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送过去扶住他,“胡言乱语的,还说没醉,走,我送你回去。”
廿北不管他,继续说道:“当然我也羡慕满口喧嚣的人,薄情寡义起来也透彻得很,唯独是我,唯独是我!既做不到重情重义,又做不到满口喧嚣,便成为了这人间最受伤害的那个人!”
他说着,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狼送听着听着明白了些,拉起他道:“没事没事,有我们朋友们在啊!看我,不是也好好的吗?”他笨拙地安慰他。
有句话说得好,明明自己满身灰暗,却还要尽力给别人光明,狼送就是这样的人。
他带着廿北跌跌撞撞走出大殿,路上遇到的大臣皆对他们满眼鄙夷,“两个怪物,还要来蹭一蹭太子殿下的光。”他们说。
“到底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怪物的朋友也就是怪物。”他们说。
“看看他长得多么恶心,黄色的,异族人,像娘们一样。”他们说。
他们在嫉妒,嫉妒廿北吸引了别人的目光,也嫉妒他们一朝登天的好运气。
人心就是这样,若你低矮到要他俯视的程度,他便对你极好,以显示他的仁慈;若你有一天变高了,他便以小人之心揣度你,以显示他的清高。
他们两个人低着头,那些冷言冷语如同一把把利刃,刺在他们的身上;如同斩不断的魔咒,在他们耳边回旋。
终于到了没人的地方,俩人重获自由一般抬起头来。
狼送憨笑着,“廿北,这种事情看淡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你是谁,不是你自己说了才算吗?”
廿北抬头看他一眼,“你就是一个傻跟班,你懂什么啊?”
狼送嘿嘿一笑,完全不介意,“你呢?你不也是苏大人的一个小跟班吗?咱俩都受了苏大人的救命之恩,还不是一样?”
廿北听了突然说道:“我本可以不用做跟班的。”
待到狼送再追问的时候,他却不再往下说了。借着醉意,他索性直接倒头就睡。
晚上,苏人美他们来叫廿北,说必须要赶回圣灵宫了。
廿北用手指绞弄着衣襟,支支吾吾地说道:“师伯,我……我……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他们问,都觉得奇怪。
“我想……嗯……”廿北脸皮薄,在人前说不出什么话。
苏人美转头道:“你们都出去。”
其他人都乖乖出去,只有郑思齐还立在旁边。苏人美回头盯着他,也不说话。
郑思齐道:“我就不用了吧?我们都这么熟了。”
苏人美:“滚。”
郑思齐转身,“好嘞!”,出去并关门,可以说非常听话了。
“来,告诉师伯,怎么了?”苏人美对这个徒儿是非常上心的,都几乎没有说过重话。
“师伯,我想待在宫中。”廿北明显不紧张了。
苏人美想了想,“可是为了大师?”
廿北没有回答,但他的脸都红透了,身体已经宣布了答案。
“你喜欢上他了?哎!可怜的孩子。”苏人美叹了口气。
“这么多天你和大家待在一起,就没有发现清枫大师的什么事情吗?”苏人美试探着问廿北。
廿北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我是说他和雨殇殿下的事情。”苏人美说道。
廿北仍旧摇摇头。
“清枫大师带领我们营救雨殇殿下,并非君臣之意,而因情爱使然啊!”苏人美说道。
“可,这一路上并未见他们做出什么亲密举动,师伯想是记错了。”廿北急于辩解。
苏人美看他不相信,“你再仔细想想。”
廿北将一路发生的事情仔细回想一番,仍旧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们的确没有什么有爱的互动,青楼那次,清枫大师和我在一起,后来在小侯爷府里也是清枫大师救出了大家,只带着大家走路,后来在马车里也没有看到他们有什么亲近的举动啊!”廿北还列举了一串事实。
见廿北仍旧执迷不悟,苏人美便只好将雨殇和清枫的故事讲给他。
最后他说道:“廿北,雨殇殿下对清枫大师的感情,与你对清枫大师的感情并无二致啊!甚至,比你更加深远悠长。”
廿北沉默了。
半晌后他说:“雨殇殿下那般油嘴滑舌,怎能辨其真心?”
“孩子,你又怎知他的油腔滑调中没有一丝真心呢?”苏人美道。
“徒儿觉得真正的喜欢,是愚笨,是痴愣,是千万句话藏在心中,低卑胆小又词穷。”廿北说得头头是道,苏人美愣愣地看着他。
“那便随你吧!”苏人美拂袖而去,到门口的时候廿北拉住了他。
“师父,徒儿求你为我寻个正当留下的理由。”
苏人美吃惊地盯着他,“廿北,你可从来没有求过别人啊!”
“徒儿求你。”廿北重复道。
“好吧,如果在这里待得不舒服,记得回来。”苏人美说完便出去了。
半天后,宫人送了宫服来,廿北拿起一看,是宫侍的服装。
廿北穿好衣服便去郑思齐处报道了。
是夜,梵华宫。
清枫正在打坐,听闻窗外有人走动,便睁眼看去,果真有几个人影晃动。
清枫沉下心,继续闭眼打坐,实际上他的耳朵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那些人的动静。
门开了。
脚步声在靠近,清枫已经暗暗将全部力量集中在手中了。
破风之声已经到了耳边,清枫才睁开眼睛阻挡,那挥刀的人一看被挡,再来一击,旁边的帮手也开始一起上。
清枫不能坐着了,他起身来侧身躲避,准备反击的时候,一把白粉迎面而来,清枫的眼睛瞬间被灼烧得像针扎一般。
在他闭眼的功夫,那些人直接上手将他摁倒在地。
领头的那个男的上手在清枫怀里翻找着什么,半天之后,那个木盒被他找到了。
清枫还在挣扎,却已经无济于事了。
“大师,省省吧!没了眼睛的野兽,也只有被杀的份儿!”
那些人仰天大笑,“哈哈哈!宝贝,我得到宝贝!哈哈哈!”
不等他们笑够,门在突然闯进来一个金色的影子,他们被惊了一下,都定睛看去。
只见一头不大不小的金色勐兽,脖颈间长满了稠密的鬃毛,额上一个“卍”字泛着白光,目露凶光,正盯着他们怒吼呢!是小雷。
它的母亲是奉命看管宝物的,至死都在履行职责。它的身体里流着的血液都在促使它继续保护宝物,当它看到那木盒落入贼人手中,眼中就燃起了熊熊烈火。
只见它龇牙咧嘴,前爪在地上划着,下一秒便向那个拿木盒的人扑过去,直把那人扑得向后倒去,木盒从他的手中滑落了。
其他人一见这种情形,都纷纷去抢。
地上躺的那人惊恐地看着小雷,嘴里不住地求饶,可惜小雷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那人转而对其他人吼道:“你们疯了?快救我啊!”没有人理他,他们的眼中此刻只有宝物。
小雷没有将他撕碎,只是将他拍晕过去了,它转头把目标定在了别人身上。
那些人竟全然没有察觉出危险的来临,小雷怒吼着一个个将他们扑倒,却见最后一人还两眼放光地盯着手中的木盒,小雷更恼怒了,它嘶吼着向他冲过去,它要将他撕碎。
清枫大师一听小雷的叫声变了,低声道:“小雷,不可杀生。”
小雷委屈地“呜”了一声,便只是将那人扑倒,并没有咬死他。
小雷叼着木盒过来放到了清枫的手上,而后又用它的大脑袋拱了拱清枫的臂弯,清枫便起身,抓着小雷走出门去,道一句:“来人!”
“大师!您没事吧!”小沙弥赶忙过来扶住他,向外面喊道:“快!快!传太医!”
清枫淡淡道:“叫人把房里打扫一下。”
小沙弥扶着清枫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子上,一边为他处理他脸上的白色粉末,一边哭哭啼啼的。
“一点石灰粉而已,哭什么?”清枫问。
那小沙弥哭哭啼啼地说道:“大师这么漂亮的眼睛,若是被弄瞎了……”
俩人正说着,李时初赶来了。
“大师,我来了。”李时初温和的声音,总是那么令人舒服,一成不变的白色长袍,总是令人一见难忘。
李时初花了一个时辰为清枫擦洗了眼睛,又为他上了些中和的药,又擦洗掉,如此往复,清枫的眼睛终于不再灼热了,只是不断地在流泪。
李时初开玩笑道:“没有想到今时今日,我还有幸能看到大师流泪,可是被我感动的?”
清枫道:“多谢李太医,你可以走了。”
李时初道:“大师也是无情得很啊!刚帮过你,就要赶我走吗?”
清枫试着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朦胧,明月洒下的光正好照亮了院子,白色的影子正坐在他面前。
清枫闭了闭眼睛,再次试着睁开,早上的白色影子不在了,视野渐渐清晰,清枫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殇儿!”清枫被惊得弹跳起来,“呃……不是,殿下,您怎么来了?”清枫看看周围,又改口了。
“大师~你受伤了……”雨殇殿下心疼啊,自己才一天不在,大师就在这戒备森严的皇宫里受了伤。
清枫没有再说话,只是转头对身边的小沙弥问:“是谁擅自去请殿下的?”
第六十一章 调戏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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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沙弥一看清枫大师脸色不好看,直接跪下道:“回……回大师,是……是我。我觉得要是请殿下来,您肯定……”
他以为请雨殇殿下过来安慰清枫,大师肯定会很开心的,可他错了。
雨殇殿下看这架势,估计大师又生气了,便过来拉了拉清枫的胳膊道:“大师~你别生气,他没有做错什么啊!”
清枫不管他,对地上跪着的小沙弥道:“去领罚吧!”
“是……”小沙弥此刻内心可委屈了。
雨殇殿下见没拦住清枫,道:“大师!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本太子吗?”
清枫眼睛也不抬,冷冷地说道:“殿下现在看也看了,可以回宫了。”
雨殇殿下差点被气炸了,甩了甩袖子就跑了出去,大师没有去追。
院子里只剩清枫和李时初俩人了。
“大师,何必呢?”李时初问。
“此时此刻,贫僧正处风口浪尖,远离殿下才是最好的保护。”
“你啊!”李时初叹了口气。
清枫也不管李时初,径直进了屋子。
李时初跟着他进去,“大师,他们为何追杀你?”
清枫防备地看着他,并不回答。
李时初了然,知道他是介意自己的身份。“大师,你信我吗?”
“不信。”冷冰冰的话语,冷冰冰的语气。
李时初内心:扎心了啊,老铁!
“没有信任的人,怎么在尔虞我诈中立足?”李时初如是说。
清枫有一瞬停顿,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我有雨殇殿下就够了。”他说。
“大师,一个人不但要有男朋友,还必须要有朋友。”李时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李太医,你这是无中生”友”啊!”清枫打趣道。
“拜过把子发过誓,就是朋友了,大师,你我,不是一样的人吗?”李时初靠近清枫,低声说道。
对啊,他们是一样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做朋友就不必拜了,免得殿下误会。”清枫说得云淡风轻。
李时初明了,大师这是同意了做朋友,便拍拍清枫的肩膀离开了。
太子宫。
雨殇殿下正在桌边生着闷气呢,佩环给他送来洗漱用品,竟被他打翻了,佩环都被吓坏了。
以前的雨殇殿下虽然调皮捣蛋,但对别人从没这么凶过。
郑思齐巡逻经过门口,打算进去看看,佩环赶忙拉住他,“哎哎哎!郑大人!不要进去,殿下正生气呢!太可怕了。”
郑思齐闻言笑道:“无事,我见惯了。”说着径直走进去。
“说了不要烦我!滚!”说话间,一个盘子已经飞了出来,郑思齐伸手接住盘子,轻轻地放在桌上。
“有些人啊!大师在的时候连酒瓶盖子都拧不下来,大师不在的时候天灵盖都差点给我掀下来!”郑思齐坐下饮了口茶。
雨殇殿下闻言抬起头来看看,见是郑思齐便没好气道:“有些人还不是在外面叱咤风云,见了苏大掌门就乖得像只猫儿?”
“那能一样吗?”郑思齐道。
“你来干什么?”雨殇殿下仍旧没有一点好脸色。
“来关心关心我的太子殿下啊!又被夫君惹生气了,哎!”郑思齐装作惋惜地摇摇头。
雨殇一个杯子扔过去,“要是来嘲笑我的,你可以滚了!”
郑思齐一把接住杯子,“殿下,不是我说你,你如此凶悍异常,换成我是清枫大师,我也受不了啊!”
雨殇听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安静下来,“你是说,是我吓到大师了,他才不理我的?”
“正是如此。”郑思齐老气横秋地说道,就差有一把白胡子捋一捋了。
“那依你看,我该如何?”雨殇殿下还是很好学滴。
郑思齐摇头晃脑地开始卖关子,“我看嘛!我看……”
雨殇黑着脸,“给你一个星期的假期,好了吧?”雨殇殿下已经非常了解郑思齐的为人了,知道他最吃哪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