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笑得慈祥,看着沈栖点点头。
沈栖心里又有点隔应了,他一个大男人捏着嗓子说话被另一个男人夸声音好听,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三叔又说:“长安慢热,面对不太熟悉的人话不太多,看上去面无表情冷冰冰的,但他没有什么恶意,等你们慢慢熟悉起来了就会发现长安的好了。他没有与女子相处过,可能会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说到这里三叔起身,弯腰朝沈栖施了一礼,又说:“还请夫人多包含。”
沈栖赶紧也跟着起身回了一礼:“三叔不要这样,我受不起。”
沈栖心里明白,三叔在这里跟他说这些话,无非是在向他解释绑他来这里的事与梵长安无关,梵长安很好,希望沈栖留下来做梵长安的夫人,与梵长安好好过日子。
沈栖正想再问三叔一些事情,梵长安就从远处疾步走来了,还未走近就急忙说道:“三叔,您同她说什么了?”
三叔笑了,趁梵长安还没走到跟前便跟沈栖交代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夫妻俩好好聊聊吧。”
三叔拍了拍梵长安的肩膀便转身离开了,留沈栖与梵长安两个人在树下面面相觑。
第六章 在想我打不打的过你
三叔跟沈栖说了那么多,沈栖内心多少会有点波澜,但因为这座山叫尧光,沈栖也不敢有太大的波澜。
三叔走后沈栖与梵长安一同坐在树下,起先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后来还是沈栖先开了口:“三叔是你什么人?”
梵长安大概也是猜到了三叔同沈栖说了什么,他自从坐下来便局促不安,心里想着会不会沈栖一开口就会闹着要回去,还认真思考了如若沈栖真的要回去,那他便送沈栖回去。
可沈栖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要回去,而是问了他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梵长安从小到大都在这山上,与他相处最多的人便是三叔和弟弟。三叔对他来说如父如师亦如友,弟弟又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所以同他们相处时不用顾及什么,想怎么样便怎么样。
可他新娶的这位夫人不一样,夫人在山外自由自在的长大,又是位姑娘,梵长安不知该如何与姑娘相处,昨夜三叔教他说‘与姑娘讲话一定要温柔,万不能板着脸’。所以梵长安心里想着说话的语气与表情一定得把握好了,万万不能让夫人觉得他不好相处,不能让夫人怕他。
梵长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尽量把语气放得温柔,答道:“三叔是我很重要的人。”
尽管梵长安语气真的很温柔,但他的回答也不是沈栖想听到的,沈栖无奈的又接着问:“我的意思是,三叔真的是你的亲叔叔吗?”
梵长安摇摇头,又答:“不是,但虽不是亲叔叔却甚于亲叔叔。”
沈栖点点头,表示他懂了。
随后便是尴尬的沉默,两个人各自端了一杯茶水慢慢地抿。
抿完了一杯茶梵长安才又出声:“三叔可是同你讲什么了?”
沈栖倒也没藏着掖着,三叔与他讲的那些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便如实跟梵长安讲:“三叔跟我讲你不曾与女子相处过,如果你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让我多包含。”
梵长安又追问:“除了这些没有说其他的吗?”
沈栖:“说了,说了你的身世。”
尽管三叔没有明说梵长安就是当年那位皇子,但沈栖猜也猜的出来。或者说应该早就猜出来的,在东和梵姓本就为皇姓,如今那位沈姓的皇帝不过是造反后鸠占鹊巢罢了。
也难怪当今这位沈姓的皇帝当年想要对皇子皇后赶尽杀绝,毕竟只要有一个姓梵的活着,就是在赤裸裸的告诉世人:如今的皇帝位置来的不光彩。就算当年是因为前皇帝暴虐才逼得臣子们造反,但最后坐上皇位的确实是姓沈,沈丞相没有拥一个梵姓人坐上皇位而是选择自己坐这个皇位本就不妥。造反始终是造反,造反这个帽子一旦扣上了,就再也摘不掉了。
梵长安略显紧张,抬眼看着沈栖问:“那你怕吗?”
沈栖很平静,也很实诚,他也回看着梵长安,答道:“怕。”
梵长安的心猛地沉了一下,眼睛里的光暗了下去,仿佛要掩饰什么似的,他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去一口才又说:“那你要离开吗?”
沈栖一直看着梵长安,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与这一系列的动作,不由的轻笑出了声:“你紧张什么?”
梵长安被沈栖这一笑弄得有点迷茫,“你不是怕吗?难道不会想着离开这里回家去吗?”
沈栖抖抖衣服站了起来,转身又去摸那棵柳树,“怕是怕,离开也是想离开,但之前你不是说了吗,等你弟弟醒了会送我离开的。”
沈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神色暗淡下去一瞬即刻又恢复了,他笑着对梵长安说:“而且我家现在出了一些事,我现在是回不去家的。”
说着又向梵长安施了一礼,“所以还请公子暂时收留我,作为回礼,这段时间我便陪在公子身边,教一教公子如何与姑娘家相处。”
梵长安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愿意留下来就好。毕竟再找位姑娘拜堂成亲也挺麻烦的。
沈栖又补了一句:“我还挺喜欢你家这棵大柳树的,还没看够,不太舍得走。”
事实上沈栖是没地方可去。那批人把他掳出来不知要带他去哪,家里他也回不去,他只能等着那些人来找他,或者弄清一些事情后再自己给自己找去路。总之,沈栖思来想去觉得呆在这里是他目前最好的去路了。
躲在远处的三叔看两人似乎相处得很不错的样子,便欣慰的笑了,心里盘算着这山上什么时候可以再添一口人,山上好久都没有小孩子的笑声了。
上午三叔和梵长安出现后沈栖便再也没见过他们两个,听小音说是去了二公子的房间里。
沈栖没去打扰他们,就算已经做好了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的准备,就算三叔与梵长安与他说了那么多,他心里也知道自己于梵长安他们而言仍旧是个外人,不便掺合他们的家事。
所以沈栖便趁着白天让小音带着他把府里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府里很大,不管是院子还是房屋还是府里的小路,都修建得非常精致,浮雕壁画一样不少,也不知道他们用了多少年费了多大心力才将这座府邸建起来。看完之后沈栖只有一个想法:虽然梵长安这些年被软禁在山上,但他应该过得还不错。
沈栖用过晚饭后便问小音要来了纸笔,小音问他要做什么时他只是笑笑:“无聊罢了,写写字打发时间。”
事实上他是想把白天走过的路画下来做一张简易的地图。
虽说他坚信掳他的第一批人一定会救他,但世事皆有变数,万一那批人靠不住,他就得靠自己逃出去,总要提前准备好才行。
画图的时候沈栖内心是充满愧疚感的。白日里三叔和梵长安同他讲的那些他都听到了心里,但这不代表他就能完完全全被说服。认识了十几年的人尚不能完全相信,他认识梵长安才几天,单凭几句话他是没办法完全相信梵长安的。但他的直觉又告诉他梵长安确实是个好人,而他却盘算着怎么逃走,似乎有点对不起梵长安。
待他充满愧疚感地画完图,正准备把图收起来放好日后仔细研究一下逃跑路线时,梵长安恰好推门进来。
沈栖这才意识到,他现在是梵长安的夫人,晚上必然是要睡一起的。昨天夜里梵长安为了照顾弟弟未回房休息,但他迟早是会回房的。
沈栖想,这也怪他,白日里同梵长安在一起时他竟忘了趁机提分房睡这件事,眼下天色已晚,梵长安已经踏进了房门,不知道此时再提会不会晚。
沈栖又想,如果梵长安真的要对他做些什么,他应该怎么反抗?梵长安比他高身体看起来也挺强壮,他会不会反抗不动?如果反抗不动梵长安会不会发现他其实是个男的?如果被发现了他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沈栖胡思乱想时梵长安已经走到了桌边。他想起刚刚进门之前小音告诉他夫人觉得无聊一个人在房里写字,便往桌子上看了一眼,可桌上放着的只是空白纸张,并没有一页是有字的。
梵长安疑惑:不是在写字吗?
梵长安又去看沈栖,只见沈栖握着笔不知在想什么正想得入神。
梵长安觉得沈栖这个样子竟有些可爱,便轻笑出声,“夫人这是在想什么?”
沈栖条件反射的就回答:“在想我打不打的过你。”
梵长安:???
第七章 知道你还分房睡?这样怎么把人留下?
住别人的家,吃别人的饭,穿别人给的衣服,怎么能老想着跟别人打架呢?
沈栖有点内疚,也有点尴尬,把手里的笔放下后就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梵长安见状也没再去仔细问沈栖什么,坐好后见沈栖一直低着头,便想着找个什么话题。
可梵长安实在不知道姑娘家都喜欢什么话题,恍惚间突然想起来三叔白日里似乎告诉过他,明日起山下会有庙会,为期三天,如果夫人愿意可以带夫人去庙会看看。
“夫人在山上可是无聊?”
沈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梵长安便又接着说:“明日山下有庙会,夫人如果无聊的话,我可以陪夫人去庙会散散心。”
梵长安的这一提议是沈栖万万没想到的。
他只是为了冲喜被绑来的压寨夫人,哪怕这梵长安一直对他客客气气,哪怕梵长安承诺过会送他离开,可他毕竟也是被绑来的压寨夫人。他原以为梵长安会为了防止他逃跑而限制他的自由,自己的活动范围最多只有府里,可梵长安竟然说要带他去山下的庙会散心?
沈栖更愧疚了。梵长安对他这么好,从没有想过要将他困于府中,而他却一直想着日后如何离开,甚至还偷偷摸摸的画了府里的地图盘算着逃跑路线,他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梵长安盯着沈栖看了一会儿,却迟迟等不到沈栖的回答,又开口问:“怎么了?夫人可是不愿意与我一起去?不愿意和我一起去的话让小音陪你去也行。”
沈栖闻言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愿意和你一起去,我只是在想明天要穿哪件衣服。”
梵长安嘴角微扬,说道:“穿哪件都好,夫人穿什么都好看。”
沈栖听后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击中了他,麻麻的酥酥的,然后他便觉得那种麻麻酥酥的感觉袭遍了全身,鸡皮疙瘩似乎起了一胳膊。他突然不太理解三叔所谓的‘梵长安没有与女子相处过’,也突然想收回他那句要教一教梵长安如何与姑娘家相处的话,梵长安真的太会与姑娘相处了,他太知道说哪句话最得姑娘欢心了。
只是可惜沈栖不是个姑娘,麻过酥过也就没什么感觉了,不然他一定会对梵长安暗许芳心。
沈栖轻轻地揉了揉布满鸡皮疙瘩的胳膊,梵长安看到了以为沈栖是冷了,便对他说:“山上夜里比较凉,夫人如果觉得冷的话就早些歇息吧。”
沈栖又如临大敌般,浑身上下无不开始紧张起来,他磕磕绊绊的回答:“啊……哦……好啊……早些歇息……我早些歇息……”
梵长安看沈栖刚刚还好好的,他一提到早些歇息沈栖便浑身不自在,就知道沈栖在想些什么了,为了能让沈栖安心,他便赶紧解释:“夫人不必如此,我不会对夫人做什么的,我晚上不在这歇息,我已经命人把隔壁屋收拾好了,这段时间我住那里。”
沈栖又懵了:这么贴心?
梵长安又道:“我说过的话都是作数的,不会对你做什么是作数的,将来你想走会送你走也是作数的,夫人要相信我。”
沈栖觉得,明明他是被绑来的,明明他应该才是受害者,明明感到愧疚的应该是绑他来的人才对,可才来这里没多久他就不知已经愧疚了多少次。
沈栖觉得他自己太坏了。
沈栖调整了一下自己,先是诚恳的道了歉:“对不起,我不该不相信你,以后不会了。”
然后又问:“明天去庙会什么时候出发?”
梵长安被沈栖前面一刻还在满脸歉意的说对不起下一刻就换了眉飞色舞的表情问他另一件事的转换逗笑了,他含着笑意刻意压低声音回答:“夫人什么时候起,我们就什么时候出发。”
梵长安声音很好听,压低了声音后更是撩人得要命,沈栖觉得他的耳朵有点烫,大概是红了。沈栖觉得,他真的可以把教梵长安如何与姑娘相处的那句话收回了,梵长安他真的太会与姑娘相处了,根本不需要教!
沈栖心想:得亏我不是个姑娘,不然早就被撩得红透了。
从沈栖房里出来后梵长安还贴心的帮沈栖把房门关好了。刚准备转身去隔壁屋里休息,就看到三叔在院里树底下向他招手。
走近了梵长安才看到石桌上放着一壶酒。
梵长安是不会喝酒的,所以这酒是三叔为他自己准备的,梵长安要做的就是给三叔倒酒陪三叔聊天。
往日也有过这样的情形,三叔想喝酒了,或者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心情不好,他就会准备一壶酒再叫上梵长安坐在树底下一起聊聊天。但不知为何,三叔今日不像往日那样与梵长安聊些家长里短,却一直讲梵长安的父母。
在三叔要将梵长安父母的故事重复说第三遍时,梵长安开口制止了三叔:“三叔,夜深了,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