,赵大夫抱着平儿也坐下了,几双眼齐齐看着沈文宣手里的锅。
沈文宣深吸一口气,额头青筋一跳。
后面跟着的焦诗寒惊讶了一下,把手里抱着的碗筷放到桌子上,又去多拿了几个,沈文宣只能忍着这三个不速之客放下手里的锅,去厨房加倍准备了食物,端了上来。
全都坐下后,几个人只闻着香不会吃,聚精会神地盯着沈文宣。
沈文宣拿起桌子上昨天调好的芝麻酱挖了几勺放进阿焦的碗里,加了点儿香油:
“等会儿把菜放进去煮,熟了之后沾一点碗里的芝麻酱再吃,你要是不喜欢,不沾也可以。”
“这个是辣锅,旁边是的清汤,你可以都尝尝,但辣的吃多了对胃不好,等会儿多吃点儿清汤的。”
焦诗寒点点头,沈文宣把菜肉两边都放了点儿,夹起清汤里的一块牛肉沾了酱喂他吃了一口。
又鲜又嫩,焦诗寒捂嘴舔去嘴边的酱,眼睛亮晶晶的:“好好吃。”
其他人懂了,立刻马上,开吃!
焦诗寒从辣锅里夹土豆被呛了一口,沈文宣喂他喝几口水缓缓,看着眼前如饿狼扑虎的几个人,吃得那叫热火朝天,倒还算厚道,夹完自己的也帮沈文宣夹几口。
看来这顿火锅做得出乎意料地不错,沈文宣想着,等阿焦缓过来了,抬手帮他夹他喜欢吃的,清汤锅里居多,就算夹辣锅里的也要在清汤锅里涮涮。
吃饱喝足之后众人夹东西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有几个撑着的已经丢下手里的筷子靠在椅子上消食。
焦诗寒看见他们来回摸自己肚皮笑了几声,他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多男子同一桌吃饭,之前要么每人一席分开吃,要么男子一桌,女子和双儿一桌,克己守礼,谁都不敢放肆。
对面的葛武成看了他一眼,很早的时候他就很想说了:“我……好像见过你,总觉得你很像京城里的一个人。”
焦诗寒瞬间浑身一冷。
作者有话要说:火锅的制造部分都参考自百度百科。
另外上一章改了,加了新的情节,小可爱们可以再去看一遍(*/?\*)感谢在2020-11-23 00:53:50~2020-11-23 23:4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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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我......好像见过你,总觉得你很像京城里的一个人。”
葛武成仔细看着他,陷入自己的回忆当中晃神了几秒,而后垂眸一笑:
“这世间相似的大概总有那么几个吧,我见那个人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年前了,如今已作土,再也不能见。”
焦诗寒心脏跳动得剧烈,全身止不住地冒冷汗,听他这么说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他说的那个人已经去世,那便肯定与他无关。
王沐泽诧异地看向旁边这个面目锋利的男人,问道:“你竟然还去过京城?你不就是这个县城的守军长吗?”
葛离瞪他一眼:“看你说的,没见识!我家大人年轻的时候名头可是响当当的,你那时还是一个小屁孩呢。”
王沐泽一笑,起了兴致:“什么名堂啊?说来听听。”
葛离得意地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说道:“想当年我家大人也是年少有为,谁不叹一声奇才?曾侍奉在——”
“葛离,”
葛武成打断他,眼神警告他闭嘴:“官海浮沉,不提也罢。”
王沐泽不依:“说说嘛,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荆州呢,京城是什么样?天子脚下,怎么也要比我们这个小地方强个百倍千倍吧?”
沈文宣余光瞥着焦诗寒,见他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情绪,眸色一暗,在桌下悄悄握住他的手,轻捏了几下以做安抚。
“十几天前的羌人入城是怎么回事?这里离边关可还有一段距离,大庆的边疆防守这么松散的吗?”
他在转移话题。
焦诗寒手上动了几下,回握住他的手,抓得异常用力,他现在很冷,这是他唯一能握住的温暖。
说到上个月的事,赵大夫来了精神,也看向葛武成,催促他快说。
葛武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安和县是除了嘉峪关以里的郡城以外最富有、最安定的地方了,安和县尚且如此,其他地方更不必多说,要么荒无人烟,要么豕食丐衣、饥寒交切,对于这样的地方,上面的人自然无心多管。”
赵大夫闻言心下一沉,不禁叹了一口气:“安和县之前也不好过啊,能变成今天这样也是拖了离边境驻军近点儿的福,那些个军爷但凡休息的时候就往这里跑,口袋里的薪饷得有一半交待在这里。”
这种感觉葛离懂,脸上的表情顿时得意得贱兮兮的,说道:
“这周边就这里像样,不往这里跑往哪跑?我之前的弟兄就等着一月一放的假期来这里快活,听说我家大人选我做了护卫,以后长留安和县,都羡慕得恨不得把我吃了。”
沈文宣瞥了他一眼,继续问道:“所以呢?安和县之前一直好好的,这次怎么让羌人长驱直入到此。”
葛武成摇摇头:“这事我不清楚,但听说那天晚上值守的戍卒放松警惕,睡着了,这才导致一小波羌人趁着夜色潜了进来,但好在没有出大事。”
说完他就笑了一声,隐含嘲讽:“但这也只是听说,边境军见没出事就把事情隐瞒了下来,连查都没查。”
沈文宣:“你觉得不是?”
葛武成直视着沈文宣:“谁知道?但我不放心就是了,所以这次来不只是送个东西而已,我听说你在木工方面着有成就,心思巧妙,不知你在军工防御方面可有什么见解?”
沈文宣沉默了半晌,靠在椅子上表情不明。
王沐泽小声为自己辩解:“我在县里可把你的名声搞臭了,连曲辕犁都诬陷不是你画的,甚至来见你也是偷偷来的,他还相信你有本事可就不是我的锅了。”
沈文宣白了他一眼:“你能好好坐在这儿吃饭,他能相信你传播的东西才是真蠢。”
葛武成笑了一声:“也不全是靠听信传闻才有此想法,而是你在县衙大堂上的论辩着实惊艳。”
沈文宣:“说到这儿我也记起一件事,你说我帮了你,但我可不是乐于助人的人,这样吧,你说的我试试,但你得先告诉我,我帮你什么了?”
葛武成喝了一口自己面前解腻的茶,犹豫了一两秒才说道:“知道太多不是好事,但你执意问,那我也不再顾忌什么。”
“县里的守军缺钱,军饷拖了有将近一年没发了,上面层层剥削下来,本来就剩不多的几个子儿全在林松那儿,这次安和县有了变故,州里发下来的抚恤金也被他全扣了下来,问就是没有、不知道。”
“这次正好天降异象,你又说是天意如此,天惩恶人,他林松做过的缺德事可不少,你告完状的第二天他就把银子送来了,还送多了点儿,正好用于安和县外的防御修缮。”
王沐泽插话道:“这事我也听说了,先生不愧是先生,王某佩服,你以天意告倒沈家人后,县里的香烛卖得可好了,都结伴去县外的观音寺添香火。”
拜观音不是求子吗?
沈文宣一阵无语,疑惑道:“朝廷发的军饷竟然经过文官之手?那不是兵部的事吗?”
葛武成诧异,此人知道的比他想像的还要多,回道:
“大庆武将势弱,军饷直接由户部根据兵员发放,不经过兵部,这就导致军饷先发给当地的父母官,再由这些文官转交。”
这是生怕军饷不被贪没了,沈文宣皱眉。
旁边的焦诗寒轻轻靠了过来,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沈文宣抬手撩开他的头发捋到耳后,看他蔫蔫的,轻声问道:“累了?”
焦诗寒点点头。
沈文宣把他抱过来,抬眼看向葛武成,视线瞥过另外两个人,说道:“你说的事我会考虑的,各位请回吧。”
说完就起身抱着焦诗寒进房间休息了。
“事成之后必有重谢。”葛武成拱手道,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后堂门口,偏头问赵大夫,“他们二人是......”
赵大夫捋捋自己的胡子,笑道:“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王沐泽迷糊了,到底何种关系?先生喜欢玩刺激的?
屋内。
沈文宣抱着阿焦放到床边坐下,蹲下身握住他的两只手:“不喜欢兵兵权权这些话题?”
焦诗寒没有回答,抿着唇勾弄他的手指,小声问道:“兄长以后会去考科举或者去参军吗?”
沈文宣摇摇头:“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不参与这些也要弄懂身边局势如何,免得做温水青蛙,身处危险而不自知。”
焦诗寒:“那兄长以后要做什么?”
“大概……做生意挣点儿小钱,然后带着你游山玩水,赏景赏月,再来个闯荡江湖好像也不错。”
焦诗寒笑了,看着精神了很多,俯身抱住他的脖子蹭了蹭,内里叹息。
“兄长以后如果真要走官场之路,一定,一定要告诉我。”
沈文宣单手环住他的腰身,另一只手按在他后脑勺撸了几下,鼻尖凑近闻他身上的软甜香。
“如果我参军参政,你会离开我?”
焦诗寒一惊,手上用力抱紧了点:“怎么可能?兄长为什么要这么想?我死都不要离开你。”
沈文宣笑了,摸摸他的头发,起身去了外面的厨房端药。
现在焦诗寒喝药喝得很熟练,一口一直闷,没有再吐过,完了含一块蜜饯缓解嘴里的苦味。
房间里很暗,只有屏风后的一点儿昏黄,沈文宣单手枕着胳膊看着已经睡着的焦诗寒,手里把玩他耳边的碎发。
他想着葛武成说过的话,边境玩忽职守、文官和武官针锋相对、官场腐朽、层层瞒报、羌人入境,这里……或许并不适合长期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