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公主,实在头疼!
万籁俱静的夜里,本该专属于燕瀛泽的屋檐上面,却呆坐着一个黑影。阴云密布的夜晚月黑风高,若不是廊下还有几盏灯笼,燕瀛泽根本不会注意到屋檐上还有人。
林越下巴搁在双手上,就那么怔怔地趴在屋檐上。
“神棍,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屋檐上参禅不成?”燕瀛泽在廊下靠着柱子,朝着林越吼。
“闭嘴,烦着呢。”林越吼了回去。
“你给本世子下来。快点!”燕瀛泽索性靠着栏杆坐了下来,懒洋洋双手抱胸看着屋檐上的林越,虽然看的并不清楚。
林越撇了一下嘴,“蹭”一下从檐上蹦了下来:“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来看看你。”燕瀛泽吐了口中叼着的狗尾巴草。
林越扭头,不回答,燕瀛泽也不说话,过了片刻,林越退后了几步对燕瀛泽道:“燕瀛泽,咱俩打一架吧……”
话刚出口,一个扫堂腿便朝着燕瀛泽而去,燕瀛泽一个翻身躲了过去,再扭腰回踢,“你个死神棍,说动手就动手。”
电光火石间,二人已经过了无数招,你来我往打了半天,也没个胜负,燕瀛泽瞅了个空当,一脚把林越给踹趴下了:“死神棍,以后要找打就早说,何必浪费力气呢?”
林越也不说话,就着被燕瀛泽踢倒的姿势翻了个身,就那么躺在秋露颇重的地上,看着墨黑的苍穹不语。
“林越,我知道你心中苦,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不要让燕老头当年费尽心思做的事情做了无用之功。”
燕瀛泽甩下这句话后便负手回了房,林越对着墨黑的苍穹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那一刹那眸中的恨意可以灼烧整个夜空。
李玉宵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好好的清闲太子不做,非得来这穷山僻壤体察民情,燕瀛泽只好每日陪着。
燕瀛泽每日陪着李玉宵闲逛,都快急疯了,他如今的心态只能用身在曹营心在汉来形容。
李玉宵似乎是对厍水城格外的有兴致,在城内外足足逛了五天,才与燕瀛泽启程回京城。
可燕瀛泽却舍了大部队,独自走上了另一条路。等李玉宵发现燕瀛泽不见了时,燕瀛泽已走出老远了,只给他留下了一张字条:邺城外驿馆会合。
李玉宵捏着纸条莫名道,“瀛泽这是要去找国师?国师早便奉旨回京了啊?”
到达凉州城之时,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燕瀛泽停下来想了想,便朝着白家老宅而去。
不要问他为何会来凉州,他不过想赌一把,看看他的子羽会不会在那里等着他。
燕瀛泽在漫天秋雨中冲到了白家老宅所在的那一条街,未至街头,便看到了一袭白衣撑着一把油纸伞临街而立。
白家老宅外有一株垂柳,柳枝柔柔,些许叶子顺着雨珠缓缓落下,白子羽便那么撑着伞在树下笑意清浅。
“子羽,你真的还在……”
燕瀛泽顾不得全身湿透的狼狈,翻身下马几步便跑到了白子羽面前,语气中满满都是欣喜。
白子羽笑意中略有些责备:“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等雨停了再过来,性子总是那么急躁。”
燕瀛泽痞痞一笑,“就知道你担心我。”所谓的借杆往上爬,估计说的就是燕瀛泽这种人。
燕瀛泽接过白子羽手中的油纸伞,两人一同进了老宅的院门。
换上干净的衣服,燕瀛泽抱着茶杯满足的叹气,“子羽,若是我不来呢?”
“你已经来了。”白子羽笑笑,搁下了手中的书。
是的,已经来了。燕瀛泽好笑,他都不知道他为何会那么笃定,知道白子羽定然会在凉州等着他。
白子羽走过去坐在燕瀛泽面前,略微犹豫了下道:“你那日,为何把断云枪留下来了?”
“子羽,你都只记得问断云枪,都不记得问你夫君过得好不好。”燕瀛泽一脸哀怨,又象征性的叹息了几声。
“我看你好像还不讨厌断云枪,便留给你玩儿几天。”燕瀛泽浑不在意,往窗边一靠。
白子羽无奈扶额,这个世子殿下是不是永远都那么神经粗大,他起身从柜中取出用锦缎包好的断云枪放到了燕瀛泽的面前,“你收好吧,这断云枪或许对于你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外面多的是处心积虑想得到它的人。再说,你本来便是以枪法见长,还是带在身旁吧。”
燕瀛泽摩挲了一下断云枪,便懒懒的把它拨在了一边,趴在桌子上枕着双臂闷声道:“你收着吧,我本来就是见到你喜欢才留下来的。反正想让我死的人也不止一个,不是一杆断云枪能防的。”说到最后声音已是微不可闻。
白子羽轻叹,收好断云枪,“你承袭了王位,我似乎该说一声恭喜。”
“呵,可不是呢,一个风流浪荡一无所长的世子,竟然承袭了王位,还成了一品将军。”燕瀛泽话语中多了一丝嘲讽。
承袭大典定在了九月初九燕瀛泽生辰之际,燕瀛泽与白子羽走得快,竟赶在了李玉宵前一日到帝都。而此时已经离九月初九不过半月的时间。
刚到了城门口,便是一干文武大臣夹道欢迎,四周一片颂扬之声。燕瀛泽心中好笑,似乎一年之前,他请命出征之时,话不是这么说的吧。那个时候似乎有人说过,他比较适合去青楼大战三百回合的。
不过是短短一年多,他的身份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四品镇远将军到一品护国将军、从平南王世子变成了小平南王。
燕瀛泽冷笑,这恒帝面子倒是做的真足。
恒帝起身亲自扶起了燕瀛泽,燕瀛泽欠身谢恩,可是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了那一袭白衣。白子羽淡然优雅的站在一侧,在燕瀛泽眼中,胜过世间一切风景。
燕瀛泽应酬完回到平南王府门外,抬头看着王府的牌匾,他确信他没有走错地方,可是为何门口的守卫他一个都不认识?
守卫下跪行礼,燕瀛泽匆匆进门,进去才发现更奇怪的事情,王府的亲卫竟然多了许多他根本不认识的人。
平南王与王妃站在门口,燕瀛泽左右看了一下,“燕老头,这怎么回事?你换亲卫了?”
“燕儿,这是皇上体恤我,赐给我的。”
“什么?”燕瀛泽觑着眼看了那一群亲卫一眼扯着嗓子嚎了一声:“谢主隆恩。”
“燕儿,好孩子,回来了。”王妃拉过燕瀛泽的手,眼眶都红了。
燕瀛泽轻轻抱了一下王妃,脑袋蹭了蹭王妃的头,“二娘,我回来了,你有没有想我啊?”
燕天宏看着燕瀛泽与王妃腻歪,抬起袖子微微拭了拭眼眶。
“燕老头我酒喝多了,我要喝粥,我要喝粥,你快去给我煮。”燕瀛泽推着燕天宏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一脸的不耐烦。
燕天宏只是宠溺的拍拍燕瀛泽的手一迭声的道:“好好好,爹去给你熬粥。”
燕瀛泽瞪着那群盯着他看的侍卫一脸凶相,“看什么看,不知道本世子长得帅啊?没见过肚子饿的人啊?”
“燕老头,你快点,你要饿死我啊。”然后一路推推搡搡与燕天宏往厨房走去。
厨房中的下人远远看到这个小魔头回来了,都从后门溜走了,一个不留。谁叫燕瀛泽从小到大便和厨房有过节,每次到了厨房,都要让他们鸡犬不宁。
再说,他们留下也白搭,这世子殿下挑嘴的很,从小到大,就只吃老王爷熬的粥。
看着空无一人的厨房,燕瀛泽满意的点点头,一屁股坐在厨房门口的门墩上皱眉问道:“燕老头,这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感念我劳苦功高,赐了我几名护卫。”
燕瀛泽低声道,“他这是防着你呢,撤了你的爵位还怕你有余威。”
平南王点燃了灶间的火,放好了水和米,边搅和边道:“随他去吧,我如今不过一个闲散王爷,也没什么可防着的。只要你们都好好的。”
燕瀛泽仰着头看着认真熬粥的燕天宏许久,燕天宏只是低头看着锅中的米粥,小心搅拌着。
燕瀛泽走过去站在旁边,夺过了燕天宏手中的勺子放在了一边,面色严肃了起来,“燕老头,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没事,真的没事。啊,燕儿,放心吧。”燕天宏接过了燕瀛泽手中的勺子继续搅拌着小米粥。
“燕老头,就算我不是你亲生儿子,可是好歹你也养了我十九年,你有事没事我看不出来吗?”
燕瀛泽有些火大了,语气明显不悦起来。
“唉。”燕天宏叹了口气,“燕儿,这件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对你有利……”
“行了行了,燕老头,咱们是一家人,命运是连在一起的,你觉得若是你有事情,我还能逃脱不成?快说,到底怎么了。”燕瀛泽打断了燕天宏的话。
燕瀛泽的执拗燕天宏比谁都了解,既然燕瀛泽打定主意要问,那也逃避不了。他往灶间填了一把柴,走过来与燕瀛泽一起坐在厨房的门墩上。
“你给我的那张画像,查到了一些。丧门的门主就是前皇后,李焱在查丧门。约莫着是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吧。所以,在我身边安插了人。”
燕瀛泽听完后摸着下巴沉思道:“那怎么办?”
燕天宏淡淡道,“最后一名知情者都杀了。毕竟事情是我做下的,若是他真查到了什么,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你别管了,等到九月初九承袭王位,便好好做你的小王爷,这些陈年旧事,你就别插手了。好好守着边疆,不要触怒了恒帝,他应该不会为难于你的。”
燕天宏揭开锅盖,“来喝粥吧,只要你们好好的,我这辈子就别无所求了。”
燕瀛泽一边喝着粥,一边皱着眉头。
“燕儿,赤黍那边你准备怎么办?”燕天宏接过他手中的碗问道。
“我不同意难道她还能拿刀逼着我不成。”
燕瀛泽将碗撂下朝外跑去。
“燕儿,你去哪里……”
“去找子羽。”
燕天宏摇头,他的宝贝儿子跟国师似乎关系越来越好了,回来才半天便跑去找国师。
燕瀛泽出去不过一个时辰,小泥巴便急匆匆跑进来了,气喘吁吁地道:“王爷,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在东门比武。”
“哦,他比便让他比吧,这次又是谁啊?”
燕天宏端着茶杯浅饮慢酌,相对于小泥巴的急切,燕天宏就显得冷静多了。若是燕瀛泽出去一趟不闹点动静,那他就不是那个名动京城的小魔头平南王世子燕瀛泽了。咳咳,这都归功于燕瀛泽从小到大惹祸的本领。
“不是,和世子殿下比武的是……”小泥巴偷眼看了下燕天宏,想确认一下她说出来她家世子与之比武的那个人,老王爷会不会从椅子上摔下来。
“……和世子比武的是……赤黍王子。”
“什么?”燕天宏的茶杯重重搁在了桌上,直奔东门而去。
☆、惆怅玉颜成间阻
燕天宏一边往东门跑一边问小泥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小泥巴磕磕巴巴总算把事情讲了个大概。
原来燕瀛泽看上了一张琴,可是这琴是被人家提前订好了的,燕瀛泽本想价钱再出高些买了过来,没想到那位老板说什么都不卖。燕瀛泽既然看中,自然不会轻易放手,也不知道燕瀛泽抽的什么风,就是非要那张琴。
只是没想到定下那张琴的主顾竟然会是赤黍王子完颜御,更没想到的是,完颜御完全没有让出这张琴的意思。
于是,二人便相约在东门比试。
等到燕天宏赶到之时,比武已经结束。燕瀛泽手中抱着一张琴,斜睨着一双桃花眼看着对面的完颜御,笑得颇有些无所谓。紫色的琴身与燕瀛泽的紫袍浑然一体。
“王子殿下,承让了。”
完颜御颇有些狼狈,手中的弯刀被燕瀛泽断成了两截。四周的百姓不计其数,这场比试估计不出半日便会全城皆知了。
他看着抱着琴的燕瀛泽心中冷笑,这样的人,才配做他完颜御的对手,才配让他的妹妹倾心以对,才配让他去算计。
完颜御对着燕瀛泽一拱手:“世子殿下,过几日你便要袭爵称王了,这琴便算是小王的贺礼好了。方才的比试果然大快人心,小王输得不冤枉,世子殿下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过奖,燕瀛泽谢过王子割爱了。”燕瀛泽抱起琴甩了袖子便跳下了高台。
燕天宏看着从台上跳下来的燕瀛泽,抱着琴笑得一脸毛病,走过去道:“燕儿,这琴也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你要它做什么?”
燕瀛泽抱着的这张琴确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不过是普通的桐木琴而已。只不过这琴造型稍稍奇特,桐木被漆成了紫色,仔细看才发现,这琴身竟然是一条腾云而起的龙。
燕天宏不明白,燕瀛泽为何会对这么一张普通的桐木琴这么有兴趣。竟然会为了这么一张琴与赤黍王子比试。
“自然是送人,难不成我还留下自己弹不成?”燕瀛泽对燕天宏的这个问题颇有些不屑。
“送人?难道……”燕天宏还在思考着燕瀛泽的话,燕瀛泽已经抱着琴潇洒的消失在围观的人群中了。
难道燕儿有了心上人了?燕天宏看着燕瀛泽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白子羽看着面前的桐木琴,颇有些无语,燕瀛泽懒洋洋趴在一株梅树上,看着白子羽微微蹙着的眉。
“子羽,你怎么这幅表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