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伟最后还是张罗着叫来一帮人玩游戏,但他高估了庄里网络的稳定性。磕磕绊绊一局下来,一帮人只剩下一肚子的气,干脆不玩了。
后来话题不知道是谁引起的,慢慢聊上了附近村庄的怪谈。一帮男生聚在冯嘉扬屋内,越听越入迷。
魏源站起身,扶正眼镜,一脸严肃:“我听我奶奶说,农庄往南有个单独的破草屋,里面住着一个宰牛人,每年过节哪家要宰牛,都是去请他,这人有个怪癖,每次宰完牛不收钱,就要一条牛腿。”
王小伟坐在冯嘉扬旁边,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插嘴道:“一条牛腿不便宜了。”
何翕拍了他一下,示意别打岔。
魏源继续:“越杀越多,直到有一天这人突然失踪了,怎么找也找不到,村民都报警了也没发现线索,后来大概能有一年,这人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但精神已经不正常了,非要切掉自己腿上的肉煮着吃,还见人就拱,有时还会趴在地上吃草。”
何翕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往人堆里靠,结巴道:“这......不就是牛吗?”
魏源点头,神色凝重,他压低着声音说:“他宰的基本都是在村里干了一辈子农活的老牛,后来大伙一琢磨,都认为是老天在惩罚他。”
魏源讲完,又一个看上去挺斯文的男生忍不住开口:“我也听说一个,隔壁村有个女人丢了孩子,伤心欲绝后就跳河自杀了,但是村里的老人却说每年都能看见她回来找孩子。”
气氛逐渐沉重,平时看着都没心没肺的男生实则一个比一个胆小,下意识抱团靠在一起。
冯嘉扬有些无语,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什么都信。”
王小伟也不信鬼神,“你们恐怖片看多了吧,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咱别自己吓自己成吗。”
魏源毕竟是一班之长,他回过神看见一个个抱团的同学,忽然觉得大晚上讲这个确实有点过了,连忙起身安抚大伙,“对,大家听听就行了,这些都是听说,又没人亲眼见过。”
话音刚落,屋内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不知是谁先“啊”地一声,紧接着此起披伏地一阵惊叫。
何翕本来刚松下口气,瞬间又紧张起来,紧紧拽着王小伟,大气不敢出一下。
“要喊出去喊。”冯嘉扬拧着眉头,烦躁地喊了一声。
这话果然起到了作用,屋子里的人慢慢安静下来。
几秒后,王小伟出声骂道:“谁刚才他妈的把灯闭了?”
灯再次被打开,门口挤进来四五个女生,成好憋了半天,大笑道:“你们的胆子也太小了吧。”
王小伟本来还想再骂几句,一看恶作剧的人是成好,也不好意思跟个女生计较,无奈道:“成妹子,你容易把这帮人吓尿。”
何翕回过神,茫然又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我们要尿也得先把你打尿。”
魏源乐道:“成好,你们怎么来了,一起听故事吗?”
成好摇摇头,她扫了一眼坐在床边的冯嘉扬,又迅速地低下头,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耳根子肉眼可见地慢慢变红。
直到身后的女生等得不耐烦伸手戳她,并伴随着几声“快去”,她才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重大决心,抬头朝冯嘉扬走去。
冯嘉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成好已经站在面前,镇定中透着一股羞涩,难为情地问道:“冯嘉扬,你能做我的男朋友吗?”
对于突如其来的告白,不止冯嘉扬,在场的所有男生都愣住了。
直到第一声起哄响起,接连不断,刚刚还沉重的氛围一瞬间热闹起来。
冯嘉扬不太喜欢这种惊喜,但对方毕竟是个女孩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直接拒绝。
祁愈躲在门后,额头无助地贴在墙壁上,心里像是碎了一瓶百年的陈醋,碎片划过心脏时又酸又疼。两个房间离得那么近,他就算不想听也没办法。
他蜷了蜷手指,不敢去看冯嘉扬的表情,短短几秒脑中就已经想到了好几种可能,或是惊讶,或是激动,又或许正开心地笑着。
毕竟成好家境好,学习好,长得好,性格好,除了学习他没有一样比得过。
祁愈垂着眸,可为什么不再等等呢,自己才刚刚确认感情啊,连个告白的机会都不能给他吗?
江东南因为上午冯嘉扬的态度,晚上便没跟去凑热闹。隔壁起哄告白的声音太大,他不仅能听见还注意到了祁愈的不对劲。
他立即反应过来,扔下手机奔了过去,轻轻地拍了拍祁愈的肩膀,迟疑片刻低声问道:“祁,你说实话,你喜欢的人是不是成好?”
祁愈咬着牙,什么也没说。
江东南当他默认了,他叹了口气,一想到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在跟别人表白,江东南又心疼又无奈:“没事,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祁愈低下头,苦笑着:“以后不会再有了。”说完又叹了口气:“没事,我出去转一圈,一会儿就回来。”
江东南看着祁愈离开的背影,又瞧了眼隔壁被堵得水泄不通的房间,在心底骂道:什么玩应,成好真是瞎了眼能看上那逼。
屋内越来越热闹,眼看就要控制不住场面,在这么闹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老师就会赶来。
冯嘉扬看着成好,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在等着他的答复,到嘴边要拒绝的话又憋了回去,最后找了个还算委婉的理由:“又玩大冒险输了,我跟你说他们没准就是合伙欺负你。”
成好笑容瞬间僵住,她确实在玩大冒险,但借着游戏告白的心是真的,其实她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只是话传到耳朵里还是不好受。
她咬咬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既然冯嘉扬都给她留了面子,她也不能不要。
成好大笑,控诉他:“冯嘉扬,你明知道我玩游戏输了,就不能配合我一下。”
闻言,冯嘉扬松了口气,也跟着打趣:“我这要顺着你答应了,明天咱两就得去教导处罚站。”
成好这回是彻底被逗乐了,谁都知道冯嘉扬的姑姑是个不好惹的主,连忙摆手:“算了算了,我不想去。”
深情告白戏剧性地变成了一场游戏惩罚的玩笑,一旁看热闹的人讨了个没趣,索性谁也没去纠结真假,笑完闹完之后,也正好忘了刚刚令人头皮发麻的故事。
第39章 是嘉哥吗
祁愈没走远,他在农庄后身的几块石墩上坐了半天。夜里的景色比市里要美得多,但祁愈没什么心情欣赏,其实他有那么一丁点怕黑。
如果现在身上能有一根烟就好了,祁愈想。
祁愈耸拉着眼皮,脸上划过一丝疲惫,夹带着淡淡的忧伤和绝望。
他不想回去添堵,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索性多坐了会儿。等掐算着时间再回去时,院子里看热闹的人果然都散得七七八八。
可人又都是矛盾体,因为有了欲望便会贪婪,贪婪又会使人陷入循环矛盾中,祁愈也不例外,他以为自己能控制地很好,可最后还是高估了自己。
冯嘉扬房间里的灯亮着,门肆无忌惮的开着,屋里却没有人。
祁愈犹豫了下,朝不远处的帐篷堆走去。魏源正拿着牙刷从帐篷里钻出来,正巧跟祁愈打了个照面。
他对学神不熟悉,只是停留在知道的阶段。魏源以为他是来找别人的,刚要侧身离开,结果被祁愈拦住。
祁愈站在他的面前,直接开口问道:“刚才的告白冯嘉扬答应了吗?”
魏源诧异了几秒,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了。
.......原来学神也这么八卦的吗!
他刚要告诉祁愈,便听隔壁帐篷后面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你打听这事干吗?”
程俊温是来串门的,正打算回自己班级阵营,没想到遇见这事。他从一堆帐篷里钻出来,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祁愈,然后嗤笑一声,拉长着语调说:“你难道喜欢成好?”
闻言,魏源刷牙的动作一顿,惊讶地转向祁愈。
祁愈没心情跟他争执,转身要走,可程俊温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他走,他挡在祁愈面前,语气不屑地问:“着急走什么?难道被我猜对了?真看不出来啊。”
祁愈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让开。”
“难得关心你一下还不知好歹,”程俊温戏谑地耸肩,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算了我告诉你,你死心吧,冯嘉扬答应了,就在刚刚两个人手牵着手出庄了,那个你侬我侬啊,简直酸死我了。”
祁愈眼中划过一丝失落,他犹豫了两秒,抬眸望向漆黑的庄外,跑了出去。
魏源意识到不对劲时祁愈已经走远了,他立即吐掉嘴里的泡沫,看向程俊温,“你骗他干什么,这么晚出去会不会有危险?”
程俊温骂道:“操,你是不是缺心眼,这么大个人能出什么事,再说你刚才没听见他承认说喜欢成好吗,成好是我表姐,想当我表姐夫门都没有。”
对于没有路灯的农庄来说,就靠着空中挂着的那轮残月才能勉强看见脚下的路。祁愈就像个疯子一样越走越急,越着急又越胆怯,脑中循环播放着一对刚陷入热恋的情侣热吻的画面。
想到这祁愈顿住脚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听完程俊温的话后会冲动地跑出来。他茫然地站在原地,就算真的找到了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什么?难道特意跑出来就为了亲口祝贺他脱单吗?
四周传来几声稀碎的声音,他抬头看去,除了脚边随风晃动的野草,什么都看不清,祁愈下意识退了两步,觉得现在的自己一定傻透了。
紧接着委屈,羞耻,害怕,复杂地交缠在一起,一股脑涌上心头。他的情绪好像传染给了黑夜,夜低下了头,更黑了。祁愈叹了口气,转过身顺着来时的路无助地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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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嘉扬撵走那般看热闹的,准备洗漱睡觉,结果何翕非要死要活地拽着他上厕所。
农庄里的卫生间是在院外头自建的,恰巧他们住的这户和隔壁是共用的一个,好死不死正对着南边。
何翕胆子小,从小到大都没有看过恐怖片,今晚能连听两个故事已经算是突破极限了。
冯嘉扬不想去,觉得陪别人上厕所那是女生才会干的事,奈何何翕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了。
解决完后,何翕一身轻松,冯嘉扬则截然相反,一路上教训这货好几次,恨不得把他锁在厕所里,“下次不能听就把耳朵堵上。”
“是是是,嘉哥教训的是。”何翕嘿嘿一笑,点头如捣蒜。
江东南在屋里转悠半天,见祁愈还没回来,当下有点坐不住了,他拿起外套冲了出去,正巧和刚回来的冯嘉扬二人撞了个正着。
何翕下意识腾出路,好奇地问:“这是干什么去啊?”
江东南刚刚冲急了,冷不丁停下脚步,头有点发晕,“找祁愈。”
冯嘉扬猛地抬起头,惊住:“祁愈怎么了?”
江东南这才注意到旁边这人是冯嘉扬,抢了好友初恋的罪魁祸首。
他不太想跟冯嘉扬对话,但又迫于校霸的压力,只能含糊道:“祁愈说出去走走,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我担心别有什么事。”
冯嘉扬神色凝重,拧着眉头拉紧外套拉链,语气坚定不容拒绝地说道:“我跟你一起去找找。”
“那....我在院子附近看看,找到人后电话联系。”何翕也有点担心祁愈,但他是真的害怕,知道自己去了既帮不上忙,反而还得多出个人顾着他。
冯嘉扬点点头,刚走两步见江东南没动脚步,有点不耐烦,“你还去不去了?”
江东南回过神,连忙答道:“去去去。”
“这么晚了,你们干什么去?”魏源刚要睡觉听见外头好像有人说话,他拉开帐篷拉链,露出个脑袋。
“班长,祁愈一直没回来,我们去找找。”何翕解释。
魏源彻底清醒了,睁大着眼睛看向眼前的三人,“他还没回来?”
刚说完便反应过来这话不太对劲,他看着三人诧异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讲述刚才的事情经过,但他没讲那么细,只是粗略地告诉三人,祁愈听说冯嘉扬跟成好出去约会便朝南边去了。
冯嘉扬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生气地问:“谁他妈告诉他的?”
魏源愣了会儿,哆嗦道:“程俊温。”
“这傻逼玩应。”江东南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还要说点什么就见冯嘉扬已经跑出去了,他想也不想跟了过去。
南边有一条岔路,两人商量一番后决定各找一边。
冯嘉扬打开手机手电筒,顺着路往前照。脑中闪过许多密密麻麻关于祁愈的画面,顿时乱成一团,他屡不清哪些是先发生,哪些又是后发生的。
他不傻,祁愈这几日的不对劲他尽收眼底,他猜测过怀疑过,直到刚才听完魏源的解释后,心里的疑惑仿佛得到了证实,他没办法接受也不允许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他使劲地摇了摇头,想要把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通通甩走,但是哪有那么容易。
冯嘉扬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地保持平静。
前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抬起头,透过手机照出来的亮,冯嘉扬看见了祁愈。
祁愈以为自己精神错乱出现了幻觉,他没有想到会在回去的路上遇到冯嘉扬。他愣在原地,看着前面的光,生怕一激动它就会像泡影一样消散不见,于是他又小心又委屈地问道:“是嘉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