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悦却是一反常态的,紧紧的盯着他的动作。
楚无面色不便,放入明心粉之后,端起轻轻晃了晃,而后接着袖口的遮掩,不动声色的将茶杯扔在了盆栽的花丛里,左手宽袖放下时,右手依旧好好的端着茶盏。
楚无将茶盏放在茶盘上,又将茶盏递给楚悦。
楚悦冷哼一声,突然意味深长的道,“你这么费尽心思的,也不知道究竟是给父皇喝了些什么?”
楚无毫不避讳的看着她,说道,“茶、明心叶,方才已经说了。”
“呵。”楚悦冷笑,“谁知道呢?”
楚悦端着茶去给皇帝喝下。
接着就像完成了什么任务一般,只说自己有些累,要去歇息就匆匆离开了。
楚无回到茶座前坐下,整个人沉默着,就连呼吸都是轻微的,放佛整个人都不存在一般。
皇帝看了他两眼,挥手道:“若无事,阿九也退下吧!”
楚无起身:“儿臣告退!”
接着微微后退几步,转身离去了。
茶桌上,好好的放着一个茶杯,里面盛放着满满一杯茶水。旁边的盆栽里,有一半土壤较其他地方更湿润一些,而位于这一半的名花,竟然已呈现微微枯萎之势。
第一〇五章 最多两日
楚悦出了皇帝帐篷之后,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她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甩开身旁的宫女,跌跌撞撞的奔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公主?”于三青忙迎上来抱住她,“怎么了这是?”
“嘘!别说话,别说话!”楚悦说着,自己却停不下来一般,神经质的道,“楚无完了,他完了,我看见父皇喝下去了哈哈哈哈。”
于三青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忙喝退屋内众人,又让亲近侍卫去屋外守着。
“公主,你做什么了?”于三青将人扶到软榻上坐下,柔声问道,“陛下喝什么?”
楚悦摇摇头,抬头无声的看着他,一会儿看看自己的手,又看向于三青,“我见父皇喝下去了,哥哥说,这药只是会让人小小病一场而已,我没有害他。”
楚悦说着,忽然又神经质的笑起来,“不过楚无完了,他完蛋了。”
“公主!”于三青心里惊涛骇浪一般,忙端来热茶给楚悦喝下,轻声安抚道,“别急,先别急,你慢慢说。”
楚悦喝完茶,缓了一会儿,方才愣愣的看着于三青,眼里忽然就有眼泪掉下来了。
“父皇是最疼我的。”她说。
不过很快楚悦眼里又带上仇恨和快意,“然而楚无完了,他马上就要被父皇处死了哈哈哈。”
“你给陛下喝什么了?”于三青诱哄一般问道,“公主,是谁叫你这么做的?”
楚悦摇头,有些恼怒的看着于三青,“你说帮我对付他的,结果到现在什么都没做。”
“我不是不做。”于三青忙解释,“只是时机不成熟。”于三青说着压低声音道,“公主,我这次让你求陛下带我们一起出来,就因为这次是个好机会。”
“真的?”楚悦不信的看着他。
于三青点头,干脆道:“自然,我何时骗过公主?”
楚悦闻言,方才信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于三青,半响,方才喃喃到,“可是父皇已经喝下去了。”
她虽然不喜于三青,但对于于三青对她的忠诚却又是绝对相信的。
于三青忙问:“你做什么了?”
楚悦道:“楚无给父皇泡了茶,茶里,我放了药。”
接着她好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般,忙又说道,“哥哥说,那只是会让人身体不舒服而已,不会有事的,我不会害父皇的,不会的。”
于三青闻言,已经吓出了一头冷汗。
“公主!”他小心翼翼问道,“是太子殿下让你这么做的?”
楚悦沉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哥哥说,父皇爱喝楚无泡的茶,此次秋猎,楚无一定会来的,让我趁这个机会,在他泡的茶水里放点东西。”
而楚钧会找到楚悦安排这样的事,是因为楚悦一反常态的态度——拖着孕重的身体硬说自己在府里憋坏了要出门散心,皇贵妃说她不过,又知道皇帝说是秋猎,其实享乐居多,便也同意了,这才引起楚钧的怀疑。
果然楚钧随意乍了一下,楚悦就咬牙切齿的说了对楚无的恨意,楚钧便顺势给了她那一条手链。
镂空的小球里放了药,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放茶水里过一番,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楚悦向来听从楚钧惯了,当下没有多想就答应下来。只要能让楚无不好过,就算心里有些害怕以及对皇帝的愧疚,她也无所谓了。
然而于三青毕竟和楚悦不同,他再平庸也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直觉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只是楚钧此举究竟是为了对付楚无,还是借着这个由头对付皇帝甚至一石二鸟,他却有些不清楚了。
毕竟皇帝行事不按套路,此前因为楚钧某些行为过于激烈,皇帝差点没动废太子的想法,这些事在朝堂上不是什么秘密。
当然,因为皇贵妃的关系,废太子自然不成真,但楚钧若是因此怀恨在心,想做些什么,那就有依据了。
谋害皇帝,不管是什么毒药,都是诛灭九族的大罪,珑心不清楚,楚钧不可能不知道。
于三青越想越是心惊,楚钧这人心狠手辣的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不管他要对付的是谁,楚悦都只是他手上的一颗已被丢弃的棋子。
想到他一边说着为妹子好,借自己人马,一边又同时利用楚悦,于三青只觉得不寒而栗。
“你……”于三青脸色惨白,连楚悦都看出些不对劲来,“你这是怎么了?”
“公主。”于三青道,“从现在开始,你就留在这里不要出门,只说自己身体不好,行吗?还有不管身边有什么人,也不要乱说话。”
“那不行。”楚悦狠狠的道,“我要去看着楚无是如何倒霉的,等楚无被下了天牢,我还要看看顾白极到时候是如何的后悔。”
“我会一直帮你听着消息的。”于三青干脆说得严重些,“你想想,要是陛下真的……出了什么事,喝茶的时候除了九王爷就只有你在,万一连你一起怪罪怎么办?”
“这……”楚悦闻言,方才有些不悦的道,“那万一要是不行呢?父皇不会有事的,本宫可实在不想再看见楚无了,他再在我面前晃,我就恨得喘不过气来,我心情不好,孩子可也是有影响的。”
“交给我。”于三青一咬牙,眼里闪过一丝狠意,“最多两日,我定要他们回不了京城。”
楚悦闻言,也没注意到他说的“们”字,见于三青语气不似作伪,方才心满意足的躺下休息了。
楚无出来之后,看着帐篷外黄昏的天空,感受着山风从身上拂过,忽然轻轻出了口气。
再往前走几步,背开皇帝住处一些,斜地里跳出一个人来,猝不及防将他揽在怀里。
“将军?”楚无惊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将军,你在等我?”
“不然呢?”顾白极笑道,“你又不愿意让我陪你同去,为夫实在担忧,只能在此候着了。”
楚无道,“你和皇帝不对付,去了看着也不舒坦。”
“我去看他做什么?”顾白极不解,“我去当然是看着你的。”
楚无失笑,顾白极放开他,将他的手攥在手心里,语气忽然低了下来,“好了,阿有现在可以告诉我,方才在想什么?”
楚无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顾白极是什么意思,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温暖,顾白极对自己实在太过熟悉了些,一点情绪上的变化他都注意到了。
“方才你有些紧张,阿有。”顾白极道,“帐篷里可是发生了什么危险?”想起先出来的楚悦,顾白极眉头一皱,“和楚悦有关?”
第一〇六章 顾白极面色一变
楚无摇头,问道:“将军,你之前说关于楚钧和那敌国细作的事,皇帝查到了些?”
“嗯,和这个有关?”顾白极道,“楚钧是太子,轻易动他不得,只能诱着皇帝自己去查去怀疑。”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皇帝居然无能到这个地步,顾白极放了那么多的讯息,皇帝的人也才刚摸到了一点边,最近这一次皇帝病重,不知皇贵妃灌了什么药,皇帝竟然干脆不再继续查下去,反而继续耽于享乐了。
“所以,在之前皇帝是对楚钧有过怀疑的?”楚无问。
顾白极点头,“不过皇帝也找不到什么具体的证据,只对楚钧敲打了一番,现在干脆连这些微的怀疑都打消了。”
“怪不得。”
怪不得明明皇帝一直吃着慢性毒药的,楚悦还突然下手,看似是为了嫁祸于他,但从那药性看来,对方要毒害皇帝的心思分明更重些。
顾白极问道:“怎么?”
楚无道:“做贼心虚,皇帝的疑虑打消与否不重要,楚钧他急了。”
顾白极皱眉,两人很快到了他们的住处,顾白极让楚无在软塌上坐下,自己蹲在他面前,嗓音带着些风雨欲来的低沉,“楚钧对皇帝出手了?”他猜测到,“趁着你在的时候动手,可是还想嫁祸于你?”
楚无没隐瞒,一五一十将之前发生的事说了,回头见顾白极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忙轻声安抚,“将军,现在不宜做什么,便是我能证明什么,楚悦一口咬定是我自己下药污蔑,皇帝也只会信她。”
“我知道,我知道。”顾白极一连说了两遍,放佛是在借此缓和心中的焦躁,顿了顿,干脆一把将楚无横抱起放在榻上,随即压了上去,一点一点厮磨着他的嘴唇、锁骨,压抑不住的狠厉终于缓缓显露出来,“真恨不能,此刻就去拆了这狼心狗肺的两兄妹,彻底毁了这昏君摇摇欲坠的江山。”
他不敢想象,如果不是楚无心细,如果不是他恰好擅长这些,此刻这人已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送进大牢等死了。
“将军!”楚无伸手勾住顾白极的脖子,安抚道,“没什么好气的,你要毁也可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楚钧磨刀霍霍,楚锐虎视眈眈,要做什么,也等这两人先斗起来再说。
楚无主动吻一下顾白极的唇,“将军,你看我不是没事吗?以后我会更注意的。”
顾白极加深了这个吻,有些自责,“以后我陪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楚无点头:“好。”
翌日,楚悦忐忑而又期待的醒来,又是担忧皇帝那边会传来怎样的消息,又迫不及待的想看楚无倒霉的惨状。
然而帐篷外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就在她按捺不住准备让婢女出门去探听消息的时候,于三青进来了。
“公主醒了?”于三青面上有些放松的笑容,“可要吃点东西?早膳已经备下了。”
楚悦愣愣的看他,“外面没事?”
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于三青点点头,挥退下人之后走过去扶起楚悦,“陛下没事。”
“我不是问父皇。”楚悦有些恶狠狠的,“楚无呢,他没被抓起来?”
于三青有些无奈,“陛下既然没事,楚无自然也不会有事。”
“怎么会?”楚悦跌坐回榻上,满脸的不敢相信。
胆战心急的等了一晚上,结果居然什么结果也没有,楚悦如何能承受这个结果,推开于三青就冲出去,“一定是我昨天放的时间太短没有效果,我要去看看。”
“公主!”
于三青有些担忧,忙跟了出去,到皇帝帐篷前,到底不敢像楚悦那般闯进去,只好担忧的等在外面。
正好这时属下找来,说是秋猎快开始了,让他快些前去准备。
于三青虽还有些担忧,不过一想到秋猎开始,皇帝自然不在里面,也就放心了些。又想起今日的计划,便咬咬牙,叮嘱婢女几句,转身离开了。
却说楚悦进去之后,没看见皇帝,只有一个宫奴守在一边。
窗下的茶座上,两杯茶水还在冒着热气。
楚悦问道:“父皇呢?”
宫奴答:“回禀公主,陛下去主持秋猎了。”
“这样。”楚悦点点头,又指着茶水问,“这是谁泡的茶?”
宫奴道:“是九殿下方才过来泡的。”
楚悦闻言一喜,既然是楚无泡的,那皇帝早晚会喝的。且现在没有人在,正是天赐良机。
她随便找了个要用点心的由头将宫奴打发出去,而后走过去将镂空小球放进茶水里泡了好一会儿,直到里面那黄豆大小的一粒药丸完全融化,方才心满意足的起身。
正想离开,皇帝却已经回来了,楚悦为了放心些,想着至少看皇帝将茶喝下,便干脆撒娇留了下来,说要陪着父皇。
然而皇帝身边跟着一个美人,正是新鲜宠爱的时候,美人一颗一颗喂了皇帝大半盘水灵灵的葡萄,倒让皇帝一点渴意都没有了。
楚悦无奈,赖在皇帝这里呆了一会儿,她孕期易困,很快占据着一个小榻睡了过去。
却不曾想这一睡直接睡了两个时辰,再次醒来,事情走向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
此次秋猎,虽然皇帝给了丰厚的奖赏,许多人也为了得到皇帝的青眼而使出浑身解数,但那显然不包括顾白极和楚无二人。
两人结伴进山,只当是一次悠闲的秋游。
此地顾白极来过许多次,对地形很是熟悉,便带着楚无往景色优美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