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才开了近两月,每日就有了固定的客流量,阿秀又不请人,自个白天黑夜的忙个没完,没办法,他也不能干瞧着,时不时也得过去干些“苦工”。
他哀怨的去厨房找了些吃的下肚,认命的去禾水帮忙去。
虽然是早上,但店也早早开了门,卫子清去时阿秀已经把昨日剩的点心摆了出来,放在一篮子里,插上一块牌子“八文”。
这个是卫子清的主意,卖不完的第二天降价销售,一是向顾客证明每天糕点的新鲜;二是为了让一些条件不好的邻里也能尝尝新鲜。
阿秀一开始十不理解的,他觉得放到第二天的点心与昨日比起来没什么区别,明明十几文一块的东西,不过隔了夜,瞬间降了近一半,心疼的不行。
卫子清将道理讲给他听,阿秀也没能理解,但幸好时间证明了卫子清是正确的。
降价完的点心仍有一定利润空间,还让一些人产生了一种有便宜可占的错觉,在他们人气不高的情况下竟然还能产生哄抢的效应,为他们打响名号奠定了基础。
而本身就买的起的那些人,往往都是好面子的,他们也不屑与穷人在一切抢降价食品,而且这种价格差别会让富人产生优越感,觉得当日的点心是最好最新鲜的。
不得不说卫子清把握人的心理很准确,这不,阿秀把东西摆好,刚打开前门,门外已经站了稀稀落落五六个人了,其中不乏有穿戴整齐家境尚可之人,毕竟“禾水”的点心定价是要比别处高上几文,寻常人家买起来也是要再三犹豫的。
阿秀看清哥儿要去后厨,忙喊住了他:“清哥儿你来卖吧,我去看着点面发好了没。”
卫子清一愣,他没卖过东西啊?
但阿秀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头也不抬的去了后边,而门外的人已经自觉排了队,正眼巴巴的往里看,间杂有一两个人过来,队伍还在加长。
没办法,卫子清硬着头皮去了前边,降价糕点是设计成了窗口模式,能有效的防止人过多造成哄抢而难以控制场面。
排在第一个的是个年纪大点的郎君,看见卫子清生疏的动作,热心的提醒着他。
“纸袋在那,哎夹子墙上挂着呢!小哥儿新来的吧?”
卫子清笑笑,也不否认:“是,不太熟,您要几块?”
这婶子笑的热情:“要那个红豆的两块,这个桂花的两块。”
他话刚落,后边人就不乐意了:“限购三块,你欺负人新来的不懂是吧?”
那婶子见有人戳破了,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哈哈笑起来:“我这不也是想多买点,得得,三块就三块,少要块红豆的。”
因为桂花的比红豆的要贵,但是降价后它们都是八文,所以更受欢迎些。
众人没人把这插曲当回事,依旧说笑着,即使卫子清动作慢,也没人催促,配着街边冒着热气的早点摊,倒是有几分日常的温馨在里头。
有年轻人故意从队中往后边挪到了队尾,被人发现了,脸通红,来排队的大爷大娘们都难得见有小辈来,都忍不住八卦起来。
“你小子这是干啥,咋这越排越往后呢?”
年轻人不说话,笑的憨厚,但眼神忍不住的往前边瞟去。
大娘就懂得多了,大声打趣道:“这是该娶媳妇咯!想郎君了。”
有好事的人排到前边后,趁卫子清取糕点时故意扬声问道:“郎君多大了?可有婚配?”
卫子清把碎头发抿到后边,低头露了个带着羞意的笑,似水中娇花,看呆了一众人。
“夫家姓宋,成亲半年多了。”
“哦……”问话的人话语间都是可惜,果然好看的郎君都嫁了人,可怜后边那个小辈,想法要落了空。
果然那年轻人满脸都是失望,心情低沉的离了队伍,点心也不买了。
幸好昨日剩的点心不算太多,不过卖了十几个人,就已经卖光了,眼看着最后一块糕点被递出去,后边的人失望的散了,看来明日还得再来早些啊。
即使做的生意不多,因为是头次卖东西,免不了手忙脚乱,即使在秋季的清晨,他也热的脸颊微红。
人群渐渐散了,门口也恢复了安静,只剩这条街斜对面的早点摊生意正红火。
卫子清刚要把这窗口关了去后边看阿秀时,一个小小的奶声奶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还有……还有糕点吗?”
卫子清寻着声音看出去,半天才找到人在哪,窗口建的到人腰处,所以小孩子被挡的严严实实的,只露了一双小手巴着台子,卫子清探出头去,就看见了一双大的吓人的黑亮的眼睛。
这孩子看起来不过四五岁,小小的瘦瘦的,长的却虎头虎脑的精神,看着就喜庆,只是身上脏兮兮的,穿的又破又烂,不像是一般家里的孩子,更像是街边要饭的小孩儿。
卫子清有些可怜他:“糕点没了。”
小孩儿瞪圆了眼,瞬间水汽就弥漫了上来,但还是倔强的不肯眨眼,水珠在眼眶里晃呀晃就是不落下来。
他拿脏袖子在眼泪落下来之前迅速的抹了一下,眨眨眼,就好像没哭过一样。
“哥哥,我这有钱,明天能给我留着半块吗?”
小孩儿伸手从衣服里掏出四个铜钱,小脏手撑开给他看,可怜巴巴的乞求着:“四哥说不够,差一半,但是我等不了了,能不能就买半块。”
卫子清瞬间心都软了,要不是这孩子太脏,他就要把人隔着窗户抱起来了。
只是今日降价糕点确实没了,新的点心又没出炉,实在拿不出来。
“你在这等会儿。”
他跑去后厨,趁阿秀不注意,往他的红糖袋子里舀了满满一小碗出来,红糖是精贵东西,要是让阿秀看见值不得要怎样说教他。
卫子清护着红糖,跟做贼似的,把碗运到前门。
他跟逗小狗似的,用手捏了点放小孩嘴上边:“张嘴。”
小孩儿呆萌的张大了嘴,卫子清把糖撒进去,瞬间就看见他眼神亮了。
“这是什么?”
卫子清好笑的看他吧唧着小嘴,小手巴着柜台更来劲儿了。
“这叫红糖,好吃吗?”
“这就是糖吗?好吃!”
卫子清有些心酸,这么大了,连糖味都没尝过,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年龄正是最受宠的时候,糖吃的牙都要被虫蛀了。
他跟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把小碗掏出来。
“喏,给你的,一次少吃点,吃多了肚子疼。”
卫子清故意吓唬他,因为他知道小孩儿自制力差,给他这么多糖,说不准他一口气能吃完。
小孩儿张大了嘴,仰着头口水都流了出来,因为卫子清实在,那糖多的堆了尖儿,所以小孩儿小心翼翼的接过小碗儿,视若珍宝一样搂在怀里,生怕掉出来。
卫子清见他高兴成这样,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他趴在窗口处,初生的太阳照在他身上,好像镀了一层金色,从远处看,旁边脏兮兮的小孩儿似乎是不小心闯入的,仰着头垫着脚,这好像是一幅画,惹得路人忍不住停脚侧眼。
只是很快这画就被打破了。
卫子清听见身后有动静,一转头就看见阿秀站在他身后不知道多久了。
“阿……阿秀?你怎么出来了?”
阿秀虎着小脸,手里还拿着擀面杖,瞧着怪吓人的。
“你拿我红糖了?”
“啊?”
卫子清装没听懂一样,还附赠了个自认为无敌好看的笑容。
阿秀气的跺了跺脚:“明明昨日称好了还够用一次,今日再看,好家伙,里面陷了一个深坑!就是老鼠偷吃都吃不了那么多!”
“哎……”卫子清自知闯了祸,也不敢反驳。
阿秀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你给小乞丐拿点填饱肚子的就是了,还拿红糖,真是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公子哥了。”
卫子清笑嘻嘻的凑过去,靠在比他还矮半头的阿秀身上。
“那个小孩儿叫我哥哥,我就想起来了你……那会儿我病了,你要来的那碗红糖水,我让你喝,你怎么也不肯。他跟你一样,从来没吃过糖什么味,我就想让他尝尝,就好像给以前的你吃了一样。”
旁边人一直没了动静,卫子清直起身子,就看见阿秀拿袖子快速擦了一下眼角,但是眼还红红的。
“说这个干啥,现在天天对着糖啊肉的,我都不稀罕了……你就是怕我说你,才拿着话唬我,少说别的,赶紧去给我红糖去。”
阿秀转身逃似的进了后厨,卫子清在后边偷笑,阿秀偷偷抹泪的样子,跟刚那小孩儿还真一样。
想到这,他抬眼往外看去,外边的小孩儿已经没了身影,他摇摇头,余光又看见了桌子上平铺的几个铜板。
卫子清走过去,拿在手里,数了数,正好四个,这小家伙……
人各有命,他不在感慨,起身去出了门,再跑慢点耽误了阿秀做点心,估计真的要被骂了,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阿秀这么能念叨?
第二日便是宋姆七七了,这有习俗是每隔七日烧一次纸,七七便是最后一次。
即使过去这么久了,再想起宋姆的容貌还觉得是昨日一样鲜活,他早早就准备好了元宝纸钱,一大早雇人赶马车回了乡下。
因为长嫂如母,所以平辈的村长二叔,也要当做后辈来算,需要在坟前烧纸磕头,卫子清索性没回宋家老家,直接去了村长家里。
二婶也都准备好了东西,三人向地里走去,这会儿烧纸没那么多讲究,也就在坟前说说家里事,乞求去者在地下保佑家里平安,很快就了事。
再回村长家里,二婶非要留饭,卫子清推辞不了,只好留下。
席间村长拿话不断敲打他时,他才反应过来真正让他留下来吃饭的是谁的意思。
村长也是识字的,自诩半个文化人,说话也不算直接,吞吞吐吐的,倒也让卫子清听懂了。
“泊明长时间不在家,要不你就回老家住着,也好有个照应。”
“那店铺由郎君打理也不方便,抛头露面的没个男人不像话,不如先关了,等泊明回来再开。”
“丈夫不在家,你穿着也不要太轻浮,不用太在外貌上下功夫,郎君还是贤惠为重,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事。”
几番话下来,无非是宋泊明不在家,让他安分些,少干些抛头露面的事,最好回老家,让他亲自看管着。
卫子清听着,其实心里很想问一句:“关你什么事?碍着你哪儿疼了?”
当然,这话是不能从温婉的宋夫人嘴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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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招兵买马
卫子清全程微笑倾听,间或夸赞几句菜烧的好吃,根本不接二叔的话茬。
只把村长郁闷的半死,也不跟他绕弯子了,直奔话题。
“……就这样吧,你这几日就搬回来吧。”
“那店一日不开就得亏损很多,多日不开客源就会流失,我也想回老家好好住几天,可我门全身家当都投了进去,要是亏了,泊明回来非得骂死我不成。”
“全身家当?你把泊明的钱也扔进去了?”
卫子清眨着无辜的眼:“是啊,不然我哪有钱开店?”
“不是说你卖衣服赚了好多钱吗?”
村里人都知道卫子清在钱记给人设计衣服,赚了不少钱,至于为什么没人怀疑卫子清会画画,是因为他们以为卫子清设计衣服是自个做一件出来,再让人比对着做下一件。
“衣服那哪能挣多少,要是做衣服能挣大钱,那些绣娘们不早就成富翁了?”
村长一想也是,又心疼起宋泊明的钱来。
“谁给你的胆子,背着泊明不在家做这种事!太败家了,家里刚没了长辈,就乱成这样,罢了罢了,店就先开着,但是雇个别人去卖东西,记得,雇个郎君去,你不许再去卖东西!”
卫子清听话的应了是,村长看他还算乖巧,也就停了训话。
吃完饭村长二叔就回了里屋歇着,剩二婶在那忙活,他也去帮忙,被拦住了。
二婶长的粗壮,人却细致,且不太爱说话,每次见他的时候几乎都是在干活。
他犹豫了半天,才凑过来小声说着:“你二叔没坏心的,是昨日有人回家后和你二叔说,见有人打趣你和外男,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但做生意接触的人多,早晚会被人传了闲话,他也是怕泊明回来你不好交代。”
卫子清没想到和他不熟的二婶竟然过来劝慰自己,不过这也让他响起了警钟,看起来村里人对他的闲话应该不止这些才对,毕竟不是人人都会把闲话往人家本家传的。
所以背地里还不知道怎样说他,其实这些人哪真的知道他的生活?因为以前的缘故,村里人和他大多不熟,所以他开了那个店,还真没听阿秀说过有几个来光顾的。
胖婶倒是经常过来,来县里看儿子顺便过来坐会儿,但胖婶性子豪爽,绝不是那种传人闲话的人。
所以大概不知道是谁,从他们店门前经过,正好瞧见了吧。
卫子清心里也郁闷,就这么出来卖过一次点心,还能被村里人瞧见,真是什么运气。
其实不难理解传闲话人的想法,他以前是个活在泥地下的人物,摇身一变,竟然在县里的繁华地段开起了门店,生活过的这样滋润,难免不惹人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