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伤?”已经被衡明世教了一些话的狼孩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鹰三也很清楚狼孩会说的不多,就比比划划地说道:“我有药。”为了避免遇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在出发之前,就把重要的东西用纱布缠绕在身上,即便是衣服被风沙刮破,那些缠紧了纱布的地方还裹着最重要的草药和文书。
狼孩听不太懂,但他看着鹰三比划,也大概知道他应该是有药的,这些两脚兽身上都带着很多东西。
狼孩:“伤好……去哪?”
鹰三:“回边城,你知道那里的,你在那里住过。”鹰三边说边在沙地上画出了之前腾出来给狼孩疗伤的小屋子的模样。
狼孩一下就懂了,点点头。
鹰三:“你们呢?你们去哪?”
狼孩:“找水,没有水了。”
鹰三想起了自己进入荒原之前看到的的那一小片绿洲,下意识地想要给它们指方向,手抬起来了,才想起,他们遭遇了沙尘暴,不但被吹得天旋地转,还不知道被吹了多久,被卷了多远。
就算能根据太阳的位置,大概确认一个方向,但谁又能知道,要走多远,才能走到那片绿洲呢?
而且,狼群又凭什么相信他呢?
更何况他现在身带任务,不可能再回头了,只能找准垣国所在的方向走。
当初他们大部队走过荒原的时候,还是见过几次绿洲的,所以,只要朝着垣国的方向走,说不准还能遇见。
于是,鹰三对狼孩道:“你们,跟我走吗?”
————
尚且身在汗国的衡明世还不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将狼孩引到了远离垣国的地方,却又被偶遇狼孩的鹰三给带了回去。
等他知道时,已经是他和封启一起回到垣国,而那时显然已经为时已晚,他如何捶胸顿足暂不提。
现在,衡明世的关注点还是放在汗国的战事上。
其实,到了这一步,垣军对于汗国的影响力,已经远没有日渐壮大的忽赫亥和魁梧将军的反叛军大了。
在穆达拉汗王的统治下,汗国百姓几乎每年都要缴纳大量的赋税,而这些税的大部分都被用来训练军队,制造兵器。
因为穆达拉汗王尚武,自他上位以来,汗国屡次对外扩张,到目前为止已经吞并了周边不少的小国。
当权王者崇尚武力,好四处征伐,乐于开疆扩土,享受着万国来朝的感觉,这对于国家百姓来说,无疑是一种痛苦。
因为军队不是靠空气养成的,马匹也不是靠唿吸空气就能跑起来的,兵器武器更不是凭空出现的。
这些东西,都需要真金白银。
而这些真金白银要从哪里得来呢?
当权者心疼自己的私库,不可能出,为官着同样盘算着自己的利益,不可能从自己腰包里拿。
于是,就只能从无权无势的黎民百姓身上收刮。
当然,光是有金银珠宝还不够,还得需要壮丁,一波又一波的壮丁!
在这样的一个大背景之下,为了能填饱肚子,为了能搏一个未来,主动报名参军的青年壮丁,其实并不少。
因为只有在军队里,他们才能勉强吃得饱。
与其在街上饥一顿饱一顿,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浪,还不如进入军营,只要签个卖身契,就能换得一身汗军服穿,不至于天天穿得破破烂烂,还能吃上东西糙面饼子,即便那东西硬得能嗑崩牙,但也总好过没有。
常年的重税让汗国百姓们苦不堪言,所以当有人首先举起反叛的旗帜的时候,才会那么轻易地一唿百应。
当然,这些也是忽赫亥没有想到的情况。
他甚至都没想到自己真的能打到汗王城下,和魁梧将军骑马并肩而立。
忽赫亥想到了不久前信鹰送来的一封信。
那是一封没有落款的信,信上的字是汗文,内容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
虽然没有落款,虽然写的是汗文,但他脑海里还是浮现出了那个瘦小青年的身影。
那人写垣字时的字迹倒是龙飞凤舞,可写汗字时却是歪歪扭扭,如同鸡爪刨地,看得忽赫亥当时就想给他把字形改了。
“忽赫亥殿下。”魁梧将军的声音拉回了忽赫亥渐远的思绪,忽赫亥回过神,抬头看向那高耸的城墙。
魁梧将军:“忽赫亥殿下,这将是最后一战了!”
忽赫亥当然很清楚魁梧将军真正想要表达的是什么,点头道:“待我登上那位置,必将依民意,下令惩戒贪官污吏,重审冤假错案,还百姓一个公道。”
忽赫亥看向了魁梧将军:“而你,我的将军,你是我大汗的镇国公。”
得了忽赫亥的许诺,魁梧将军这才满意,高举起手中的大刀,对准了汗王城的方向,高喝:“伐无道!杀庸王!杀!——”
“杀!——”
……
在忽赫亥和魁梧将军与汗王军打起来的时候,衡明世这边也和回援的乌古鲁军队对上了。
在垣国四处作乱的乌古鲁,在收到汗王写的急信之后,立刻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他也是没想到,自己在外征战扩张,而自己家后院却起了火,这火烧得可真大啊!一路烧到了汗王城下!
若是汗王城被夺下,那他这些年的辛苦征伐,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越想越觉得愤怒,乌古鲁军赶回的速度也是异常的快。
同时,也很凶勐!
垣军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打下来的数座城池,竟被乌古鲁的军队一路攻破!仅仅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就杀到了衡明世的军队目前驻扎的闫城。
当然,那些原本驻守在各个汗城里的垣军,在乌古鲁攻城之前,就抄小道撤离,也是乌古鲁快速夺回城池的原因之一。
这里不是垣国,没有垣军们要守护的家人至亲,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和乌古鲁的军队拼死一战,负隅顽抗。
乌古鲁的军队杀来,他们就撤,衡明世有系统在实时监控乌古鲁的动向,提醒垣军提前撤离,简直易如反掌。
衡明世之所以会选择在闫城驻守,就是因为翻越了闫城旁边的闫山之后,就可以直接通往荒原之地。
若是乌古鲁的军队杀到这里,他们完全可以直接撤离。
反正,他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剩下的,就是汗国内部的事情。
有忽赫亥带着的反叛军在前,汗国必定会乱上一段时间,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了。
一路杀到了闫城的乌古鲁其实也是有些迷茫的,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一路过来,从百姓口中获知的,都是垣军撤退的消息。
一开始他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心里还是沾沾自喜的,觉得是自己的勇武吓退了那些胆小的垣军。
可当他每次抵达一座新的城池之后,都听到这样的说法,就渐渐地感到不对劲了。
警惕和疑心让他不再相信这些汗国百姓的说辞,他觉得这些活在垣军统治下将近一年的百姓肯定是背叛了家国,于是将他们抓来严加拷问,非要逼问出一个能让他接受的“真相”。
第117章 :开战
乌古鲁不肯相信垣军在他来之前就撤退的这个说法,总觉得是有垣军藏匿在百姓的家中,伺机偷袭他们,于是对每一个城池都大肆搜查,胡翻乱拆,大有要将整座城都倒过来看一遍的架势。
就算翻找无果,这些汗兵们也不会道歉,更不会将东西放回原位,甚至有些汗兵在翻到了之前物什时,还会直接占为己有,态度十分蛮横嚣张,好像在百姓家中翻到的值钱东西,就是他们的似的,全然是一种“我凭本事翻到的,就是我的”的霸道态度。
之前他们在垣城里也是这样的掠夺搜刮百姓的,所以动作非常的熟练且粗暴,因为他们的心里早就划分了等级,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在他们眼里就是最底层的存在。
当然,这也和穆达拉汗王重武轻文的观念有着很大的关系。
他们在垣国是敌人,所以他们在垣城里强行收刮掀家时,会遇上百姓们的愤怒抵抗,但是在这里,在汗城,他们是本国的军队,而且还义正辞严的说是要搜查垣军余孽,汗国百姓们虽然被他们的粗暴折腾得很是不满,却也不敢说。
可他们的不反抗,非但没有得到这些汗军的怜悯,反而让他们更加暴力,自乌古鲁的军队进入城池以来,城中各种商铺和屋宅被打砸毁坏了无数。
当然,也有心疼自家东西被砸坏,出声阻止的人,却被乌古鲁以“疑似勾结垣军,包藏祸心”的罪名抓走,扔进牢房里,并且施以刑罚。
很多被抓去“问审”的百姓忍受不住酷刑,只能屈打成招,签字画押。
总之,自从乌古鲁入汗关之后,所到之处,民怨四起。
原本他们听闻乌古鲁攻破垣城城关,为汗国开疆扩土,还一度把乌古鲁当成盖世英雄,当成下一任汗王的继承人,敬他为勇士,奉他为神话,甚至各种坊间话本都用上了他的形象作为标杆。
可现在真正见识到了乌古鲁的手段之后,那些曾把乌古鲁当成勇者的百姓们才意识到,这算什么勇者,这就是一个残忍的刽子手!一个流着王族血脉的暴徒!
他确实勇勐,确实能征善战,但他残暴不仁,手段残忍,就算对待自己国家的黎民百姓,都毫无怜悯之心!
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当得好一国之君?
或者换一个说法,若是让这样的人当上了一国之君,那么他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多少百姓才能供养得起一个连年征战扩张的国家?
于是乎,乌古鲁生生凭借自己和手下军队的力量,将自己之前积累起来的名声和民望,彻底推垮了!
而他自己却显然没能意识到这一点。
————
眼下乌古鲁打到了闫城城门下,却发现,一路他都没能追赶上的垣军,这一次居然没有撤!
终于看到了活的垣军,乌古鲁忍不住将自己一直堆积在心里的愤怒和嘲讽,一股脑的宣泄出来,大骂垣军胆小如鼠,只敢到处跑,不敢和他们汗军勇士们正面交锋!
乌古鲁骂得可欢,直到他看到那高高的闫城城墙上,露出了一个人影。
看到那熟悉的人影,乌古鲁瞪大了双眼——那个男人!是那个险些一箭穿了他的头的男人!
那是垣国的皇帝!
他还清楚的记得,当初那个男人身后打着垣国的皇旗!
垣国的皇帝为什么会在这里?
等等!所以说,父皇信里所说的,那支攻打了大汗好几座城池的垣国军队,就是这垣国皇帝率领的军队吗?
是他乌古鲁瞎了,还是这垣国皇帝疯了?
就在乌古鲁愣神期间,衡明世已经拿出了从系统商店兑换来的扩音喇叭——当初他在城墙下对着忽赫亥喊话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个。
“乌古鲁殿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衡明世慢悠悠道:“朕到现在都还记得你带着军队狼狈逃窜时的背影呢,每次想起,都能让朕开心许久,极其下饭。”
“你!垣国皇帝!你休要嚣张!今日本殿便要将当年所受之屈辱全数奉还!你给本殿等着!”
衡明世:“正好,朕还想多看几次你那仓皇逃窜的蠢模样,真是像极了那些搬开石头之后就惊得四散逃窜的湿虫。”
衡明世:“不不不,虫子都有各自可爱的一面呢,而你却能完美的将丑陋和胆小集于一身,真是不知是该嫌弃你,还是应该可怜你。”
乌古鲁:“你!你也就逞这一时口舌之快!”
衡明世:“为了照顾愚蠢的你,朕都用汗语来表达了,而你居然还是说不过朕,你难道就感觉不到羞耻吗?”
乌古鲁气得面色涨红:“哇呀呀呀!气煞我也!”
衡明世:“生气就对了,就是为了气你才这么说的。”
乌古鲁喘了几口怒气,面色扭曲:“垣国皇帝为了气本殿而准备说辞,也算是本殿的荣幸了!”
衡明世:“殿下感动吗?”
乌古鲁将手中的双刀舞出了两道花,又反手握住,狞笑道:“待你成为本殿的刀下亡魂,本殿便告诉你!”
衡明世摆手:“并不是很令人期待的答案,就当朕没问过吧。”
简单的“寒暄”结束,衡明世放下了喇叭,捞起袖子,走到了城门上的擂鼓台前,接过了侍卫捧上来的鼓槌。
“咚!”
“咚咚咚咚!”
从一开始就躲藏在城墙掩体后面的垣军们在第一声鼓响起之后,就非常默契的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布巾,动作迅速地掩住自己的口鼻,然后张弓搭箭,对准了城墙下的汗军。
乌古鲁高举手里的刀,对准了衡明世的方向,高声道:“攻城!”
汗军:“杀!”
抱着攀城梯的先队们一冲而上,一手举个盾牌顶着嗖嗖嗖飞下的箭羽,凭着一股子蛮劲冲到了城墙底下,将攀城梯搭在城墙上!
这是汗军特制的攀城梯,重达几百公斤,由几个肌肉虬结的大汉一起抬头扛尾,才能搬得动,这样的梯子斜压在城墙上,再被那些壮汉们于底下固住,在城墙上的人根本没法推动掀翻。
而这些汗军也是靠着这样的方式,登上了一座座高高的城墙,攻破了一座座城池。
待他们登上了城,健壮高大的体型就是他们最大的优势,垣军在和他们的肉搏近战中很难讨得了好处。
之前衡明世和封启之所以能打赢乌古鲁带领的这一批精兵,还是因为和李参将的军队里外包围,加上乌古鲁那会儿一路得胜,心高气傲,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才会中了绊马索的埋伏,失了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