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的表象始终给人以君子形象罢了。
一个月了,萱城都没去上朝,苻坚也没来找过他,渐渐的,萱城变的慵懒极了,一连几日他连暖阁的门都没出过,外面的空气是什么味道他都嗅不清了。
明月伺候他饮食起居,总是在喃喃自语,“我还从未见过这般慵懒不理朝政的丞相,圣上已经病了,你还要躺在这里不理事吗?”
萱城乍然惊起,他扣住明月的手,“你说什么,谁病了。”
“圣上啊,你的兄长。南岸来过几次了,说想请你进宫去瞧瞧,是陛下,陛下他病了。”
萱城勐然从床上滚下来,他有些慌乱,身体不稳的栽了几下,明月赶忙搀扶住他,“您也要病了不成,哪有这样的。”
“你别说了,我进宫去看他。”萱城终于服软了,他跌跌撞撞的出了暖阁的门,外面的空气扑面而来,萱城不禁一个寒颤,冷风袭来,似有霜晶,原来入秋了,这长安早就寒气上来了。
苻坚是真的病了,明月说的没错。
所以当萱城一路匆匆忙忙的奔至甘泉宫的时候,泪腺一下子绷不住了,这里充斥着一股子的药味,萱城有些难受的干咳了几声,他抬起沉重的步履迈进了内宫。
寝宫外,站着宫中的医官,他们守在明光殿的王榻前,眼神注视着躺在榻上之人,他一身莹白亵衣,掩了一层黑色的被衾,双眼微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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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少时有情
“兄长。”萱城这么轻轻地唤了一声。
“阳平公来了。”南岸轻轻走过来道了一声。
“众位大人都下去吧,由阳平公在此陪着陛下。”荀皇后站出来道了一声,那些医官纷纷跪地叩首,继而一一退出。
荀皇后说,“阳平公,你照看着陛下吧,我们先回去了。”
这是什么道理,皇后要退出去,却把自己留在这里,萱城看着荀皇后那有些淡薄的眸子,终究是点了头。
南岸也恭恭敬敬的掩了殿门出去了,这下,榻前只留下了萱城一人。
他一动不动的跪在榻前,有些悔恨有些气恼,心里头像是被万根箭镞扎了一样的疼。
他怎么能这么多日不来见自己的亲哥哥呢?
他怎么能出口伤人呢?他明知到苻坚已经对自己的亲弟弟有了情愫,他怎么能去在他的心房上插刀呢?
他的手战栗不止,好一会儿才抚摸上那平静的睡脸,躺着的人气息有些虚弱,体温却火烫一样,萱城不由的颦眉,这是寒气入侵,气血攻心的征兆。受了寒身体病倒,可轻可重,若是心中有郁结,便是大病缠身,若是心中畅快,几日便可病愈。
“文玉哥哥。”
他握住苻坚的手,“文玉哥哥,你怎么能病了呢?你不是不会病的吗?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萱城忍住眼里的酸痛,将手揣进自己的怀中,一下子身体烫了起来。
不一会儿,那手却颤了一下。
“文玉哥哥。”
一直闭着的眼帘终于打开了,苻坚勉强挤出一笑,“弟弟,你来了。”
他想抽回自己的手,可萱城箍死了他怎么会任由他乱动。
“你怎么会病了?我知道,你从来都不病的,你又在骗我了吗?”
苻坚要撑着身体坐起来,萱城按住了他,“你不要乱动,若是大病了,我会心痛。”
苻坚就听他的话,乖乖不动了,可他那双水一样的眸子却望着萱城,“你生朕的气了?一直罢朝不来,这些国事都压到了朕的头上,你知道吗?朝中出了很多事,朕想找你商议,可南岸去了几次都被赶了回来,朕怎么好意思再去,朕心慌意乱。”
“你不是无赖吗?我不让南岸他们进来,你就不会硬闯进来么?以往你可不是这样的,你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了,弟弟,这话你不该问我。”
萱城痴痴的愣住。
“娘说,你出生的那一日我抱住了你,可你却压倒了我,有些好笑吧,那时候我已经三岁了,你怎么会压倒我,可娘真的这么说了,我就信了。”
萱城挤出一笑,“三岁的时候你有多大,我有多大,娘她是骗你的,她不想我们兄弟离间,就像我们跟阿法那样,你真是傻,就这么信她的话,反正我是对她没好感的。”
苻坚手动了一下,“我信的,你知道吗?”
萱城再把他的手贴紧,往上移了移,到了心的位置,“好吧,你信吧,我压倒了你。”
“可后来就变了,你长的太慢了,到了我那个年纪的时候,你连马都上不去,还是我教会了你骑马。”
萱城听他喋喋不休的说起了往事。
“后来我压倒了你,在雪地里,你在我的身下,我护着你,就那样,我们在雪地里待了一夜。”
“那一日我们迷路了,我教会了你骑马,你兴奋过头一个人骑着马就走了,父王恰好外出了,没有人看着我们,我就跟在你的身后,一直寻你,最后在一处雪山前找到了你,你从马上跌了下来,冻得脸通红,我以为你受伤了,就把你护在身下,你知道吗?那一日可冷了,父王找到我们的时候,我的身体都冻僵了,可我的心却是热的。”
萱城嗤了一下,“你的身体是很热。”
“是,你知道我的身体是热的,可以往不是的,自从把你护在身下之后,我的身体便热了,心也热了,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变冷了,我捂不热你了呢?”
萱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的胸口有些堵,就像要窒息一样的难受。
少时情动,一生情痴。
他不再怀疑了,苻坚的确对他的弟弟产生了不同于兄弟之情的东西。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要懂事?为什么你拒绝了我呢?我们小时候不是很好吗?一直睡在一张床上,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为什么在滦河,我们遇上了他,为什么你会变了心。”
一连串的质问令萱城有些茫然又有些恍然大悟,他似乎懂了为何苻坚一定要把慕容冲留在身边。
慕容冲的心那么硬那么狠,苻坚的心那么软那么柔,他怎么是慕容冲的对手。
“可是,人也会变的,当我懂了你为何变心的时候,我也变了。”
萱城心下一颤,他期待着苻坚的下一句。
然而,苻坚却阖上了眼,他再不说话了。
也许是累了。
那一夜,萱城一整夜都没有合上眼,他一直看着榻上的人,一直盯着望着,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身体虽然是苻融的,可他的灵魂却不是。
就算给了苻坚又如何,就算乱了伦又能怎样,上天还真能灭了他们不成,最坏的结局不就是秦国灭亡,苻坚和苻融都死了吗?这本就是史实啊。
可他就是跨不了这一道坎。
一想起这些肮脏的东西,他的心瞬间就硬了起来,说什么也不能,也不能看着他执迷不悟。
兄弟关系再好,能这样不顾伦常吗?
哪怕是个堂兄堂弟堂妹叔嫂他都能接受,可亲哥哥啊,他说服不了自己。
就在那一日萱城去看过之后,苻坚的病就好了,说来也是奇怪,医官们一连几日守在王榻前都不见好转的病情,这王弟一去就瞬间好转,众人一时有些议论纷纷。
长安城中有人也在议论这件事了,毕竟帝王宫闱之事是寻常百姓家的饭后茶点。
长安城中的百姓传唱了已久的“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随着慕容冲的离开而烟消云散。
可百姓们心中都**似的,这个头一开就不是好个好兆头,他们的帝王好色,且好男色,这已经成了百姓们的认知,于是长安城中忽然刮起了一阵男色之风,开起了妓院,楼中魁首皆为少年绝色,一曲长歌舞毕,长安城中的世家子弟皆砸银掷花,纷纷献殷勤,只求看一眼这世间绝色。
萱城在府中只听的捧腹大笑,“真有这么回事,哎,我说,这追风的潮流怎么一千多年前还是这样啊,帝王好男色,难道这寻常百姓就要把自家公子送往宫中为妃为妾吗?荒唐。”
“阳平公,他们都不明白,只有您能明白,我们的圣上是否真的好色,好男色?”
萱城盯着明月那似有深意的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月郑重道,“这世上从来没有毫无根据的捕风捉影之事,也许百姓们传的是对的。”
萱城霎然大怒,勐将手中书籍掷了过去,“你乱说什么,我难道不知道吗?皇兄的事我比你清楚,他是有那么一点疯狂,好啊,是性变态,可用得着你来在我面前说吗?这天下人又有什么资格来议论他?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吗?”
明月从来没见他这般动怒过,登时双膝一软,跪到在地,把头磕了上去,“阳平公,是奴才说错了话,阳平公罚我吧。”
萱城见他这么一跪,心中气消了一般,又觉得方才自己发疯了,话说的重了,“你起来吧。”
明月起身站在一侧,萱城喘着气又平息了一会,手里的书这时候就像与自己作对一样,怎么都入不了眼了,心中烦闷,起身踱了许久还是平静不下来,明月提议,“阳平公去陪陪陛下吧。”
萱城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吧,我进宫去,外面的那些话你不许听,就算听了也不要说,乱说些什么。”
可当萱城一腔热情的进了宫,却发觉苻坚并不在宫中。
“皇兄人呢?”
“奴才不知。”
甘泉宫、宣室殿,未央宫的宫人皆是这么回应。
萱城站在未央宫的石阶前远望,宫墙重重遮住了他的视线,可外面的那些歌舞升平却怎么也堵不住的钻进了他的耳中。
他刚想走下台阶,苻晖的身影却出现了,他毕恭毕敬的朝着自己弯腰作礼,“皇叔安好。”
见到苻晖这张柔和雅静的眉眼,萱城心中一下子畅快了许多,“晖儿呀,你怎么在这里,太学的课程教的怎么样了?”
“回皇叔的话,太学教学一切皆好。”
“皇叔,你在看什么?”
“哦,我随便看看,那你回去吧,去太学吧,传道受业的任务任重道远,不可荒废了。”
苻晖却愣着没走。
萱城有些诧异。
“皇叔,父皇他出宫了。”
“什么?”萱城一惊,继而脸色突变,“你怎么知道?”
“早上我从太学出来的时候看见了,父皇没看见我,他一身便衣出了宫,南岸在后面跟着的。”
这是什么话,萱城胸中又升起一阵火,可碍于苻晖在此他压了下去。
“我知道了,你回太学吧,我出去找找。”
“皇叔?”就在萱城转身匆忙离去的时候,苻晖又叫住了他。
“我在太学讲学,我的学生们都在传,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他们都在诋毁父皇,父皇是一个明君,注定要名传千古的,对吧,皇叔?”
萱城一时僵住,不知如何作答,他勉强牵起一丝尴尬的笑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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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南风馆
萱城进了宫,又出了宫,长安城内,熙熙攘攘,商人络绎不绝的穿梭来往于东西城之间,叫卖吆喝声,嬉笑声,还有争吵声,人声鼎沸,世间万象,皆在一城之间。
萱城没有头绪,苻坚出了宫,可他能去那里呢?
身为帝王,也会向往这世俗百态的平常百姓家吗?
周围嘈杂声已经让萱城失去了分析的能力,他又在懊恼了,不过就是明月的一句话,他干嘛要自讨苦吃,见不到苻坚就算了,自己待在府上看书赏花煮茶不好吗?
可一想起那群好八卦宫闱的人,他就不自觉的烦闷上心。
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明月说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毫无根据的捕风捉影之事,的确,你行的端坐得正谁还去八卦你。
萱城拉住行人询问,“你可知这长安城中有名的南风倌在哪里?”
被他忽然扯住衣袖的行人顿时被吓的颤栗,“你,你。”
萱城从怀中掏出钱两塞在那人手中,“你怕什么,我又不是,你告诉我就行。”
拿了钱那人才用正眼瞧了他一眼,结结巴巴不想说,可对上萱城那认真的目光时,还是说了出来,“长安城中最有名的南风馆当属北城的花兰楼,这位公子,你要去便去吧,放开我的手,好吗?”
萱城不自觉的手间一松,那人趁机逃了出去,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嘴里还不停喃喃,“哎呀,老天爷啊,这是怎么了,难不成都要跟着天王学吗,脏啊,脏啊。”
萱城去了北城,北城离皇宫距离较为偏僻,出了北城便进入了雍州地界,可以说,这里管理松懈,怪不得这些妓院也能做的风生水起。
花兰楼,萱城站在楼下张望,好一出气派的阁楼啊,张灯结彩,红绸饶梁。
“这位公子,进来吗?来吧来吧。”还未进门,门口的两位小倌便凑了上来生拉硬拽了。
他们身上皆洒了浓厚的香料,脂粉又重,萱城不喜浓妆艳抹之人,掩着鼻子踏了进去。
萱城破天荒的带了钱,还带了大钱,大的能包下整个花兰楼几个时辰的大钱,不知是有预感还是什么。
“把你们这里的花魁叫出来。”萱城一坐下来,就大爷似的扬声喊了出来,随后还掏出了金锭,说来真是奇了,萱城第一次带了金锭出门,以往他连碎银铜钱都不带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