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嗯……二哥?”呆呆的坐起来,身边之人早已不见踪影,律枢把脸转向了窗边,刚好瞧见了一树梨花,开得正茂。
光着脚丫子,趴在窗边,往下一下看,大千世界,尽收眼底,街道上喜气蓬勃的行人,院落里面的各色的花儿,怒放迎春。
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香。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欣赏了一番,就去梳洗打扮,自从跟了五儿之后,洗漱穿衣,都是五儿与缘儿两人手把手教的,起初的时候可是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打理,日子久了,就熟练了。
身为五殿下的时候,事事有人打点,像个瓷娃娃一样,现在的亲力亲为,让他觉得新鲜,让他觉得,活着就该这般。
“枢儿,吃早饭了。”五儿与缘儿手里都端着饭菜,在里屋的律枢未闻其声,先闻其香,蹦蹦的从内室出来了。
“二哥早!”五儿才刚把早餐摆好,律枢就过来给了一个狠狠的熊抱,缘儿瞧了笑得花枝乱颤。
“公子,五殿下越来越黏您了。”律枢脸一红,乖乖的坐到了椅子上,瞧着今日的早餐,“当初那个爱哭,怕生,胆怯,内向的可爱小家伙,早已不见踪迹了。”
“唔……又寻我开心。”律枢苦着脸,太丢人了,立马转移了话题,“今天怎么这么丰富?”
面前的是一碗面条,上面有冬菇金针菇蘑菇,几片青菜,还有鱼肉加一个对半切开的红色的鸡蛋。
中央放着几个开胃的小菜,可是五儿与缘儿的只是一碗香喷喷的白粥,今天怎么了?
“五殿下好福气,今日公子亲自为五殿下做的长寿面,庆祝五殿下六周岁。”缘儿眨眼一笑,这时候律枢才想起来,三月三,是他的生辰。
呆呆的扭头,带着疑问,五儿牵着一个好看的笑容,点头回答。
这是为他做的长寿面,第一次有人为他亲自下厨煮一碗长寿面,虽然小小的一碗,可是这是他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宫中之人,无人这么待他,他的母后也只是送点小礼物,长寿面这面,他还是从五儿口中得知,民间的一个习俗。
“吃了长寿面,从此枢儿长寿百岁,平平安安,顺心顺意。”春日的早晨,暖和的阳光,外面姹紫嫣红,白鸟争鸣,也不及五儿这一番风情。
律枢知道如何吃长寿面,一条一碗,一口不断,是为长寿平安,律枢还小,胃口小,很贴心的只做了三尺长,小小的一碗,里面浓浓的爱意。
瞧小家伙吃得欢,两人也是心满意足,喝起了白粥,早餐用毕,缘儿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香囊,放在桌子上,慢慢的递过去。
“缘儿没什么本事,五殿下在宫中奇珍异宝数不胜数,缘儿就亲自做了这个香囊,希望五殿下喜欢。”
缘儿的女红了得,五儿从小的衣裳配饰全部都是她一手完成的,律枢现在穿的衣裳也是出自缘儿之手。
“不,亲手之物,物轻情意重,二哥曾经教诲,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律枢很喜欢,世间任何贵重之物,都比不过一个情字,他当然喜欢,亲手之物,里面每一针每一线,都是缘儿的心意,还有岁岁平安之意,上面红色绣线勾勒出来的,盘龙的平安二字,一前一后。
蓝色的花儿,椭圆形的花瓣,一共五瓣,不满了整个香囊,“这花是?”
“蓝星花。”这花只有明月神月宫有,平时来朝拜的信仰之人,赠送他们的,就是这蓝星花,“代表着生命。”
寓意良好,律枢心怀感激,笑着落泪,“谢谢缘儿。”
缘儿摸摸律枢的小巧脑袋瓜,满是心疼与宠溺,谁说帝王家的孩子是三生修来的福气,皇家多薄情,不如凡夫俗子来得乐之。
“二哥是不是也有礼物送我?”律枢一脸的期待。
五儿挑眉,语调轻扬,“怎么?二哥给你亲自下厨,做了长寿面,不知足吗?”
面对五儿的调侃和挖苦,律枢一点都不在意,笑盈盈俏皮可爱,还带着一点狡黠。
“二哥平日也有做吃的给枢儿,而且……这是二哥给枢儿过的第一个生辰。”
不是他贪心,而是很知五儿的心,第一次在外,第一次与亲如家人的五儿缘儿过生日,这种事情,是第一次,所以值得纪念,而且今日的他,已非昨日之人。
“枢儿越来越聪敏了。”五儿赞赏了一番,从寝室的梳妆台取了一个檀香盒子。摆在了律枢的面前。
律枢眼前一亮,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里面的不知道是什么礼物呢?值得二哥用这么贵重的紫檀木装着。
第96章 五儿的托付
盒子不大,五尺长,八尺宽,上面雕刻的是莲花与彼岸花,迫不及待的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三样东西。
抬头问,“二哥,这是?这宁神香的香囊,枢儿自是认得,可是这两样……”他不知道。
“这是应君堂的令牌,羽符。应君堂虽然是我发起的,可是一手让它壮大的是御幸哥。虽然应君堂的主人是我与哥哥,可是也要得到御幸哥的首肯。”
羽符,通体碧色,用上等的翡翠而雕成,月下梨花之图,镌刻了君芷二字,这是五儿为律枢在外取的名字。
所幸的是,萧御幸本就是清心寡欲之人,爱明月胜过自己,待五儿如亲弟弟,律枢不但得到了明月的喜爱,更加赢得了萧御幸的喜欢,因此顺理成章的,萧御幸答应了五儿的请求。
“从今日开始,枢儿就是应君堂的少主了,日后二哥不在了,这应君堂就交给枢儿了。”五儿在为自己也是为了枢儿安排后路,自己的命运虽然不是很清楚,他凭直觉也能猜到,律君不能没人帮忙,他日自己真有个万一,能够调动应君堂的,就只有律枢了。
“二哥?”怎么就不在呢?
“只是万一,世事无常,不是你我能掌握的。而这个是紫晶玉,是你皇爷爷送我的,一定要好生保管,不可给外人知道,将来是一道保命符。”
五儿说得慎重,不容置疑,律枢心中发紧,觉得自己收了不得了的礼物。
“这应该留给二哥。”真是保命符,他认为五儿才用得上,如此珍贵,他不能要。
“收下吧,日后你定会知道。”五儿叹息,他能做的能预防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沉默了好一段时候,五儿突然开口问,“枢儿可曾怨过二哥?”
律枢摇头,五儿话里的意思他明白,淡淡的无可奈何,还有自责,还有心疼,“枢儿虽愚钝,可是枢儿知道,父皇不爱母后,废后也是迟早的事。”
律枢以为五儿说的是他陷害了文皇后的事情,这件事五儿有跟律枢说过,所以他知道,只不过五儿还有一个意思,就是让律枢背井离乡的,六岁的孩童,陪着自己颠沛流离,不能尽孝道。
“而且,枢儿知道的,二哥有一颗菩萨心,只是事情太多太多,枢儿喜欢二哥,枢儿想二哥与父皇终成眷属,枢儿想二哥做我的爹爹。”
律枢其实什么礼物都不想要,只想一辈子留在五儿的身边,他无法为自己的母后守孝灵前,又无法讨得父皇的欢心,又无法孝顺父皇,他就只有五儿这么一个亲人了。
窝在五儿怀里哭得不成声,五儿自是心疼,这是律君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哭得如此嘶声力竭,怎么不心疼。
“乖,别哭,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五儿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的哄到,“生辰日,哭得猫咪似的,也不怕羞了。”
律枢粗喘了几口气,闷闷的,“都闭上眼睛了,不许看。”
五儿与缘儿相视一笑,从善如流的闭上了双眼,律枢磨蹭着偷瞄了几下,确定两人都闭上双眼后,赶紧把花猫脸变回了以往的精致小脸。
“可以了。”收拾心情的律枢明艳可爱,一点都不像刚刚那副哭得不能自己的伤心态。
“今晚我们放烟火,然后准备去怀宁城。”这个生辰,他一定让律枢满意,留下不可磨灭的回忆,从今往后,就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律枢兴奋的在五儿的怀里跳开了,“二哥,枢儿的人生是您给的,枢儿一定会保护好二哥的。二哥托付给枢儿的事情,枢儿定不会忘了。”
缘儿把紫晶玉放进了平安香囊里面,细心的为律枢系上,然后牵着律枢的小手,往外走,“今日天气甚好,公子说了去郊外散心。”
五儿在后面看着一大一小,慢慢的往楼梯而下,也跟着过去了,安逸的日子,总是短暂。怀里藏着五儿珍惜的玉佩,一直都藏在了心房的位置,感受着它的存在,就宛如律君就在他的身边。
“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君郎,您可知,五儿就是五公子,五公子就是神月,而您又可知,当年那个与您雪中相遇,互定终生的人,是我呀……”
忆起十三年前,两人在风和宫旁边的一个庭院里,除夕那天,银装素裹,雪把整个大地染得就想秘境一样,洁白明亮。律君曾经抱着他,一起在百年老树下,荡秋千,并把玉佩赠与他,约定会娶他为夫。
第97章 春落空啼
无暇来客客栈,路怀德在怀宁城入住的客栈,不住驿站,是为了掩饰身份。路怀德来到怀宁城就要半年了,怀宁城不大,寻找天地双剑应该很容易,只可惜无论如何打探,都没有任何消息,去古屋问刘叔,刘叔也只是摇头,去应君堂分堂,对方也只是说,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路怀德无奈,只好请旨律君,能不能入焰王的陵墓,说不定里面会有线索。得到了律君的首肯,路怀德独自一人,来到了焰王的陵墓,这里应该有一两百年没人过来了。
到达陵墓的正中央,停放焰王棺材的寝室,这里构造是仿造当年焰王寝殿而建造的,摆设也一如当年,虽然没有人明白这用意何在。
路怀德在里面转了一圈,轻蹙眉宇,这里分明有人来过,只是不是近期,而是有一年之多了,也许别人瞧不出来,路怀德一定瞧得出来。
虽然都布满了灰尘,但是有些地方的灰尘少了一些,虽然不明显,但是这就是证据,看着面积大小,应该是一个十来岁少年的手指,仔细的巡查了两边,发现那潜入者很了解这里,而且只到了两个地方,一个是紫檀金龙床,一个是这梳妆台。
“不知是何人如此了得,又是拿了什么离开了。”
路怀德揭开了那盒子,里面写着“真心已付,君且珍惜。”不知道是焰王的亲笔,还是某人的亲笔,而肯定的是,这句话,对焰王来说,非常的珍贵。
无功而返,在出来的时候,顺便问了一句,“以前附近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
负责守卫陵墓门口的两人已经在这里当了十年的守陵人,一直都没有遇到什么形迹可疑的人。
“回大人,没有。”
像是想到了什么,另外一个守陵人下意识的说到,“去年快冬天的时候吧,不知道哪里飘来了一股幽香,没多久就消失了。”
路怀德心里疑惑,幽香?莫不会是什么致幻药,然后迷住了人的心神魂魄,趁机入内?莫非真是拿走了什么?最坏的一种就是,那东西与天地双剑有关。
刚回到无暇来客客栈,掌柜的就交给了路怀德一封信,拆开信,路怀德喜从心来,摇着扇子,信步楼上。
路怀德手里捏着白瓷酒杯,一个人隐在了光影里面,沉默不语,心中有事,怎可喜悦,连酒都觉得发苦。
“贪杯对伤口不好。”五儿手里提着一个药箱,见路怀德在喝闷酒,出言相劝。
“心中烦闷,借酒消愁。”路怀德三日前受了重伤,一剑穿心,几乎当场命丧,五儿及时赶到,用续命丹掉住最后一口气,有用了名贵的紫炎魂散来止住喷涌而出的鲜血,回到应君堂分堂,不知道用了什么药,才让路怀德死里逃生,躲过了鬼差勾魂一劫。
“现下武林中人,结集在了佟天林,为的就是天地双剑,本已经是头疼了,如今可好了,连本来不知道天地双剑是焰王之物的古陵国也派人来寻了。”
局势紧张,他能不紧张吗?能不心烦吗?能不借酒消愁吗?
替路怀德上好伤药后,说出了一个让路怀德错愕不已的消息,“古陵国是在下给的消息。”
“什么?!”
“在下周旋在东幽煌与东幽焬身边,如果不能让两人充分的信任在下,在下无法让皇上在最短的时日内灭掉古陵国。”
路怀德震惊得双唇无法合拢,瞪大双眼,显然是被五儿的行为气疯了,他不是傻子,加之五儿半年多前赠送的书籍,他怎么想不到五儿要做的是什么。
“你!你……你可想好了,这是无法回头的事情呀!”路怀德真是不明白五儿在想些什么,“你是想用美人计,可是,你可知,若是他日事情暴露了,你会没命的!”
五儿也只是淡漠一笑,生命之于他,只是过往云烟,消纵即逝,“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既然上天给了在下这幅祸国殃民的容貌,为何不物尽其用。”
面对五儿的大义冷然,路怀德不知道是佩服,还是心疼,明明想与律君相守,明明为律君做了那么多,可是律君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