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了,沈文宣想着,摸了摸他的腰围和腿上的肉,至少瘦了五斤:
“你不好好吃饭?”
“独守空房的夫郎怎么吃得下去饭?”焦诗寒闷闷地说道,摘下头上的帷帽捧着他的脸看了看,黑了点儿,又摸摸他的肩膀和胳膊:
“你受伤了没有?”
他从第十五日就在这里等着,足足等了十五天才盼到这人出现,他们还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
“没有。”沈文宣道,抱着他与他额头相抵,这人快委屈哭了。
王沐泽站在马车旁等着。
“我们回家。”沈文宣道,抱着人进了马车,缓缓掉头。
封闭的空间内,檀木香和清冷的软甜香逐层交合,沈文宣慢慢顺摸着他的背安抚他,就像安抚一只被吓到的猫一样,软软绒绒的,就这样蜷缩在他怀里不说话就足够让人心疼了。
焦诗寒:“我抄了经书,在家里供了神佛,还去崇福寺请了愿,他们都在告诉我你不会有事,但我还是不喜欢这样,我不喜欢一天到头都看不到你,那样很冷。”
沈文宣摸了摸他的手,偏头亲了一口他的手背:
“很快就结束了,还记得我们自己建的那个农家院吗?那个时候好像是我最清闲的时候,等结束后我带着你还有狗剩再住一次,然后游玩大庆,听说北边住着的人都是金头发蓝眼睛的人,我带你去看一看,还有南边很多宗教国,西游记上面的天竺就在南边。”
焦诗寒嘴角微微弯起:“真的?”
“自然是真的。”沈文宣笑道,看见他笑了亲了亲他的嘴角。
等进了城,街道两旁都是欢呼的百姓,扔帕子、扔香囊的都有,还有从楼上撒花的,他们都知道打了胜仗,凯旋归来了,后面骑马跟着的赵二和言起被香囊砸中不少。
焦诗寒掏出袖子里自己缝好的荷包,上面绣了一只四只爪的金龙,系在沈文宣的腰间:“收了我的就不准再收别人的。”
“我何时来的别人?”沈文宣打趣道,看这架势,估计府里摆了庆功宴,沈文宣不想刚回来就和人周旋,将所有事都丢给王沐泽后进屋里和阿焦一起对酌吃饭,当然,沈文宣喝的是酒,阿焦喝的是茶,还有罗富新出的芝士葡萄汁,甜甜咸咸的,超好喝。
两人隔着案几而坐,紧挨着装了琉璃的圆窗,能清晰地看见外面月光下的荷花池塘。
“焦焦。”沈文宣叫道,等阿焦抬眼看过来,沈文宣注意着他的神色斟酌了几息说道:“我们需要搬家去京城。”
焦诗寒顿住,卡壳了半晌,小声问道:“必须要去吗?”
沈文宣点点头,两人对视,焦诗寒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他或许早就知道他在撒谎了,不知是松一口气还是心脏提起来,他抿了下唇,轻声道:
“那就去吧,等到了京城,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焦焦,”沈文宣道,不带阿焦走不可能,但如果阿焦对京城有心结的话,“我是你夫君。”
我永远都会保护你。
焦诗寒一顿,抿着唇笑了,点了点头:“我知道……对不起,我那时撒谎了,我只是不想你送走我。”
“我知道。”
几息沉默。
焦诗寒小心地看着他,担心他会生气,心里一直惴惴的:“我的本名是叫......宁清。”
“我父亲是当朝镇国公宁维梁。”
......这倒是出乎沈文宣意料,就......连名字都是假的?沈文宣先喝口酒缓口气,问道:
“你家这是......抄家了?”
焦诗寒摇摇头:“应该还好好的。”
“那你为何......庶子?”沈文宣瞬间脑补了几十场阴险宅斗,顿时心疼地喘不过气。
焦诗寒:“......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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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阴暗牢房内,沈文宣背靠在椅子上看着铁栅栏里面的人,目光散漫,看上去有些走神,他也确实在走神,坐在这里心不在焉的,脑中不断回想着那天晚上和阿焦说的话。
“为何?”沈文宣眉头紧皱,心中的不解和刺痛更上一层。
焦诗寒深呼吸一口气,两手交握在一起,但指间总是止不住地抖:“不是所有父母都喜欢自己的孩子。”
他语气有些轻,那好像是一道疤,用香灰粘合在一起,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它一眼,就连做梦都不会再梦到,但只要一碰还是疼得很。
沈文宣跨过案几紧紧将人抱住,手指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脊背:“嘘——乖,嘘——我们可以不说,你不想做的事情我们都不做。”
他忽然后悔了,看见他强笑不哭的样子比什么都痛心:“我们不去京城,不谈过去,只要你开心什么都可以。”
焦诗寒有一瞬间控制不住,捂住眼睛漏出几声哽咽,但又很快收敛,掏出帕子将面部收拾干净,那些事情他早该不在乎了:
“大户人家里暗双都不太讨喜。”
京城经常流传暗双不阴不阳,乃天降祸患,阻隔家族气运,将来必定克父克母,即使是嫡子,有了暗双这层身份,也不会有人多加爱护。
“之前还好些,只是十六岁那年,我父亲镇守北方边境多年,突然腿断了,无法,只能回京,母亲伤心欲绝,一气之下派人将我送走,辗转多地来到了安和县。”
焦诗寒捧住他的脸仔细看着,嘴角弯起,笑了:“然后我就遇到了你,你把我买下来,说要当弟弟养我,但你胡说,眼睛不会骗人,你看我跟看别人不一样。”
他特地观察过,大街上那么多双儿和姑娘,这人从来没有在一个人身上多停留一息,但只要他稍稍走远一些,这人就会看过来。
“是因为我好看吗?”焦诗寒问道,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脸常常惹来是非,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但若是引得阿宣喜爱,也还算有些用处。
“不是,”沈文宣握住他的手腕亲了亲他通红的眼圈,心尖软得很,“至少不全是。”
有的时候这人只轻轻动一下指尖,他都觉得可爱得紧,只看着他,就感觉呼吸的空气都是甜的。
“因为是你我才喜欢。”
焦诗寒抿唇笑了,很神奇,明明想起之前的事就难受得要死,但只要下一息想到阿宣就像被人从泥潭里拉出来一样,阴云雾霾瞬间烟消云散。
“我们去京城吧,我想帮你。”焦诗寒心坚定下来,他好像也没什么需要害怕的。
沈文宣:“我不需要你帮我,我只要你好好的。”
焦诗寒点点头:“但我不想你总是迁就我,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会更开心,去京城吧。”
去京城......沈文宣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想着欺负过阿焦的那帮孙子——
“呼呵!”
铁栅栏忽的被撞响,亚格力喘着粗气挤在铁杆上,眼睛狠瞪着沈文宣,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块儿肉。
他双手被铁链从背后栓在墙上,一动作便哗啦作响,亚格力深感耻辱,这姓沈的来时他盘腿坐在地上丝毫不想搭理他,但没想到此人比他还沉得住气,不声不响地坐在那儿半个时辰了都没说一句话,就等着他张口求人,欺人太甚!
“呼哈呼呼哈呼呼呼哈——”
“说人话。”沈文宣不耐烦道。
亚格力一顿,脸色涨的紫红,更加疯狂地撞击铁杆,生生撞弯了两根,隔壁的戈政卓和从昼学紧挨在一起,听得直打颤。
沈文宣眼神幽冷,瞥了一眼炉子里烧得火红的烙铁,起身随手拿起一根走近亚格力,不待他反应过来强硬地掐住他的下颚,阴沉道:“张嘴。”
亚格力看着嘴边烧红的烙铁,脸色扭曲,嘴闭得死紧。
沈文宣拿着烙铁在他脖子、耳朵、眼睛还有嘴边不紧不慢地移着,语气阴森道:“要么说汉话,要么就永远别说话,你选一个。”
这人在他挟持格鲁达的时候跟他说过几句话,会汉话是肯定的。
额头的冷汗一滴一滴地落下来,亚格力瞪着沈文宣,在下颚力道越来越重时咬牙说道:“汉贼,若我能出去,必将你千刀万剐。”
汉贼?沈文宣笑了一声:“可惜,现在你是在我手上,你猜我会怎么对你?”
说着,沈文宣盯着亚格力的眼睛,手指一松,烙铁狠狠印在他的肩膀上,烧透了衣服,烫在皮肤上“刺啦”几声,有股烤肉的气味传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呼哈赫呼呼——”亚格力挣脱沈文宣下颚的束缚,急退几步倒在地上,粗喘声如一头病弱的老牛。
沈文宣面冷心静,坐回原来的椅子将烙铁重新扔进炉子里,道:“说,跟你们里应外合的人是谁?”
亚格力喘着粗气不答,与其在这里受辱,倒不如死了痛快,亚格力挣扎着坐起来,忍着肩膀和左腿的巨痛,蹭到墙角一下一下地撞着头,额角很快就见了血。
守着牢门的两个甲士开门进去将人架了起来,进了这里,可是死都不能随自己的意思。
“你不说?”沈文宣玩味地看着他,“若是我把羌族的五万俘虏全都活埋了呢?”
亚格力猛得抬起头,眼底赤红。
“为了一个或者几个大庆臣子,你何须如此?嗯?”
等了几息,亚格力仍没有屈服的意思。
沈文宣笑了:“来人,请大夫给将军治伤,一定要让他好好活着,别死了,你好好在里面看着,每隔一个时辰都会有一个俘虏拖过来在你面前被斩首,他会看着你,看着你竟为了大庆人连自己族人的性命都不顾了,直到你开口为止。”
沈文宣挥挥手先来一个,甲士会意,从牢外拖过俘虏,让他的正脸正对亚格力的牢房,扬起一刀下去,尸首分离。
亚格力暴怒,扯着嗓子道:“呼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旁边牢房里的两人喊得比他还起劲儿,沈文宣瞥了一眼,见是戈政卓和从昼学紧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的。
“这□□的竟然还害怕死人。”沈文宣笑道,拍拍他们牢房的门示意甲士打开,等他们被拖到面前,沈文宣拍了拍戈政卓的肩膀,见他畏畏缩缩地直不起身便弯腰道:
“大人的胆量不行啊,啧,要不我给你换个地儿待几天?不日我们将启程去京城,我还是很关心你的身心健康的。”
“甚?!”戈政卓软倒在地上,眼角瞥见睁着眼睛的人头,胃内翻滚,偏过头忍不住吐了。
这要是去了京城,吾命休矣!
沈文宣嫌弃地直起身,吩咐甲士等他们吐完换到柴房里关着,这人还得在皇帝面前溜一圈,刺激过了就麻烦了。
出牢房时沈文宣最后看向亚格力,道:“你此时交待,好好苟活着,待两国停战时,说不定你还能和你的将士回归故里,与亲友团聚,何其乐哉。”
亚格力瞳孔一缩。
牢房由几个团练使轮番把手,不是放心,而是为了揪出其中可能有问题的人,荆州林县令,还有越州被杀害的越知府,引发这场战争的人做了充足的准备,那么渝州不可能干干净净的。
戈政卓没问题,他若有问题就不会下令关了进渝州的陆路,只余一条水路,张寇简更不可能有问题,那么往下数,温老头查文官这边,他来查这几个武官。
这也是为什么他出征时留下的两万六千人没交给团练使,而仍由不善用兵的温老头和王沐泽管。
被俘虏的五万人这几天都会押运过来修运河,想必用不了一个月就能引水,到了十月下旬他们就能坐船去江南,在入冬前应该就能在京城定居。
沈文宣看着远处的焦诗寒,他担心到了冬日还要舟车劳顿,阿焦会生病,明明最近才刚好一些。
“公子!”
王沐泽唰地过来拦在他面前,堵到一回不容易啊,赶紧把积压的将账本都递给他。
报告事项:“几十家店铺在江南开得红火,按您说的在原地站稳脚跟后立刻扩张,除了江南那块,北面的几个州也有了我们沈家商号的铺子,这是江南这两个多月的盈余,不得不说苏杭人真有钱,赚的是渝州这半年的几番。”
哎呀那银子简直香得不得了,价钱已经是渝州的五倍了,还有人争着抢着要,他做梦都笑醒好几回了。
“您说不是要定居京城嘛,铺子已经提前去那儿开业蹲点了,这是他们送回来的几张图,都是精挑细选的大宅子,您看你选哪个,全要也行,还有我们的钱庄和当铺在江南和渝州都开业了,这两种,不得不说,暴利,还有您说的商业街,江南也——”
“他们在干什么?”沈文宣打断他,问道,眯眼瞅着阿焦欢乐得很,还把闻哥儿抱起来亲了两口。
这......简直不能忍!
“哦哦,”王沐泽敲了一下自己脑壳,差点儿忘了这事儿,“您不知道,您走的时候恰逢二皇子成婚,圣上下旨加设恩科,消息还是从江南那边传过来的,这不,温老头刚送一批学子入苏州府城参加乡试,闻哥儿中了,现在是年纪最小的小举人。”
能进宏章书院这样的府学读书说明已是秀才的身份,八月份的时候又参加了秋闱,中榜之后自然是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