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驸马,真皇后[古代架空]——BY:云照君

作者:云照君  录入:07-01

  虽说兰宵也知道,小侯爷说归这么说,但那毕竟是人家家中的产业,是贺顾亲娘的陪嫁,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两间铺子她若是打理不出什么成效,小侯爷虽说不会怪罪于她,但铺子多半就要换给有能力的人经营了,兰宵心中自然是不愿的——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有了自己能说一不二的好日子,谁还想再回到给人为奴为婢、端茶倒水、看主子脸色过活的日子去?
  兰宵既喜欢小侯爷交代给她的这份差事,也不愿意将打理了快一年的心血拱手让人,因此做事愈加勤快,只不过,她毕竟摊上了一个贺小侯爷这样不拘小节、整日待她如同放羊一样的东家,兰宵也确认了贺顾的确不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和自己为难,胆子自然也是与日俱增,嘴上说话早就没有以前那么谨慎,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是以方才听了三王爷所言,没怎么思考便立刻解释道:“自然,印售新书这样的大事,每次都得先问过侯爷,得他亲自过目了,才行呢。”
  裴昭珩道:“……这些书,他都看过?”
  兰宵道:“看过的,尤其那本没印成的,颜……呃,写书的先生改了许多遍了,侯爷也跟着看了许多遍,只是每次都说不行,所以到现在还没印成呢。”
  裴昭珩没再说话,只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本薄薄的书册,捡起来翻了两页,很快就又放了回去。
  “承微,帮姑娘搬了书再来。”
  承微连忙点头应了声是,等王爷转身走了,才接过了兰宵手里的一大摞书,他眼力见儿好,即便方才王爷只是多看了那本书两眼,什么也没说,承微也品出了点味儿来,一边走一边和兰宵道:“呃……宵姑娘,这些书,成套的,能不能也给我们恪王爷府送一套来?”
  兰宵闻言一怔,道:“什么?”
  承微干咳了一声,连忙压低声音道:“咳……这个,是这样的,恪王府也有几个姐姐,很喜欢文盛书坊这些话本子,只是一直没有成套的,我见几位姐姐平日惦记着,眼下有机会,就想厚着脸皮和姑娘讨一套,自然!书资会如数奉上,一文也不少!”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道:“……和我们王爷没什么关系!”
  兰宵打量了他两眼,这些日子恪王殿下三不五时就往公主府跑,虽说三王爷与驸马是郎舅俩,亲厚些也不稀奇,但别人纵使不多想,兰宵这一年却都在和龙阳话本子打交道,只觉得越看越不对劲……但两位爷都是主子,她心中虽然有所猜测,也不敢明言。
  若不是当初亲眼见过小侯爷对已去的长公主有多情深意笃,兰宵几乎都要觉得,驸马爷和恪王殿下肯定有一腿了,毕竟——
  俏姐夫年华正盛做鳏夫,小舅子彻夜作陪慰心伤……
  ……什么的,越想越“一顾先生”哈,他俩真的有些可疑。
  兰宵其实不大信,承微小哥买这书回去,是给姑娘们看的,面上却不戳破,只掏出了这一年每每在铺子里待客时、颜姐姐教她的那弧度十分完美的笑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道是什么事,也值当承微小哥特意说一回,既然是王爷府上要的,回头我就叫伙计送去,定不耽搁了。”
  承微不明就里,但许是做贼心虚,看着宵姑娘脸上的笑容,越看越觉得意味深长,还以为是自己无意之间说错话,卖了王爷,一时心里七上八下,十分忐忑。
  这一日就这么过去了,第二日天一亮,裴昭珩便带着承微入宫去了。
  只是时候尚且还早,裴昭珩虽然来了,却也没指望着,真能见陈皇后一面,只是没多久他还要去赶朝会,便顺路来瞧一眼,一般不休沐的日子,李嬷嬷在芷阳宫,也会多替三殿下备一份朝食,若是他来了,也好用过了再走。
  至于皇后娘娘——
  陈皇后自在娘家、养在陈老太夫人膝下时,就是备受宠爱,她毕竟只是个陈老太夫人养在膝下,只为着解困逗趣、聊以慰藉晚年生活的庶女,老太夫人要宠着她,也没人会与她为难,要立她的规矩,因此自在闺中时,便是想要什么有什么,想学什么陈老太夫人都愿意教,活的随心所欲、恣意活泼。
  随心所欲,也包括了睡懒觉这一项,一般这么早的时辰,陈皇后是多半还睡着,没醒的。
  只是不知今日是怎么的,裴昭珩去的时候,陈皇后竟然已经醒了,正盖着一条毯子,斜倚在美人靠前,手里捏着本册子,看的神色认真,眉头微蹙。
  是三殿下来看娘娘,芷阳宫中的下人便没怎么大声通报,只喊了两句,皇后娘娘没答应,也没继续通传,直接放了三殿下进去了。
  裴昭珩撩开衣袍下摆,单膝跪下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陈皇后听见他请安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只是她神情微微一滞,立刻动作飞快的把手里的书册往背后塞,坐起身来道:“快快起来……珩儿怎么这样早就来了?”
  裴昭珩打量了一下陈皇后那泛着点红血丝的眼睛,和她眼下两片淡淡的乌青,心中已然把她母后昨夜在做什么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却只道:“儿臣有件事,需与母后通禀,本想晚些时候,并不知道母后已醒了。”
  陈皇后道:“什么事,你说吧。今日还有朝会是不是?珩儿这样大清早来,可用过朝食了?”
  又道:“青珠,快叫李嬷嬷吩咐小厨房准备去。”
  青珠应了声是,连忙转身通传去了。
  陈皇后要起身,裴昭珩见状却拦住了她,道:“就在内殿说吧,此事暂且不好走漏风声。”
  陈皇后愣了愣,倒也没多言,只转头对宫婢道:“黛珠,你带着她们先下去吧。”
  黛珠点头应是,领着内殿原本候着的一众小宫女悄无声息的退出去了。
  等她们走了,陈皇后才道:“到底是什么事?”
  裴昭珩便把那日贺顾告诉他的,君父似乎身体有疾,且在服食丹药的事,稍加梳理告诉了陈皇后。
  陈皇后听完,明显愣住了,半晌回过神来,脸色才变了变,但她却没再追问,只是一言不发的抓着身上的毯子,神情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
  裴昭珩道:“丹药虽可暂时振续精神,但长久食之,积累丹毒,难免于父皇圣体有碍,此事儿臣不便多言,只能请求母后……”陈皇后却忽然低低叹了一口气,道:“……这事我已省的,等你父皇得了空,我自会去和他说,珩儿就别再操心了。”
  裴昭珩听她这样说,也不再多言,正好外殿李嬷嬷已然布好了膳,叫宫人通传了一声,母子二人便出去一同用朝食了。
  饭桌上,陈皇后问了一句:“顾儿是不是快走了?”
  裴昭珩应了一声“嗯”,并没再多言。
  陈皇后打量了仍然神色淡淡的儿子一眼,顿了顿,半天才补了一句,道:“……既然顾儿要走了,临走前,你也去见他一面,替他送个行吧,北地天寒,到时候我叫李嬷嬷打点些行装添头,你稍回去,让顾儿临走前带上。”
  裴昭珩站起身礼道:“是,儿臣替驸马谢过母后。”
  陈皇后见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仿佛脑海里对驸马真的再没什么旁的念头,只是尽点礼数罢了,忽然就回想起了在西山弓马大会上时,他两个在河边腻歪被青珠撞破,顾儿一个人来见她,在她对面坐着,那幅局促不安、心中惶惶的模样——
  陈皇后沉默了一会,忽然遣退了伺候饮食的一众婢仆,等人都走了,单刀直入的问了一句,道:“珩儿,你如今……与顾儿,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是怎么回事?”
  陈皇后心中疑惑,也不是没有由来,先前青珠撞见他俩在河边亲昵,回来告诉了她,她本只以为是顾儿还没接受“长公主”便是三皇子这事,而珩儿多半也是心软,一时不忍拒绝他罢了,只是听了颜姑娘和她解释,说驸马心智正常,并无不妥,她便也有些不解——
  ……既然心智正常,明知珩儿也是男子,怎么就会生了那样的念头呢?
  倒不是陈皇后不近人情,龙阳话本这种东西,早年她还是闺阁小姐时,打发时间也看过一两册,但多半都写的哀戚伤感,而且两个人之间的情意,也都写得云山雾罩,似有若无,结局也都很憋屈,总是春风一度后,两人就要相忘于江湖,以后尘归尘土归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成婚的成婚,生孩子的生孩子,仿佛之前一段情,都只是水中望月、雾里看花,只是漫长人生中的一段香艳旧事、不堪回首的风流史。
  陈皇后并不是很欣赏这种情爱,或者说她不太能理解。
  既然这样能割舍就割舍,以后可以过得毫无瓜葛,便说明当初就没几分真情意,便是写书先生妙笔生花,写的再香艳再如梦如幻,陈皇后也不能理解。
  既然本来就不够喜欢,何必互相耽搁?
  不过那时的龙阳话本子,动笔者多半都是些或是真好此道、或是附庸风雅的文人骚客,这么写倒也反映了他们心中的真实想法——
  和男子断袖,不过是一时想岔了事、走错了路,以后总要回归正途,娶妻延嗣的。
  陈皇后便是受这些老旧龙阳话本影响,潜意识就以为断袖都是这样,嘴上说喜欢,但其实还是图个新鲜,早晚会喜欢回女子。
  可是那时顾儿见她时,为了珩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平日里恣意爽朗的少年郎,也变得小心翼翼,陈皇后能看得出来,不管贺顾以后怎么想,但至少在那一刻,他对珩儿确然是一片真心,不会有假,与书中所写那样浮于表面的所谓“断袖之癖”,实则大不相同。
  这也是为何那时她没忍心责备顾儿的原因。
  顾儿做了“驸马”,本就是因着宫中内廷私事,连累了他,他就算真的成了断袖,其实也不是他的过错。
  但陈皇后看明白了顾儿的心思,回过头来却发现,这些日子不知怎么回事,也许是因着接触了政事,也许是因为终于恢复了真实身份,不用再委屈做“女子”,珩儿却有些变了。
  这变化很细微,但毕竟是陈皇后自己的儿子,她岂会察觉不到?
  真要哪里不对,近日的珩儿,莫名让陈皇后忆起了几分当初皇帝被册封为太子后,自己再见他时的感觉。
  似乎忽然就隔了一层,再也看不清他们所思所想,那副翩翩有礼、温润斯文的壳子底下,究竟在想什么。
  再到昨晚,看了颜姑娘给她推荐的那些新话本子——
  虽说都是杜撰,并不是真事,可书中人的痴态,却叫陈皇后立刻想起了那日贺顾期冀的望着她时的眼神——
  ……她忽的就有些不忍心了。
  陈皇后没说话,只一言不发的看着儿子,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裴昭珩放下碗筷,道:“子环都告诉过母后了,儿臣与他,正如母后所见。”
  陈皇后沉默了一会,脸上敛了三分笑意,沉声道:“顾儿不是一时玩闹,我看得出来,这孩子真是钟情于你的,你们毕竟是两个男子,即便身份高些,日后也难免要遭人闲言碎语,他是有这个准备的,可是珩儿你呢?”
  “你自小聪明,定然也看出了他的心思,可母后见你如今这样,却仿佛并不如何中意顾儿?你……你若只是眼下觉得有趣,才不推拒于他,倒不如早些与他断了……否则将来他日益泥足深陷,你已有亲王之位在身,你父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给你指婚,到时候顾儿该多伤心?”
  陈皇后说到这,神色已然是十分肃穆,她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肩,叹道:“母后对不起珩儿,原本你要什么,母后也都该给你的,但是顾儿是个大活人,他没做错什么,更不曾对你不住,珩儿不该因着一时新鲜,因着眼下觉得有趣儿,便不拿人家的真心当回事,这般随意玩弄,有伤阴德。”
  裴昭珩:“……”
  “……儿臣并未玩弄子环,亦不曾生过这般念头。”
  陈皇后闻言,盯着他问道:“……是么?”
  “不敢欺瞒母后。”
  陈皇后沉默了一会,道:“既然如此,怎么平日也没听珩儿提过他只言片语?”
  裴昭珩道:“男风不是大道,若总提及,儿臣也怕惊了母后。”
  陈皇后道:“那倒不必如此,顾儿亲口和我说过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珩儿还以为我全都不晓得不成?我若不能接受,早就不听了,岂会还来问你?以后再有什么事,可不许这样瞒着我。”
  裴昭珩颔首应了。
  时辰差不多到了,他站起身来正准备离去,外面却传来了宫女通传的声音。
  “贵妃娘娘到——”
  闻贵妃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她声音成熟之中不失爽朗,进门来见了陈皇后便一礼道:“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大清早的来叨扰,真是不好意思,只是眼下嫔妾也实在没了主意,除了来求您,再没别的办法了。”
  见裴昭珩也在,又道:“三王爷也在啊,看来嫔妾来的不巧。”
  陈皇后道:“无妨,珩儿也该朝会去了,贵妃今日找本宫,可是有什么事吗?”
  闻贵妃长长叹了口气,道:“还能有什么事,不都是为了临儿这个讨债鬼么?若不是生了他,嫔妾原也可在宫里成日吃了睡睡了吃,自过嫔妾的神仙日子,何须为他操碎了心?”
  陈皇后笑了笑,道:“天下父母,哪个又不是如此?到底是什么事,叫你这样着急?”
  闻贵妃接过了宫女递过的茶,她显然来时走的急了,口渴的很,也不矫情作态,只掀开杯盖就牛饮了一大口,这才道:“不瞒皇后娘娘,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临儿的婚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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