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不了了之。
“多谢殿下好意,不过此刻只怕已经晚了。”
“嗯?”
“你今早没听说什么吗?”
“听说?呵……”祁霄一猜就是坊间流言已经传开,恐怕整个元京城已经没人不知道昨夜绾琴斋闹出的事情,和眼前这位貌美赛过了七月姑娘的周国质子唐绫。
“昨夜多亏你替我解围,我再敬你一杯。”
祁霄喝着酒,笑问:“头日进元京,你就去那绾琴斋,所为何事啊?”
“头日进元京,祁霄你不也去了那绾琴斋,又所为何事啊?”同样的问题,唐绫直接还给了祁霄。
祁霄笑了笑,不答。
没想到唐绫突然就不藏着掖着,突然就凌厉了起来。
之前对弈一局,祁霄善攻,唐绫善谋,似乎总在守势,却每一步都在布局,试图干扰和打断祁霄的进攻,却又从不正面“迎敌”,唐绫突然改了棋风,着实有些意思。
“祁霄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吧。”
“哈哈哈……”祁霄忍不住大笑起来,唐绫请他来,唐绫算准了他会来赴宴,甚至算到了他为何会来,“好,子绎你如此爽快,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要你帮我做些事情,打探一些消息。”
祁霄十岁离京,根基在抚州府,他朝中无人,在元京寸步难行,昨夜帮了唐绫,与老五和老七打了照面,虽然不是他所计划的那般徐徐图之,但也不完全是件坏事,若没有昨天的闹剧,他可能会被忘在同会馆里,而现在,他的父皇却没办法不听见他的名字了。
“我尽力。”
唐绫一笑,答应的极为干脆。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
第28章
“如此便答应了?也不问问是何事?万一你查不了呢?”祁霄边吃边喝,随意地就像是在楚王府里,对待唐绫的态度也随和的仿佛朋友一般。
唐绫笑道:“若不信我能办得到,你又怎会纡尊降贵向我开口?毕竟堂堂楚王殿下,与我这个周国质子,划清界限才是明智之举。”
“这般酸我?看来昨夜我又枉做好人了?”
唐绫的笑忽而有些惨淡透着些委屈:“我是真心感激,只是你不信罢了。”
祁霄看着唐绫,真心感激或许不假,可这真心感激里还藏着什么却只有唐绫自己清楚了。
“信啊,我人都在这里了,哪有不信的道理。”
唐绫微微一笑,低头吃菜,眼神瞟过祁霄头上的发簪,面上毫无异色。
祁霄搁下了筷子,将白玉簪子抽了出来,送到唐绫面前:“你从进门就瞧着它,很想要回去?”
唐绫也放下了筷子,伸手将白玉簪子接过来,纤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玉簪,低眼瞧了一会儿:“我是极喜欢它,原本也确实想要回来……我母亲生我之后不久便病逝了,我对她的记忆都来自于她的画像,画像上她有一支相似的发簪,后来我见到这一支白玉簪的时候便格外喜欢。”
唐绫那支玉簪的故事不假,却也是故意说给祁霄听的。
唐绫到元京后便向黄泽献打听了京中的消息,尤其是关于祁霄的,但祁霄这个楚王徒有其名,在元京城中根本没人记得还有他那么个人,不过皇宫内的消息,星罗卫一直很留意,不难知晓琳贵人重病一事。
祁霄回京的原因不做他想。
又或许祁霄只是借琳贵人病重为借口,回来为了夺回他该有的荣华富贵、无上权柄。
祁霄年纪不大心思不少,唐绫要想拿捏这样一个人,就必须知道他想要什么、有何目的,他若有野心那便整合唐绫的意,陈国皇子众多,立储之事是鹬蚌相争,他需要默默推波助澜,陈国内斗加剧,陆方尽这样的人都将成为权力倾轧之下的牺牲品,待陛下再稳重些,大周便可再无畏惧。
以祁霄的心思和城府,这么多年深藏不露,在雍城做个嚣张跋扈的公子哥,私底下却与陆方尽交好,这样的人绝不会甘愿一辈子庸碌无为。
不知为何,唐绫私心里居然希望祁霄是个孝子,回来只是为了他母亲的病。
“那你娘的那支玉簪呢?”祁霄支着下巴,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唐绫,他还以为他会说着玉簪是他娘的遗物呢。
故事或许是不全为真,但唐绫确实一直颇为在意这支簪子,就算不是他娘的遗物,也是他的心头好。
唐绫轻轻一笑:“那支在我爹身上,我爹一直视若珍宝,我可觊觎不来。”
“既然如此,这簪子还给你吧。”
君子不夺人所爱。
一直玉簪对于祁霄而言没什么了不起,原本特意戴着过来见唐绫,就是准备要还给他的。
唐绫忽而站起来,靠近了祁霄,亲自替他将玉簪簪了回去:“你肯戴着它便也是喜欢吧,今次算我亲自送给你的小小心意,好不好?”
唐绫靠得祁霄很近,却刻意留出几寸距离,像是若即若离的克制,又像是忽近忽远的撩拨,他话语低柔温和,仿佛还有些恳切讨好的意味。
祁霄居然有一瞬间恍惚,好像听不明白唐绫说的喜欢究竟是指什么。
祁霄发愣的一刻,唐绫已经抽身远离,坐回到原位,又给祁霄倒了杯酒。
侍从端来热菜热汤,迅速将桌面铺满,又很快退了出去。
祁霄乱七八糟的思绪被打断,面色如常地又开始喝酒吃肉。
“你想让我探听什么消息?”唐绫看不穿祁霄的心思,索性单刀直入。
祁霄再一次搁下筷子,冲唐绫比了个手势:“有两件,确切来说是两个人,其一是京畿都护府府尹曹巍山,第二是已故的徽云大将军白柳。”
唐绫轻轻点头:“好,我记下了。”
曹巍山和白柳?这两个人之间有关系吗?
曹巍山,唐绫可以明白,曹巍山掌管京畿都护府就是掌管了整个元京大小事务,品阶虽然不高,但职位却是至关重要,说曹巍山是元京城的百事通毫不为过。
至于徽云大将军白柳,数年前就已经死了,他曾是名震三国的大将,在陆方尽之前的战神,常年驻守凤林山……凤林山?怎么又是凤林山?难道是齐国细作之事?
唐绫一时之间想不通其中关联,或者祁霄的用意,恐怕只有查过了才能慢慢推敲出来。
“那就请子绎多费心了。”
祁霄仿佛从唐绫的眼神中读出了费解,轻轻一笑,他为什么让唐绫查这两个人?因为他不信任唐绫,更需要提防周国的星罗卫。
唐绫会帮他,不过是以为他有夺嫡之心,周国如今吃了败仗,国库吃紧,为了和谈必然还要花费不少银两,近几年恐怕都不敢再轻易与大陈开战。
周国需要休养生息的时间,而这些时间却不能给大陈,如今为了太子之位朝中分立,唐绫当然乐意见到大陈朝局动荡,而且是越乱越好。
无论是齐国的佔事处,还是周国的星罗卫,都是不容小觑的力量。
祁霄要知道唐绫和星罗卫都将耳目布在了何处,究竟能查到些什么,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唐绫和祁霄,分明清楚彼此心里的谋算,表面又皆是巍然不动,杏花雨再香都显得索然无味。
酒足饭饱,祁霄拍拍屁股就回仰熙斋了,从华溪别院出来,脸上的笑容就散尽了。
与唐绫合谋,是通敌之罪。
如此险招,他怕是疯了才敢这样走。
但除了星罗卫,祁霄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力量能从玄机、天策二营的眼皮子底下追查线索了。
唐绫就像一柄摆在祁霄手边淬了毒又锋利无比的刀,这样的武器祁霄若不想法子抓在自己手里,难道还要等那柄刀子扎进自己胸口嘛。
***
私宴散,黄泽献在书房等唐绫回来。
“如何?”
唐绫笑着颔首:“去查两个人,白柳和曹巍山。”
黄泽献一震:“这个楚王,好大胆子。
公子务必小心他。”
“我有分寸。”
唐绫坐到书案前,提笔给父亲荀安侯写信,他和祁霄互为饵食,又互为钓钩,此时可以相互利用,他日却只能你死我活。
***
白溪桥也是踩着饭点回到了仰熙斋,正好错过了祁霄带着宗盛出去,只能一个人了无乐趣的吃了饭。
刚吃完宗盛就独自回来了。
“霄儿呢?”
“华溪别院。”
“哪儿?”
宗盛一叹:“唐公子请爷过去用午膳。”
白溪桥猛地蹦起来:“那你就自己回来了?!”
“爷让我回来的。”
“你……”白溪桥瞪着宗盛瞪得眼睛发酸,却不见宗盛有什么反应,只好作罢,“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听话?霄儿那脾性你不知道嘛?总随着他去早晚闯祸。”
宗盛回瞪了白溪桥一眼:“爷的吩咐,宗盛不敢不从。”
若要宗盛说,祁霄这些年闯的最大的祸就是从认识白溪桥开始的,若不是那年祁霄打猎跑得远了些,跑到了凤林山脚下,又追了白溪桥驯服不住的马儿,与白溪桥不打不相识,这才被他拐进了寒辰宗,还拜了谷山陌为师……之后那些事情怎会与祁霄扯上关系?如今自家主子又怎会为了报仇,回元京,自己投入腥风血雨之中?
白溪桥忍不住抬手就往宗盛脑门上戳:“你可真是老实过了头吧?昨夜晚上闹得不够大吗?现在整个元京都知道了,周国世子容颜惊世,后头还跟了句,楚王风流英雄救美。
这都什么胡说八道的,原本是空穴来风,霄儿再往唐绫那处一跑,可不就给了人话柄谈资?你知不知道私通敌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哦。”
宗盛低声应了,抄家灭族对于祁霄而言是不可能的。
“哎……”白溪桥大叹一声,忍不住扶额,“跟你说也是白说。
我这就去把人领回来。”
宗盛上前一步将白溪桥拦住:“爷自有打算。”
“他有什么打算呀?借星罗卫查我爹的案子?他疯了吧!”自从在楚王府抓了叶淮,白溪桥就知道唐绫不简单,能将星罗卫当做暗卫带在身边,这个小侯爷可比传闻中的更难对付。
在秦江上的十数日,白溪桥几乎日夜盯着叶淮和唐绫,还是让他们找到机会不知往鱼腹里藏了什么,这样的人有这样的手段和心机,就是留不得。
祁霄不能杀唐绫,难道还不能躲吗?怎么还要自己送上门去?
“你着急也没用,爷想做的事情,没人拦得住。”
白溪桥抽了抽嘴角:“你这话是夸他呢?还是说你我无用?”
“只要爷吩咐,刀山火海我绝无犹疑,倒是你……”
“我?我什么?你拿祁霄当主子,什么都听他的。
我拿霄儿当自己亲弟弟,仇可以不报,他不能有事!”白溪桥突然就炸了,甩袖而去。
宗盛自知说错了话,不由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说:
明天……我努力更……
这章信息量巨大,慢慢看,之后会详细再解释的。
第29章
祁霄回到仰熙斋,宗盛在院门口候着他。
祁霄一眼就发觉宗盛脸色不大好。
宗盛平素不苟言笑,脸上一般都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但祁霄和宗盛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再熟悉不过,宗盛心里有事,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怎么了?”
“白溪桥回来了,在书房。”
“你跟他吵架了?”祁霄一猜,忍不住笑起来,“他怎么惹到你了?居然能让你如此不高兴?”
“……是我惹到他了。”
“哦……那我知道了。
是因为唐绫吧。
白溪桥肯定是在外面听到什么流言蜚语,心里不痛快。”
祁霄拍了拍宗盛的肩头,“不用理他。”
“爷……”宗盛犹豫了片刻,话在嘴边还是说不出来,无论白溪桥的话是对是错,都不是他该关心的,他的职责只是追随在祁霄身边,唯命是从。
何况,他对祁霄的信任并不是盲目的,他不认为白溪桥比祁霄更聪明更通透更明白审时度势。
祁霄轻轻摆了摆手让宗盛先回去休息,他自己去见白溪桥。
“师兄回来啦,这一上午跑哪儿去玩了?”
白溪桥在书房里坐立难安,分分钟都想冲到华溪别院将祁霄拎回来,可每次走到了门口又折回来,生怕自己冲动坏事,正焦虑着,祁霄回来了,还一副嬉皮笑脸,看着就来气:“玩?还玩!你可知道今日元京城里都快将作业绾琴斋的事情传疯了,人言可畏啊!”
“哈哈,师兄快说来我听听,都传什么了?”祁霄一屁股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腿一翘,一派自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白溪桥简直要被祁霄气死了,抬手就往祁霄脑门上戳:“你能不能长点心啊?元京城水多深你不知道嘛?昨天你帮了唐绫,好像只是一句话罢了,但就这么一句话不仅得罪了长公主、赵连海,还贸然现身在老五老七面前,好巧不巧的陆方尽也在,你搅的可不是赵祎的浑水,而是老五老七的局!不明白的以为你与唐绫有私,想得深的只会疑惑你为何会去绾琴斋,你凭白给自己惹了祸,还要往唐绫那处跑,你可知道这同会馆里有多少双眼睛和耳朵,都会往何处、给何人通风报信?!”
白溪桥一口气说了一箩筐,说得他口干舌燥,顺手一把抢过祁霄手中茶盏,猛一口将水喝尽,润润嗓子、解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