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焦急起来,不能在拖延下去了。
眼见着四人再度逼了上来,景澈拼着硬挨了他们一掌,借力后退,在空中一个翻腾,脱离了他们的包围圈。
原本愈合的伤口又传来一阵疼痛,景澈捂着胸口迅速离去。
“他受伤了——“四人因为方才的那个变故,停住了脚步,眼中露出忧色,公子吩咐的可是好好照顾他,想不到他竟拼着受伤也要离开这里。
“追。”为首的一人稍作沉思,下达命令。
如今景澈受伤,他们自会跟公子请罪,留下的任务却不容有失。
几道暗影在竹林间上演着一场追逐战。
翌日。
晨曦微明,红日从天际越出,驱散了白雾。
宋帝五十岁的大寿,排场自然是无比的奢华。
宫门守卫里三层外三层,个个都是精心挑选出的好手,每一个进宫的人都经过了仔细的盘查,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然而这宴会并没有想象中热闹,反而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
各个大臣间甚少说话,神情肃穆。
一辆素色马车忽然停在了宫门前。
原本盘查的守卫如临大敌,立刻分出十数人上前包围过去,“噌”的一声抽出长刀,厉声喝问,“来者何人,速速下车。”
这阵势吓了旁人一大跳,敏锐的感觉到今日的异常,风吹草动都是草木皆兵,让人心惊胆颤。
众人将目光放在那辆素色马车上。
里面不知道是何人在车内,车下站了一个粉雕玉砌的小童,和一个面容冷硬的大汉。
黑衣大汉神色冷厉,听到喝问声,从怀中掏出金牌,粗声粗气的道,“我家公子有皇帝御赐的金牌,可直接进宫。”
岂料那守卫看也没看金牌一眼,冷笑,“今日不同往日,不论是谁,一律要经过盘查。”狐疑的看了眼那紧闭着的车帘,“连面也不敢露,谁敢担保里面的人没有包藏祸心?”
“你!”玄泰大怒,掌下已有风声涌动,想要教训那不知好歹的守卫,自家公子身份尊贵,自然不便露面,竟然在宫门口被几个小小的守卫刁难。
“玄泰,不得闹事。”清冷若许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一只白皙如玉的手将车帘拨开了,露出其中那张绝美幽柔的淡漠容颜。
他静静的坐在那,白衣胜雪,朱砂凄艳,仿佛让天地都静了下来。
原本嚣狂的守卫瞪大了眼睛,瞬间将神色化为了恭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道,“公、公子。”
坐在马车中的人正是百里流清无疑。
冷汗顺着额头如同瀑布流了下来,先前还耀武扬威的几人此刻面如土色。
若说最初因为百里流清喜静,鲜少露于人前,而让大多数的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如今却因为逍遥侯,早让各大势力弄清他的身份。
百里流清,这四个字不论在哪里都不会泯灭人群。
很多人都知道,如今京都发生的事情,忽然消失的密探,各国的奸细都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是皇帝的贵宾,是整个南陵的客人,是谁也不敢得罪的存在。
那几人此刻悔的恨不得抽死自己,看着少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万念俱灰的想,若是皇帝知道了今日他们几个为难的人是百里流清,会不会将他们抽筋剥皮。
然而在他们跪下的那一瞬间,少年却淡淡的将车帘放了下来,并没有与他计较的意思,轻声吩咐道,“走吧。”
“是。”一行人缓缓进去宫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公子,那些人好跋扈,为什么不让泰叔叔教训他们?”进了宫门,小豆腐疑惑的问道。
相对于小豆腐的疑惑,玄泰却另有想法。
“公子,按说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进宫,守卫对我们也熟悉,向来无人敢拦我们的车,何以今日会忽然发难。”
车内传出清淡的声音,仿佛是在意料之中,“京都的守卫已经被换了八成了,不认识我们也正常。”
“那这些人是……”
少年却没有答他,片刻才传出一道带着几分复杂的话语,“今日的皇宫可不平静。”
看着马车的远去,跪着的守卫的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全部湿透了。
围观的大臣心下惋惜,这百里流清气度非凡、行事手段果决狠戾,一旦出手绝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可惜为人太过低调,莫说与他结交,就是想要见他一面都难如登天!
在那辆马车消失后,很快,宫门外再次恢复了严谨。
才安静下来没多久,人群中忽然又起了一阵喧闹。
“那、那是——?!”
出现在宫门外的是两个身着明黄色华裳的男子,一个面容英俊,带着几分英武之气,一个却十分俊秀,细长的狐狸眼隐隐透出一股凌人的气势。
若说宋子珩在场的众人都认识,他身旁的人却有着几分陌生。
然而能与宋子珩并肩走在一起,又身着明黄衣衫身份必然尊贵,然而他的周身竟还透出杀戈之气。
人群中有了小声的议论。
都知道宋帝有五子,幼子宋子天早夭,三子宋子云和四子宋子青流放在外,唯独长子宋子麟与次子宋子珩留在京都。
而五子中打过仗的只有三皇子宋子云。
此人身份也就唿之欲出了。
纵是知道他的身份,也无人敢上前打招唿,近来南陵京都风雨满城,被宋帝雷霆出击的满门抄斩闹的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今日是宋帝五十的寿辰,却不曾听闻他曾召三皇子回京的消息,而三皇子却与二皇子一同出现这皇宫中,这其中的缘故,心思剔透的点的想想驻扎在护城河的大军,很快便能猜测到,看来今日的寿宴很热闹。
“逍遥侯来了!”也不知是谁叫了声。
众人循声去望,果然一道邪魅的身影骑着神骏黑马从远处赶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却半分不失魅力,马背上的他丰神俊朗,目光流转间熠熠生辉,比任何人更像王侯,耀眼的几乎让人离不视线。
行到了宫门前,景澈才松了一口,寿宴未开始,也就意味着自己赶上了……
他与宋子珩正打了一个照面,然而却都没有打招唿。
谁不知道南陵的二皇子与逍遥侯交好?
如今又是怎样的一个状况……
众人心中忐忑起来,看来他们之间也出了矛盾了,景澈马不停蹄的进了宫门。
宋子珩却站在他身后,并没有急着进去,俊秀的脸上没有半分嬉闹,沉静而冷漠,看了他许久,才同宋子靑一道进宫。
宫门外的一干人等,已经石化在原地。
今日出现的人,哪个不是在南陵跺跺脚,整个南陵颤一颤的主,今日全部聚首在一起,心底蓦然涌起了惊惧。
谁都知道,今日的寿宴必定风云涌动,绝不会平静!
第九十六章 寿宴
长乐宫,灯火辉煌。
来来往往的宫女手持银盘,上面放着上好的美酒佳肴,穿梭在各个席位间。
雪白的毛绒毯上以不同金线绣着精致的牡丹花,栩栩如生,分外富贵。
容貌俏美的舞女,身着薄纱,随着丝竹歌乐在上面翩翩起舞,宛如坠落世间的精灵,别样妩媚,看的人如痴如醉。
此情此景,一派安和祥乐。
十二层玉阶,宋帝遥遥坐在龙椅之上,看着底下的一干大臣,面容沉静,不见喜怒。
礼仪太监站在门口迎宾,声音尖利刺耳,
“礼部侍郎吴大人到——”
“户部侍郎陈大人到——”
“镇国大将军李大人到——”
到场的大人各自找到位子,面色都挂着一抹硬扯出来的僵硬笑容,纵然心中再忐忑,皇帝的寿宴……谁敢不笑?!
殿内的众人虽然在笑,但是几乎静默的没有声音,隐隐透出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氛,只有能听见礼仪太监的通禀声陆续传来……
“右相楚大人到——”
“刑部尚书齐大人到——”
原本告禀的声音忽然顿了顿,眼前出现的白衣少年让礼仪太监晃了晃神,直到少年从他眼前走过,他才回过声来喊道,“百里公子到——”
随着这一句话,原本观看歌舞的文武大臣蓦然转开视线,尽数集中在那清冷似雪的少年身上。
眼中情绪各不相同,有疑惑、错愕、更多的却是惊叹。
纵然他少年老成,依旧可让人看出,他年纪其实并不大,顶多双十之龄。
一个不过双十的少年竟有这么大的能力和威势。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浮现一个想法,这样的人,若能结交,日后必定会给自己带来无数的好处……
只是,百里流清名声在外,为人却低调内敛,很少有能亲近的机会……
宋帝看见百里流清进来,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自己几个儿子的动向,他心中自然有数,百里流清就是他的定心丸,只要看见百里流清他就相信绝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少年面无表情的进去,并没有在意殿内众人的目光,挑了偏僻位子坐了下来,身后跟着精灵可爱的小童和身躯魁梧的大汉。
盯着桌子上晶莹剔透的紫葡萄,小豆腐十分垂涎的道,“公子这葡萄好好看啊,该不是贡品吧?”
见他一副口水直留的样子,百里流清无奈的取了一些递给他,真是哭笑不得,明明就是最普通的葡萄,这孩子不吃早饭,一大早就囔囔着要跟自己进宫,想着近日来他所受的苦,百里流清也不忍拒绝,便顺了他的意。
然而看他这幅丢人的样子,百里流清摇了摇头,看来以后带不带他出来,还得好好思量一下……
捧着一串紫葡萄,小豆腐兴高采烈的取了一颗,然而还未吞下去,只听礼仪太监的又一声通禀,“逍遥侯到——”
“咳、咳。”小豆腐捂着嗓子咳了起来,还未吞下去的葡萄因为这个三个字差点呛到气管里,小脸涨的通红。
目光却不往朝门口看去。
众人的目光还未彻底归位,便再度被礼仪太监这一声给吸引了过去。
果然,华贵的大门前出现了那道风流慵懒的桃色身影,摇着一把紫金骨扇徐徐的走了进来,与往昔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段时间以来,京都一直流传着逍遥侯景澈和神医百里流清坠崖身死的消息,然而在宋帝寿宴之际却齐齐现身,心中一叹,果然是坊间的消息不能相信啊……
这样的两个位高权重、惊才绝艳的少年怎会说死就死呢……
景澈几乎是一眼就看见百里流清,少年微微垂眸正在饮茶,并没有看自己一眼,一副超然入世的样子。
摇了摇手中的紫扇,景澈丝毫没有犹豫,目不斜视的直接坐到了百里流清身旁的席位。
“逍遥侯!”小豆腐喜形于色,毫不掩饰看见景澈的喜悦。
景澈冲他笑了笑,便将目光放在优雅饮茶的百里流清身上,轻声道,“百里公子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不留只字片语的不辞而别……
明明之前与相处的那般愉快……
岂料,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少年神容不动,淡淡开口,“你我之间并无关系,我何须给你解释?”
“唰”的一声将紫扇合拢,景澈脸色沉了下来,隐隐有些愤怒流露出来,“百里公子又想一句话就撇清与我的关系吗?”
两人之间的事怎能说断就断,说没有就没有。
这样的结果,景澈绝不会接受。
他知道百里流清对自己是有感觉、甚至感情的,否则那日夜晚自己冒犯他,他绝不会视如无睹,默然接受。
然而少年并未回答他,目光看着场内的歌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让景澈十分无奈,明明把自己逼的满腔怒火,却偏偏又对他发不出任何的火,静静的看着少年如玉般的容颜,最后化为轻声的叹息,“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正是这时,礼仪太监尖利的声音再度在殿内响起,“二皇子到——”目光落在宋子珩身边的人,却犹疑起来,不知道该如何称唿。
二人皆是一身明黄色的华裳,要知道只有皇族的嫡亲才有资格穿明黄色,礼仪太监心中暗暗叫苦,今日这来的人是一个比一个不好叫啊。
他是……
看清了宋子珩身旁的那人,场内的几乎所有人面色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下意识的偷偷抬眼去看宋帝。
宋帝神色波澜不起,仿佛早知道三皇子宋子云来了,并没有感觉到一丝的惊愕,这倒是让宋子云稍稍有些失望。
那龙座上的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却对自己没有半分该有父子之情,在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就将自己流放到贫瘠之地,甚至在自己为南陵征战两次胜利后,都没有召自己回京都,当真是无情无义。
他目光在殿内扫了扫,最后落在坐于首位的太子身上,危险的看着他,今日自己就要将自己失去的统统的拿回来。
而对于他的这种目光,太子宋子麟感觉极为的不舒服,仿佛是自己是猎物,被凶残的猎豹给盯上了,尽管他坐在位子上,小腿肚子依旧有些发软……
他知道,自己的兄弟因为自己的独宠与霸道,个个都对自己恨之入骨,恨不得喝自己的血,扒自己的皮,他从未想到,被流放出去的宋子云还有回来的一天,心中暗暗后悔起来,若是自己之前央求父皇杀了他们,也不会在今日面临这种让自己心惊胆颤的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