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目光落在那两道身影上,柔声问道,“他们怎样了?”
“情况不太乐观。”李元叹了一口气,以七星城的治疗的条件根本就无法让他们醒过来,“大夫来看过了,只能等!”
他们所能做的只能等!
“各位将军无需担心,我已发信让宫中尽快派御医赶来的!”他出声安抚,眼中涌动的情绪却是极为的复杂,他知道景澈对百里流清很重要,却未曾想到百里流清能够为了他,连命也不要。
在他记忆中,少年总是一副清清淡淡、安然冷寂的模样,仿佛天地毁灭也换不来他的一个抬眸,想不到……
“多谢大皇子。”如今他们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那赶来的御医的身上了……
……
眼前十茫茫的都是白雾,一道清冷的白影在雾中若隐若现,景澈站在他身后,仿佛是等待了千万年一般,他想要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无数的碎片走马观花在梦境中掠过,少年清傲挑眉的神态,清冷一笑的模样,幽冷奏笛的冷寂,最后定格在那一双点漆般的双瞳上,从未看过他那么温柔、那么悲伤。、那么无奈的凝视着自己,甚至没来得及听清他最后一句说的是什么。
“流清……”记忆在脑中渐渐清晰,满含深情和痛苦的两个字冲破了口腔。
与此同时,南疆宫中,一身火红衣衫的容华,一口血喷了出来,俏脸的脸上拉扯出一个似哭似笑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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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血啊,还是熬夜了,一定要合理安排时间!
第一百六十一章 难解
“华儿,你怎么了?”原本还好好的妹妹忽然吐出了一口血,容澜脸色大变。
容华没有说话,苍白着脸将自己唇角边的血迹拭去,她的额头上忽然浮现了一道古老的血红图腾,再慢慢的淡了下去,然后在容澜惊讶的目光渐渐淡了下去,直至消失。
“这是……?!”
容华没有回答他,转过身径直回了自己的房。
容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中是深深的担忧,自从景澈走后,自己的这个妹妹再也不见往日的那种活泼,时常都是自己呆在自己的房中,连话都很少说。
南疆王终日愁眉不展,甚至心中有些后悔,当初让容华给景澈下情蛊,与他成亲,景澈却在成婚当日离去,让南疆丢脸至极,虽然遮掩过去,在名义上容华依旧是逍遥侯的妻子,两人却没有夫妻之实,南疆王很清楚,这段姻亲,景澈根本就不会承认。
“你说什么,华儿受伤了?!”一听自己女儿毫无预兆吐血的消息,南疆王放下正在处理的公务,急忙赶了过去。
“公主怎么了?”南疆王沉声问道。
“回陛下,公主她……”一旁的御医把完脉,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你个废物,难道不知道?!”南疆王大怒。
“陛下不必怪他,公主没有大碍。”一道红色的苍老人影从门外走了进来,容华的情况他已经都知道了,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少女出言道,“公主给逍遥侯下的情蛊已破,自身遭到了反噬……”
“不可能!”南疆王阴沉着脸看向他,“这情蛊是我南疆最为高深的术法,除了施术者主动解除,绝不会被破解!”
老者脸色复杂,他想到昔日见到的那两个少年,静静开口,“这世上多的是玄妙无法解释的事。”
“说这话你有何凭证?”南疆王皱眉,实在在理智上难以接受,一旦这情咒被破,景澈恢复记忆,因此记恨上南疆,那自己可就是给南疆树立了一个极大的敌人啊。
“这件事,你做错了。”红衣老者并没有理他,只是幽幽的说了这句话,他心疼容华,情咒被破,景澈无事,但是容华却要受当初血誓之约,余生不可爱上其他男子与其成亲,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南疆王沉默下来,当初想要算计景澈,却不想聪明反被聪明误,只是这个苦果说什么自己都得咽下去。
“你们都出去。”容华将脸侧过去,闭上了眼睛,轻声开口。
“华儿……”容澜本还打算说些什么,却被南疆王拉住,摇了摇头,柔声嘱咐一句,“华儿,你好好休息,父皇晚些再来看你。”
待他们走后,红衣老者却没有离开,他默默站在床边,陪伴着容华。
“小时候,我一直觉得姑婆很不幸,因为她爱上了你,至死也没有见你一面……”沉寂的房间忽然响起了带着几分空灵得声音,红唇勾起一丝自嘲,“却没想到,我会比她更惨。”
“容华……”老者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但是我不后悔。”容华目光空洞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因为我是南疆的公主,我的个人感情对于整个南疆来说不足为道。”
“可是我不甘心!”容华闭上眼,原本忍着得泪水,顺着眼眶流了下来,“我不知道这世界上到底什么是情,我一定要知道,哪怕代价是我的性命……”
七星城,军帐之中,传出一道惊喜的声音,“候爷,醒了——!!”
黑龙满脸喜色的跑出去叫道,“侯爷醒了,侯爷醒了!!”
很快,贾元霸、东鹿、甚至连玄泰都尽数集中在帐内。
脑中闪现,战场上的回眸时,少年那染血的苍白容颜,景澈勐地坐了起来,“流清——?!”
“候爷、候爷你醒了?”
景澈目光转过眼前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笑脸,却唯独没有那道清冷的白衣,勐地掀被下床,抓住一人,语气惊慌的问,“流清呢?流清在哪里?!”
黑龙被他勒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断断续续的道,“公、公子在他的房间里。”
话刚说完,眼前已经没有了那道邪魅的身影。
“现在怎么办?”终于被景澈松开手,黑龙大口大口的唿吸着新鲜空气,问道,脸上涌起一抹惊悸,他丝毫不怀疑,要是刚刚自己没有说出百里流清所在的地方,就算被景澈弄的窒息而死也不奇怪!
帐中的人相互看了看,面面相觑,他们也同样很担心百里流清,但是景澈方才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反常了,很轻易的就能让人感觉到,少年在他心中到底是何等重要的地位……
“能怎么办,一起去看看。”贾元霸当机立断的下令,跟着景澈一道出去,心中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安静的营帐,勐的被人掀开。
看着里面躺在床上的那道身影,景澈觉得自己眼睛有些发涩。
一步一步的接近他,仿佛害怕打碎虚幻的梦境一般,他显得小心翼翼,直到终于停到了床前。
少年静静的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恍若睡着了一般,带着孩童般的恬静,与记忆中一般无二。
“流清……”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景澈连声音都染上了颤抖。
随后赶来的贾元霸等人一窝蜂的涌了进来。
却见景澈只是静静的站在少年的床边。
仿佛是听见了身后的动静,景澈轻声问道,“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
战场上公子奋不顾身的救景澈的那一幕所有人都看见了,明明所有人知道,然而当景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却觉得喉间发涩,说不出一个字。
过了好一会,军医才战战兢兢的出声,“射中公子那箭上染有剧毒,我等对此束手无策。”
剧毒?
束手无策?
这几个字眼宛如冰冷的寒剑一般狠狠的刺进了景澈的心中,他半跪在床边,手指颤抖的抚上少年的身躯,温凉的,极为熟悉的温度。
缓缓的上移,直到停在了少年那张幽柔的脸上,温柔的抚摸——
清锐的眼睛,如画的眉,纤薄的唇,这些都是镌刻进自己记忆中的东西,即使过了千百年,烧成骨、化成灰也永远无法磨灭。
滴答——
这一刻所有人都清晰的听见眼泪溅在床榻上的声音。
“候、侯爷……”贾元霸想出声安慰,几番开口,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但是也不是傻子,景澈与百里流清的关系,绝不会像之前那么简单,他们之间的那种默契和信任,绝不会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出来的,必定是经过了时间极为长久的沉淀。
东鹿拉了拉贾元霸,示意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很快,帐中的人都一一离去,再度安静了下来,只余下那两道单薄的身影,仿佛天地之间,也仅仅只有这二人一样。
景澈俯身在流清唇上轻轻吻了吻,温柔的描绘着,温热的泪水打湿了二人的脸庞,仿佛连唿吸就交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真傻呀……”无可奈何的叹息。
“在你身上到底有着什么秘密?让你肯将我拱手让给他人?”手指揉着少年的黑发,然后下移,握着少年冰冷的手掌贴在自己的心间,景澈的眼中盛满了伤痛与沧桑,“你总是这么残忍,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你先离开我,你知道不知道,我这里很痛?”
“你以为你离开我,我就不用痛苦,不用伤心了吗?只有在你身边,我才活着,你不在了,我的心也就死了,所以你要好好的,不能出事,知道了吗?我不允许你出事!”
“谁也无法将你从我身边夺走,就算是神佛相阻,我也照杀不误,你是丢不下我的,红尘紫陌,碧落黄泉,永无可能。”
也许是听见了他的话,少年的眼角流出了一滴泪水。
夜晚如水,漫天的繁星,如今已经是二月的时节,明明是冬末,天气依旧是出奇的冷。
玄泰到的时候,景澈正站在帐外,俊美的脸上被月光映的苍白,孤寂的身影几乎融入了暗黑的夜,带着一种无法言语的哀伤。
“候爷。”这是玄泰第一次与单独相处,许是陪伴在公子身边久了,见惯了以往景澈向来慵懒不正经的模样,此刻的样子十分不习惯,甚至有一种莫名的压力。
这种压力就跟面对公子一样。
百里流清向来待人亲和,处理事务却雷厉风行,一个眼神都可让人觉得天威莫测。
不管是多尊贵的人都会甘心尊称他一声“公子。”
此刻景澈给玄泰的就是这种感觉,让人下意识的去仰望他,敬畏他。
玄泰在无水阁有极其高的地位,除了百里流清以外,绝不会对其他人假辞令色,然而在景澈面前,他却敬称他一声“侯爷”将其摆在了与百里流清同等的地位。
景澈看着眼前的黑衣身影,面上沉静若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说话,“我与你相识有一年了吧。”
玄泰点点头,在他记忆中,景澈就是去年这个时候与自家公子相遇,他带人砸了公子的桃源居,也让公子深刻的记住了他。
“时间可真快呀……”景澈感伤的笑道,他与流清相识数千年,找了他八百年,直到再次相遇,一转眼,又是一年。
然而再次相遇,他们的命运依旧分外坎坷,难道这天地之大,茫茫红尘真的容不下他们二人吗?
景澈抿了抿唇,眼神流露出不服输的桀骜,就算容不下,他也会付出一切代价,保流清安好。
抬头看向天空那轮孤寂的冷月,景澈唇角的笑容似霜似雪,转瞬即逝,声音中漂浮着一抹凄凉,“告诉我,流清他瞒着我什么事?”
玄泰愣了愣,目光沉了下来,浓重的悲伤从心底涌了上去,不过一年,玄泰却觉得好似过了千百年一般,他见证了他们几番的分分合合。
公子的所作所为是常人所不能理解,公子把什么都给了他,最后却甘心将他让给别人,这其中的痛苦,绝不会比景澈承受的少,玄泰一直都觉得,这二人的缘分,是缘、还是孽,都是早已经注定好的。
犹豫了一下,玄泰说出了一些百里流清一直瞒着景澈的事。
“公子的母亲因他难产而死,自幼就身中奇毒被他父亲送到了檀机老人那里,历经一番辛苦才保住性命,然而也不过是多延寿数年,公子他、他很难活过二十五岁。”
“二十五岁?”景澈摇头轻笑,嘴角勾出一抹无助的了然,难怪他会对自己冷淡若斯,难怪他能狠心的将自己推给别人……
如今他只有剩下了四年的时间……
景澈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流清在紫熏葬魂后,为他们所作的一幅画,上面他所提的一句话,至今记忆犹新。
“发不同青心同热,生不同床死同穴”
人世间,真心相爱的两人,在一方离去后,要么是选择生不如死的活着,要么选择一同共赴九泉。
偏偏流清他哪种都不肯选,不管他有没有记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所做的选择都是一模一样。
他宁愿自己不记得他,笑着活下去,也不愿自己承受再一次见证他的离去的痛苦。
景澈永远都是最能明白百里流清用意的那个人,正是因为明白,才显得的更加残忍。
行常人不能之事,受常人所不能受之苦。
流清,他一定很累了吧?
景澈闭上眼睛,吃吃一笑,遮住眸中涌动的热流。
他的流清总是那么傻,固执的不肯退一步,宁愿一个人独自承担,然而这数千年来的爱与恨、情与怨真的是说抹灭,就能抹灭的吗?
看着少年苍白至失色的脸,玄泰犹疑着开口道,“侯爷,南柯一梦的毒性极为霸道,没有一种毒能与它共存,此毒也不例外,公子的身体我为他看过,虽然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除,但是近日,公子会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