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路茹儿被五儿那冷风般的眼神所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边干气着,而太后只能叹气,两边相劝。
为了杜绝所有窥听之人,铁毅真在高裘月的保护下,秘密的离开了广仁殿,而律君一早就让路怀德在湖边候着,把人接上了画舫,往湖中心划去。
两画舫碰头后,锁在了一起,路怀德与泉伊在另外一艘画舫上守着,而铁毅真与高裘月则是入内相谈。
夜黑风高,月中天,远离了岸边,这里很安全,虽然夜色已深,月色正浓,而且这里没有任何的遮蔽物,以画舫为中心,一丈以内设有了铃铛,只要有人从水里靠近,就一定会配到丝线,铃铛作响,想偷听都难。
“不知铮帝此番来朝,所谓何来。”虽然律君知道一些眉目,终究是不得内里。
铁毅真不是一个喜欢卖关子的人,四十多岁了,总是沉稳很多,也没有那个心思去争天下。
“来寻一个人,来看一曲葬火。”
“寻人?以前朕听闻铮帝曾经许诺一人,与葬火有关,难道是真的?”律君这么问,也不过是顺着话题而去。
“律帝有所不知,本帝并不是铮国的帝王,裘月才是。我们本来无心朝政,江山如何,我们不管,只要百姓能够安康。”
高裘月见铁毅真有些气喘,宽厚的手掌贴上来,顺了一下,“其实律帝早有耳闻,何须再问,不过尊敬我们两位老人家的心意,也领了。”
“素心来自明月神月宫,她知道其中一部分天机。她说,如果避免战事祸乱,让死伤减少,如果谁能够舞一曲葬火,就把铮国江山赠于他。”
律君真心佩服这两个人,究竟是哪种心态,才会把自己祖宗打下的基业,不眨眼的拱手送出,难怪铮国先帝会找人替了自己的孩子,就是少了那些骂名。
而铁毅真心知高裘月为了他一定会保护好铮国的江山,不让他做亡国帝,因此才会与素心演了这么一出戏,谁知道被人识破,告知了高裘月,两人得以回到当初。
“可是汤律无人会葬火。”律君得知消息也派人打听了,可惜无人知道葬火这一曲神秘的舞蹈,是什么。
“葬火,本帝只见过一次,一个人,一生也许只能舞一次。”铁毅真想起了素心在凌澜阁舞的那人生最后一曲,双眼湿润。
素心跟他说,“陛下,这曲舞,请牢记了,虽然我无法完美的演绎。等你见了他,你就会知道为何是葬火了。”
“素心是死于葬火一舞,世上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律君心中发沉,用生命舞动的舞蹈,谁愿意,而且谁也没见过这个舞,连学都没办法。
“那铮帝是如何得知此人在汤律?”
高裘月是从萧御幸那里得来的消息,以前那些骚动还有神月楼,都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让他去追寻与素心一样拥有胭脂泪,一样异族风情的明月。
“我见过他,来汤律皇宫做客,也只是幌子,他说了会来拜访。”
这是明月对他说的话,只要他们来了汤律皇宫,葬火一定供君欣赏。
律君想到的人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神月,神月说过,铮国是兵不刃血的,但是神月如此有把握,原来是握着这张王牌,也早已知道这个承诺。
铁毅真见这里风光不错,与高裘月留在了画舫上,明日一早再回广仁殿,律君面对两人互相依靠的背影,想到了心楼的五儿,可惜伊人已去,那颗心也遗留在哪里,沉睡着。
第87章 葬火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生生死死,岁岁年年,只为与君相知相伴。”铁毅真依偎在高裘月的怀里,他们这次真是把自己的国家给卖了,回去之后,定会有许多的指责,民怨官员的直谏,虽然前面的路途坎坷,身边有一个臂弯,他并不怕。
“我们错过了二十年,往后的每一个二十年都要珍惜。别怕,有我,回去了把身份换回来吧。”
高裘月舍不得铁毅真受一丁点的委屈,这四十年来,他亏欠够多了,这一回,由他来承担一切。
“人生长恨水长东。”
铁毅真摇头,他不想,也不愿,他违背了先皇的旨意,让高裘月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这就是违抗了圣旨,如果还要让铁毅真站在浪尖上,他日九泉之下,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如何面对先皇。
“天若有情天亦老。”
远处飘来的莲花灯,为这湖色更添几分色彩,随后一席火红的身影,飞掠在湖上,踏水而来,步步生花。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五儿眼里盛开了好看的花朵,让人移不开眼,铁毅真虽然看过画像,那抹胭脂红真的很像。“在下神月,见过两位。”
而高裘月见过明月,一听不是明月,也是诧异不已,那双秋水般的眼睛,无论是英容笑貌,纤细的身形,还有身上那股香味,都与记忆中御幸楼中的那位明月相似。“你与明月是?”
“明月是我的兄长。”五儿对这两位的了解,是从明月口中得知,还有就是他通过窥视天命而得来的。
两人闲散,无心称霸旷奇,只是因为有职责在身,身不由己罢了。
“难怪难怪,如此出色的人,世间不出第二人,原来是双生子。”高裘月仰天一笑,豪迈万分。
“刚刚神月吟的两句诗,甚是妙哉!”铁毅真知道这两句诗是送给他们的,天若有情天亦老,说的就是他们繁华已过,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指的就是他为高裘月所做,还有高裘月对他的爱。
“两位不必担心铮国百姓会怨声载道,官员的百般劝谏。”神月早就料到了今后所发生的事情,这个时代依旧是一个封建的社会,信仰比哪个时代都来的浓烈些。“你们能够把河山拱手相让,在下替陛下谢过两位。”
“如果神月真有妙计,他日神月要我帮忙,赴汤蹈火。”高裘月想到神月可以帮铁毅真免去千古骂名,什么他都替神月去做。
到底也只是为了心中的那个他,五儿深感其受。
“不过请神月舞一曲葬火,我们也好兑现承诺。”高裘月没见过葬火,很想看一次,毅真说了是要付出生命的,神月如此,那他心中爱着的那个人,必定是律君。
忠君爱国也不能让一个人露出这种神情,完全不畏生死。
“葬火,是明月神月宫为了两位而编的舞蹈,传承了前年,为了感激两位的大义凛然,也为了斩断你们的枷锁。”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而金木水火对应四象,铁乃金,火克金,一曲葬火,熔掉铮国给你们的枷锁,从此展翅高飞,随心而动。”
两人面对面,相视一笑,素心来自明月神月宫,那会此舞蹈的当然是明月神月宫之人,以前铁毅真就觉得,千年宫殿,千年预言,其实都是为了汤律,洞察先机的明月神月宫怎么可能不知道最后的赢家是谁。
“有明月神月宫的祝福,我们倍感荣幸。有你们的相助,汤律何愁不称霸!”
五儿对铁毅真的这番话感到沉重,汤律是能够称霸,可是代价颇大,铮国不费摧毁之得到,可是古陵国,古陵国的计划可是用生灵屠戮来做基底的。
随着流水而汇集在湖心的莲花灯,不知道受了什么牵引,形成了没格三盏,就是一圈的同心圆,湖心一时间亮了起来。
这景象把律君也惊动了,他们才刚靠岸没多久,见月色正浓,遂在湖边停留了一下。律君正想与路怀德泉伊三人都湖心一探究竟,如果铁毅真出事了,日后就麻烦了!
太后协同皇后,急冲冲的赶过来,五儿让她们来这里,是为了劝住律君。
“皇上,请留步。”
太后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安稳了一些,生怕敢不及了,五儿交代了,绝对不能让律君去那里的。
“母后深夜至此,何事?”律君不明白自己的母后为何要阻止自己,不过他心高气傲,不让去,偏要去。
“铮帝没事,那是神月在那里,那是葬火。不可去。”眼看着律君要登船而去,不小心说漏了嘴。
“神月?”律君大惊,铁毅真说过了,葬火那是生命之舞,舞终人散,“朕要去,如果他死了,汤律就要多费时日,百姓可经不起这种折磨!”
“皇上,没事的,只要你不去,什么事都没有,你去了,哀家不敢保证!”
律君毕竟是他的儿子,十月怀胎所出,又是自己一手带大的,性情脾性如何,还不清楚吗,所以语言也相对的狠了一些。
律君见天后很坚定,不像是说假,又望了一下路怀德和泉伊,见两人也点头,也不再坚持,只是站在了湖边,遥望那端。
凌波微步,水中而舞,踏水而飞,能够在水面上如同地面般站立,足以证明五儿来自于名曰神月宫。
名曰神月宫的居民,全部都是身怀异能之人,各有千秋,而且与世隔绝,甚少人能够见识。
今日一见,总算明白了为何神秘的明月神月宫是可以聆听神谕的圣地了,瞧五儿那番气质与踏水而舞就知道了。
火红的舞衣,随着风和动作,轻柔的荡开来,脚底踏着水花,溅起了珍珠般水滴,每一个迂回转身,每一个动作都是力与柔的结合,还融合了一颗炙热的心,但是又有悲凉的感觉在里面,千变万化,而莲花灯随着舞步的变化也发生了移动,摆出了各种的形状。
丽颜红衫,青丝墨染,缎带飘逸,若仙若灵,仿佛从梦境中走来。皎皎月色,玉袖生风,典雅矫健,缎带衣袖,随着转圈,轻轻扫过了火芯,如燎原之势,迅速的蔓延开来,烧断的缎带外衣,在空中交织着陨石划落之景,五儿的容颜更加的迷离。
一个停驻,双手两边微张,头缓缓的抬起,水润迷蒙,那火点,从天上坠落。
“好!好!”
“妙!妙!”
两人都给出了赞赏的掌声,此舞只因天上有,目睹一回,人生一大快事也。惊心动魄,勾人心魂,起初见五儿全身着火,以为必死无疑,谁知道漫天的火花与其共舞,一场美丽的葬火,铁毅真总算明白素心最后的那句话了,“世间唯有二人此舞不死,才能舞出它的神韵。”
“请两位兑现你们的承诺。”五儿弯身一礼,“在下有事相求。”
五儿知道律君就在岸边,看来太后情急之下,告之了他在此了,他本是无意让律君知道的,叹息一下,离开了这个归于平静的湖心。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第88章 惊鸿公子
在汤律皇宫待了五日的铮帝,终于要启程回国了,而在启程前一个晚上,铁毅真去见了律君,兑现葬火之后答应了五儿的承诺。
“本帝遵守承诺,把铮国纳入汤律的国土,助律帝一臂之力。此份大礼,本帝想要一个人,可否?”
几日相处下来,律君发现铁毅真与他一样,爱下棋,今日也是摆上了棋盘,下个痛快,毕竟知音难求。
“快别这么说,于理朕的确要感谢您,于情您是长辈,后辈自然是要恭敬。”
律君一番话得体,但是也表明了立场,是恭敬而不是答应,铁毅真为帝多年,也深知帝王的一诺千金,一言九鼎,小心使得万年船。
“前几日,本帝与裘月躲避铮国的密探,人生路不熟的,迷路了。”铁毅真还自嘲的笑了几声,“在一面宫墙后,我们听到了悠扬响起的琴声,舒缓如泉流,大珠小珠落玉盘,本帝与裘月本想进去瞧一下究竟何人有此精湛的琴技,心中究竟是何种的清明,才会有一念一世界,一叶一如来的境界。”
五儿偶有去广仁殿与铁毅真二人详谈,五儿精通音律,这是并不是编造出来的,是深有体会,铁毅真本来就爱音律赏歌舞,五儿的才华横溢,更是欣赏万分。
铁毅真落下一子,抱以一笑,可想而知,他有多爱这音律,律君手执白子,思索着怎么下的同时,也在脑海中寻找与之配对之人,可惜不果。
“不知铮帝是在哪宫听之。”
“很奇怪,那个宫殿的大门上了枷锁。”铁毅真不解,微蹙着眉,但凡是上了枷锁的地方,都是禁地或是冷宫,但是那座宫殿虽然年久失修,当年的宏伟辉煌也是有迹可循的。“本帝在裘月的帮助下,跃上了宫墙,门廊一位倾世之姿的少年,神色如风轻云淡,很符合风和宫这三字。”
律君听闻是伤了枷锁的,第一想到的就是风和宫,律航在位时并没有多少嫔妃,失宠失德的更加没有,唯独只有那件事情,风和宫成了冷宫,也在宫门上了枷锁,只留侧门每日由宫女负责把饭菜放在门外。
见律君神色有点难看,铁毅真心中咯噔了一下,神月拍拖他一定要把他带离汤律皇宫,他可不能食言呀。
说实话,当他知道五儿就是神月的时候,确实是吃惊了一些时日,传闻汤律宫中有一个罪人之子,名曰五公子,被囚风和宫中,没想到这个被囚之人,居然另有身份,而且还是为了汤律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