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他觉得律枢这种人才,不能就这么没了。他日律枫登基,总要有一个信得过的人来辅助。
律枢就是那个不二人选,可是,军令状已立,军法不可违,即使他想徇私,也不能。
“这伤,确实是你弄伤?”律枢的品行,他信得过,而且武艺不差。绝不可能因为醉心打斗,而不顾律枫的安危。“律枢,你可要据实以告。”
律枢低头,咬唇硬是不回答,不答就是有苦不能言,律君这下头疼了。
“陛下,军令不可违,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如果不依法处置,军中士兵怎么想?”
路茹儿见律君沉默,心知不妙,律君虽然没有多疼爱这第五个孩子,但是,律枢的功绩在那里,群臣称赞,总会给点薄面。
“既然无话可说,那就就地正法吧。”
律枢紧紧握着身侧当年五儿送给他的宁神香的香囊,都说帝王家只有礼法,没有人情味,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秉承五儿教他的《百孝篇》,只用了一年,就让兄弟姐妹团结,没有间隙,毕竟血浓于水,水到渠成,奈何这个弟弟对自己一直愤恨。
“儿臣叩谢皇恩。”律枢规矩恭谨的一个扣头大礼,其实他知道的,即使自己如今不是那个愚钝的五殿下,但是一点没变的是,他是文皇后所出。
“等等!”路怀德与泉伊冲进来,幸好还来得及,向律君三人请安后,开始为律枢求情。
“陛下,所谓意外,乃意料之外,谁也无法料及,这样莫不冤枉?”路怀德据理力争,律枢他算是看着长大。五儿为了汤律死得凄惨,为律君做了那么多,不曾被律君知道。
“军令如山,五殿下的确说了,毫发无损,否则以死谢罪。但是他是陛下的儿子,对汤律他鞠躬尽瘁,小小年纪,协助陛下打下天下,依旧默默无闻,不求功赏,当年五殿下回宫,陛下还没有论功行赏,如今将功补过,不也是一种办法。”
路怀德知道律君不是成心要律枢死,要他死的,可是那两个女人。
“陛下,如果一定要受罚,断发谢罪,棒打龙褂,以此受罚。”泉伊这么说,律君一定明白,曹操曾经也是以此谢罪,宋仁宗亦是如此。
太后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些典故,可是律君心里明白,“怀德与泉伊所言,有理。”
皇后一听,立马否决,“陛下,开了先例,日后如何让人信服?军心不可动。”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知晓冲了进来,谁也不敢拦着。这三日律君与他形影不离,怎敢冒犯,直奔御前。君巧络想阻止都来不及。一把掀起律枫的衣袖,把绷带扯掉,眸光凌厉,一抬手,狠狠刮了一巴掌。
“啪!”
“你干什么?!”太后与皇后目怒凶光,狠狠的瞪着知晓。
他在外面听得清楚,梦里的情景也渐渐清晰,一股沁人心脾,熟悉的宁神香,让他记起了许多关于自己的记忆。
“知晓?”律君见知晓气息有点乱,不由得担心。
“不知廉耻,伤口在内侧,从上至下,不深!只伤及了表皮。是你用簪子割破的,伤口略粗。如何是枢儿那柄潜渊剑所伤?”
律君第一次见知晓用这么严厉,带着恨意的语气说话,而且比之前说的还来得多,还来的气势汹汹。
但是一声枢儿,让大家愣了许久,连跪在地上的律枢也是呆呆的看着,只可惜人被路怀德和泉伊挡着,瞧不清楚。
枢儿,枢儿,枢儿,他做梦都没想过,还会有人喊他枢儿,一瞬间,他以为,那个死得凄惨的二哥回来了。
但是,这个声音,等等,声音……他记忆里,五儿擅长变声。不论男女,不论动物,均是天衣无缝。刚刚那语气,很像五儿喊他时,充满了爱。
起身越过路怀德,热泪盈眶,眨动几回。确认何人后,双唇抖动,不自觉的跪下。抽噎着,不敢眨眼,脆弱得让人心疼,“您是……您是……是不是……”
不敢问出来,怕是一场梦,又想知道,这不是梦。
眼角一抹胭脂红,清冷花香,宛若蛟龙的身姿。一双永远干净清澈的双眸,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美得让人心醉。
知晓向前两步,流下两滴清泪,含笑而唤,“枢儿。”
一如初见,不冷不暖,贤淑端庄,优雅高贵。
“呜哇……二哥,真的是您?!哇……枢儿想您,您终于回来了!”一声枢儿,足以表明身份,君知晓就是那个在十二年前,被砍首示众,后被路茹儿碎尸喂鱼,沉入河流的五儿。
思念之情,一发不可收拾,紧紧抱着五儿的腰,哭得凶勐,话也语无伦次,“大哥哥也寻不到。大家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枢儿也等不到二哥的尸体。刘叔一去不回,二哥让枢儿做的,枢儿都做了。缘儿伤心得要命。那个讨厌的人老是寻枢儿,派人跟踪枢儿,枢儿真的好怕好怕……”
“养育之恩不曾报,枢儿悔对二哥,日夜思念,千里念孤魂,无处话凄凉。”
“别哭,比猫儿都难看。”五儿轻拍律枢的背部,一如当年。律枢破涕而笑,擦干眼泪。“一别十多年,枢儿都长大了。”
可惜自己只陪了这个可怜的孩子短短的三年,没有见证当初一个豆丁大的小男孩,长成如今俊挺的模样。
“当年二哥托付于你的东西,还在吗?”
律枢点头,他一直带在身上,不曾离开。打开缘儿当年亲手为他缝制的平安带,取出来给五儿看。
“二哥,枢儿要承欢膝下。”
五儿点头一笑,“青长总管,有劳您老人家把东西呈给太后。”
五儿背对着太后,淡淡的说了一句话,又对律枢说,“没事的,二哥在。”
太后一见此物,先是一愣,律君瞧了,也是惊讶。只有其他人不明白。这块不大不小,晶莹剔透,里面有紫气在流动的紫色水晶,是何物?居然让两人脸色这么凝重。
“太后与陛下,一定认得此物。”
五儿转身,面对他们依旧坦荡荡,与当年那个不问世事,隐忍不发的五儿判若两人。
“紫玉晶,汤律独一无二的宝物,原以为失踪了,难道是先帝……”太后知道知晓就是五儿,明显是被鬼吓了一样,借尸还魂,是要来报仇吗?
“两岁那年,先帝亲自送与我作为生辰礼物,同时在上面刻上了文字。”
太后端详一下,看得不是很清楚。五儿让那些粉末过来,一抹,看得清晰。太后立马收起,脸色非常的难看。
“太后,先帝亲笔,一生平安无忧到百岁。”五儿知道太后不敢念出来,就帮她来念。
上面写着:天佑五儿,一生平安,长命百岁,律航亲笔。
“太后纵容皇后对我做了什么,太后清楚,我用着紫玉晶换枢儿一命。”
“少来恐吓太后,你是君知晓,不是那个死了的神月。”路茹儿清楚记得,当年五儿可是砍首,还被自己碎尸了。绝对不可能是五儿,一定是律枢早就与知晓安排好的一切计划。
“没错,神月早就被你们所害,我好不容易用君知晓的身份重回人间,我怎么可能让你们害我枢儿!太后可记得,我是谁的孩子?太后是否记得某人的托付?太后与皇后违背先帝圣旨,害死我,是否抗旨不尊,斩立决?”
太后清楚就好,律航赐五儿一生平安,长命百岁,而太后却是间接害死了五儿,让他如今非人亦非鬼,抗旨不尊,是砍头大罪,即使您是当今太后与皇后。
“陛下,不知可否?”五儿目光柔和,轻轻的问了律君一句。
律君虽然不知道太后他们对五儿做了什么,但是看律枢哭得如此伤心,定然不是好事,这些事情,他日后定会查清。
“死罪可免,就按泉伊的话去办吧。”说完律君收敛一切情绪,五儿无法从中判断。
五儿脸色一沉,忧上眉梢,他真的怕这三天的情谊,消失殆尽,他好不容易重回人间,与律君相遇,两情相悦,莫要让自己就是神月而断了这份情分。
“唔……”头隐隐发疼,又来了,那些画面,啥时间涌进了五儿的脑袋,头痛欲裂,只是这次比上次还来得严重,连吐了几口鲜血,“莫伤我君郎……”
律枢见五儿倒下,立马过去抱住滑落的身体,急切的探脉,“二哥,您怎么了?不要吓……”
话还没说完,双唇抖动,惊慌失措,不能相信自己号脉的结果,出神呆滞,“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非人亦非鬼,非神亦非仙,一缕思念到人间……呜呜……二哥何苦,何苦。”
君巧络也赶到了身边,她其实知道五儿的身份的,相遇第一天他们就知道,五儿非人非鬼,非神非仙,只是不知道与皇家牵扯上了。
律君见五儿口吐鲜血,最后还呢喃一句,莫伤我君郎,以前的种种,三日的形影不离,他终究是动情,过去抱起五儿,温柔的喊了一句,“神月,朕在这里,你哪都不许去。”
如果真的是一缕思念到人间,他懂,他也思念五儿,思念之情,他懂。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第112章 山村惊魂
梁太守多日来神不守舍,魂不附体,终日心事重重。最后还是在律君的逼问下,道出了缘由。
其实隔壁镇发生了一件怪事,已经有大半年了,由于事情诡异,又寻不到缘由,而且偶有几次。只是上个月,事情勐的增加,一发不可收,那个与山为根据点的小村落,一时间,死伤过百。而且这次官兵出动,据存活下来的口供,不是人,是从阴曹地府爬上来的丧尸,面色可憎,目露凶光,血盆大口,吐息青绿,口吐黑色粘稠的毒液。
把人撕咬致死,所有被咬过抓伤过的人,都会病变,成为他们的一员,奇怪的是,只攻击那山上的小村庄。
律君只好带上路怀德、泉伊,又怕路茹儿对五儿不利,用“夫唱妇随,珠连璧合”这个借口,把人也一起带走。又率领了一千精兵,上山去了。
而律枢自动请缨,也跟着去了,虽然担心五儿沉睡不醒,但是他答应过五儿的,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护律君周全。
安营扎寨在村口,律君与老村长详谈了许久,也觉得此事颇有蹊跷。
“那些丧尸不知哪里来,白天我们带村民去寻,无果而回。都困扰大半年了。一到了晚上,我们都不敢出门,全部聚集到地窑,壮丁巡逻守卫。但是,人数太多了,很多壮丁都受伤,最后变成了同类。”
老村长说起这事,惊魂未定,老泪众横,都不知道是村子造了什么孽,遇到这种恐怖的事情,搞得人心狂狂。
“老伯,出现了那么久,你们可发现什么对抗的办法?”律君觉得如果真的无法抵抗,那村子绝对可以一夜之间成为鬼村。
“回陛下,后来我们发现,他们怕火。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势单力薄,他们又是刀枪不惧。”
“陛下,请您救救我们!”老村长重重一磕头,他们现在把希望都寄托在律君身上了。
律君把人扶起来,安慰道,“老伯,朕一定查明此时,灭了这害人的丧尸。”
路茹儿毕竟是将门之后,不像别的女子,胆小怕事,听之神色镇定,“陛下,是觉得有人搞鬼?”
“呵呵,怀德你觉得呢?”律君不答,反问路怀德。
路怀德摇着纸扇,好不快活,神秘一笑,“管他是人是鬼,今晚便是知晓。”
泉伊站在路怀德身后,神色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不是在寻律君的开心,砸别人的痛处,存心的吧?后面踢了他一脚,让他别太过了,他们是来办正事的。
律君别有深意的对着路怀德一笑,两人不知道肚子里估摸什么。
入夜,村里的人全部到了地尧,律君一行人与负责站岗守卫的村名,一起守在了村口,又派部分兵马在地窑把守,一有动静,立马放信号弹。
十五夜,月圆时,一轮血月高空挂。山风习习,夜深人静,草虫不鸣,走兽不见,安静得可怕,让人毛骨悚然,疙瘩尽起。
“来了。”泉伊微眯双眼,神色凝重,实在是怪异,这脚步声杂乱无章,气息浑浊,分明就不是人。
架在两边的火盆,噼里啪啦的,风吹过,哗哗作响,把来人照得清晰。
“恶……这是什么,这么丑陋难看,不怕反胃吗?”路茹儿实在无法接受这鬼样子,太丑陋了,无法直视。
“陛下,我能到屋子里歇着吗?”泉伊对这些恶心的东西,最没辙,一想到,鸡皮疙瘩起来,全身乏力。
“亲爱的,你觉得撇下为夫与陛下,说得过吗?”路怀德扶额,这泉伊,什么都好,唯独见不得丑陋不堪的东西。
以前都没觉得怎么样,一年比一年严重,到底是为了什么?
“泉伊,这只不过是一群蛊毒,你怕什么?”律君听了老村长的话,就知道这是蛊毒,而且是古陵国的余孽干的好事。
“陛下,这不是怕,而是被恶心到了。”泉伊立马反驳。
“不,父皇,这不只是蛊毒。”律枢跟在五儿身边三年,后又有五儿留给他的各种典籍,最重要的是,他见过这种丧尸。“这是蛊毒加招魂术,曰鬼兵。”
当年五儿逝世时,古幽焬大肆研究邪术,降魂术、醒魂术、付魂术等等,杀了不少人,残害了不少孕妇婴儿,最终都失败了。
最后他利用了蛊毒与招魂术,让一个死人复活,但是样貌丑陋如树人,长出难看的肉瘤,状如树枝,恶臭难闻,最后活了不到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