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低沉的叹息轻飘飘地消失在了阮恬的脑海里,可惜阮恬并没有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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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恬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察觉到何叔为了照顾他,并没有好好吃饭这件事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王爷了。
皇帝表哥把他扔到这个地方,没有侍卫甚至没有盘缠,身边带着的人只有何叔,想必也是存了心想让他吃一吃苦头,阮恬不会在这个时候承认自己一个人根本没办法生存。
这个时候他显然忘记了,皇帝把他扔到这个地方的原因可不是要考验他的生存能力。
阮恬没有时间想太多,认真做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他磕磕绊绊的打扫了院子里的杂物,挽起袖子,走到水井旁边打了水,气喘吁吁的喝了一口。
凉爽的感觉从喉咙一下子浸透了全身,矜持的小王爷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
爽!
阮恬喝了水,觉得自己全身都有了力气,在院子里绕了一圈,找到了厨房的位置,打算大展身手——给厨房的缸装满水。
不过他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光是扫地就已经把他累得气喘吁吁,虽然想象很丰满,现实却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
娇生惯养的小王爷在打水的第二关遇到了阻碍。
他居然没办法把从井底打上来的水提到厨房!
走到一半就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阮恬:“……”
他陷入了沉默。
在他脑海里的系统却觉得挺有意思。
刚开始发现这个小王爷居然是一个正经的古代人的时候,他还有些失望,果然这位小王爷根本不愿意答应绑定系统。
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小王爷在伤口好了之后,居然能主动出来干活?
看着阮恬扫个地就差不多去了半条命的样子,原本准备沉睡的系统心念一动,决定再观察一番这个古代小王爷。
万一能够忽悠到一个宿主,他倒是也不亏。
阮恬忽然觉得后背有一点凉,不知怎的忽然想气来在自己的脑海里的那个存在,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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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叔推开门进入院子,看着虽说不上焕然一新,但与之前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的院子,愣了一下。
随即意识到了什么,目光落在了坐在院子里井边休息的少年身上。
南定府的天气古怪,中午和晚上一个盛夏一个寒冬,阮恬安静的坐在井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何叔忽然感觉到了有几分心酸。
他辜负了将军和公主的嘱托。
他心中酸涩,还来不及想其他,阮恬抬头看向了他,眼里满是惊喜:“何叔你回来了!我今天打扫了院子,还把厨房里的水缸加满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很亮,有那么一瞬间何叔觉得自己看到了当初的长公主。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王爷已经长大了。
阮恬看不清楚何叔的表情,原本有些雀跃的心情也渐渐沉了下来。
好在何叔没有走神多久,很快就发现了小王爷的神色有些低落,稍微一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快步走了过去,把刚刚买来的肉包子递给了阮恬,夸奖道:“王爷做的很好,王爷长大了。”
阮恬露出了一个笑容,脸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酒窝。
何叔心中百感交集。
一个声音不冷不热的刺了一句:“啧,这里随便找一个七岁小孩都做得更好。”
阮恬冷不丁听见了这样一句,兴奋的心情一下沉了下来。
他有些茫然,不知道在自己脑海里的这个东西想要做什么,一会儿想要让他绑定,一会又总是说些风凉话刺激他。
阮恬还算是心情比较乐观,没有多想什么。
这么多天过去了,这个东西除了时不时的会突然讽刺他几句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也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阮恬一开始的警惕消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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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叔原本心中感觉十分欣慰,直到他看见了阮恬手上的伤口。
其实那个只是小伤,比不上阮恬被皇帝打的那几大板,可是那些伤口在管家的眼里,就成了天大的事情——皇帝能让王爷受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小王爷如果是因为要做家务受伤,对于管家来说无异于是在明晃晃的告诉他他这个管家不称职。
长公主和将军对他有知遇之恩,结果他竟然没有照顾好公主和将军的孩子……
何叔的脸色变了。
阮恬一愣,何叔抢在他说话之前抓住了他的手:“王爷你的手怎么受伤了?疼吗?老奴现在就去给你买药……”
阮恬没有说话,被何叔强行按着躺在了床上休息,看着何叔激动的跑了出去,有些纳闷。
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
第003章 巨大的分歧
阮恬头一次干活没有什么经验,何叔发现他手上并不明显的伤口之后,对阮恬的态度突然变了,他不再让阮恬继续干活,阮恬有些不能理解。
“为什么啊?”
何叔没有解释,他依然每一天都出门,为了不让阮恬干活,他每天出门之前把能做的全都做了,保证阮恬不会再碰到那些危险的东西。
阮恬仿佛听见有人在他的耳边冷嗤:“保护过度的小崽子。”
他没有争辩,现在何叔的态度的确是对他有些保护过度了。
但是这才让阮恬不能理解。
明明之前何叔并没有反对他干活,甚至还挺欣慰的。
何叔把家里能干的活都干了,每天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短短几天时间,他就觉得何叔像是苍老了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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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恬在京城的时候可不是什么乖孩子设定,他拥有一批狐朋狗友,纨绔应该做的事情全都做过。这几天他的确是被皇帝表哥忽然把他赶出京城吓到了,不过这种惊吓也没能维持多长的时间。
这一天何叔照常出了门。
听见关门的声音,正在“熟睡”的阮恬换了一身从这个院子里翻出来的衣服,悄悄从墙上熘了出去。
当年他为了出门翻墙钻洞的时候,管家还是给他打掩护的人呢。
阮恬双脚落地,擦了一下脸上并不存在的虚汗,有些唏嘘:“没想到这招还有一天能用来应付何叔。”
何叔不知道产生了什么误会,对他的保护有点过度,让阮恬感觉到几分憋屈。
这里可是他的封地,阮恬才不可能老老实实待在一点人气都没有的院子里。
本来他最开始是打算好好表现,让何叔同意带着他出门的,不知道是什么程序出了问题,现在的何叔一副要把他一直放在房间里好好保护的样子,阮恬一看就知道说不通,只能采取下策。
说服了自己的阮恬看了一眼南定府这个王府算不上是多高的围墙,面不改色的离开了王府。
南定府的情况,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穷。
这里的街道不像京城,四处都是繁华而又熙熙攘攘的人群,路上很是冷清,阮恬的王府——或许现在不能叫做王府,最多只能算是一个暂时居住的地方,那座房子在一条长长的街道的尽头,而街道的另一端,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阮恬心中一动。
这里的贫穷超出了阮恬的想象,从街道上走过,只见到了一家包子铺,还有一个卖煎饼的小摊,其他地方似乎都是住户,没有其他的商铺,看起来有些过分冷清。
阮恬慢悠悠的走到了街道的尽头,发现那里摆了两个摊子,两个摊子卖的东西差不多,不过一个是木柴,另一个是黑乎乎的炭。
阮恬过去打听了一下。
原来南定府这边山上因为常常存在着瘴气的缘故,上山砍柴是只有经受过专门训练的人才能够去干的活,木柴在这个小地方,是一等一重要的东西。
至于烧炭,那更是一个技术活了,南定府只有府城——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有一户人家拥有这一门手艺。
阮恬觉得有些惊讶,在这里,炭火卖的比吃的更贵。
他没有多想,悄悄地熘出了人群,开始观察这个属于他的封地。
南定府的府城超出了阮恬想象之中的少。加起来不过百八十户人家,一共只有两条长街,一条街的尽头是他现在住的那座房子,另一条街的尽头,是一个姓李的大户人家。听说原本他现在的那个房子住的也是一个大户人家,不过是从大堰来的,就在几个月之前,忽然全家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南定府,据传是去大堰朝的京城享福去了。
一个大妈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满眼都是向往。
南定府是真的穷,导致这里的人其实没有什么国家的观念,从前属于南越国的时候,他们是这样的生活,现在被南越当成烫手山芋扔给了大堰,他们过的日子也并没有好到什么地方去,他们对国家完全谈不上什么归属感。
如果是以前在京城接受父亲的教育的阮恬,现在估计会觉得生气吧?
他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有些纳闷,现在的他居然觉得他们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也无可厚非。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几天,何叔不想让阮恬干活,阮恬不知道什么地方惹了何叔生气,也没有继续做家务,不过每天都熘出来查看南定府的情况,在何叔回去之前回去。
何叔也一直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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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定府比起京城十分无聊,阮恬在外面晃悠了好几天,因为穿的不显眼,也没有人注意到他,还打探到了不少的消息。
“听说最近大堰的朝廷要派人来这边修建官府了。”
“官府?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们不成?小爷我在大堰那边有人!”
“自从上一个大巫走了之后,我们这里再也没有官府了,也不知道大堰是个什么情况。”
原本热热闹闹的商量的几个人在提到了大巫之后沉默了一段时间。
最先提起这个话题的人打破了尴尬的气氛:“算了算了不说了,大堰的官府也未必能比以前好,我们啊,还是老老实实过自己的日子。”
“阿婶说的是。”
阮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惊讶,随后一想皇帝表哥大概只是为了表明态度,并不是知道了他在这边的生活情况派人来帮忙。
想到这里阮恬有些失落。
“想要绑定淘宝系统吗?同意之后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个声音忽然从他的脑子里响起,被阮恬淡定的无视了。最近这几天这个自称系统的家伙不知为何也沉默了狠多,不像是之前那么话多了,阮恬一卡式还在想这个家伙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后来一想对方要是想要对他做什么早都做了,他现在还好好的,想必对方对他并么有什么兴趣吧?
这样一想,好像有一个不知道是妖魔鬼怪还是其他的东西在自己的脑子里这件事,也被阮恬乐观的心态给忽视了过去。
要是这家伙不偶尔冒出来说话,阮恬都快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幻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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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对于阮恬这种阿Q的心态,没有表示什么看法。
说到底他也不是什么正经系统,也不是不能直接离开这个人类,不过是不想花费那一点解除绑定的能量而已。
在阮恬脑海里的系统有些慵懒的想,更别说这个小王爷还挺有趣。
他的想法阮恬自然是不知道的。
南定府有一条宽阔的大河名字叫做丘江——如果是在大堰,环抱府城的大河自然是要作为护城河修建城墙的,可惜南定府在今年之前都还属于南越,南越这个国家,据说皇宫极尽奢华,但是这些边缘的和大堰相邻的小地方,自然是没有这种待遇的,府城在阮恬看来,就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城,就连大堰朝京城四周的小县城都比南定府要好得多。
阮恬在熟悉了南定府的大致情况之后,这一天终于摸到了丘江边上。
江水边的人反而比阮恬想象之中的还要多一些,江上有一座孤零零的木桥,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被波涛汹涌的江水冲刷断裂,下游的地区一群人正在忙碌,阮恬看了一眼就转移了视线。
他眼珠一转,走到了上游,一群正在洗衣服的妇女附近。
“哎呀,这是哪家的小郎君啊?模样可真俊俏!”一个大婶洗完一件衣服扔进了木盆之中,一转头就看见了脸上带着几分好奇的阮恬。
阮恬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些大婶们说的好像都是南定府的方言——但是他竟然毫无障碍全都听懂了。
他还来不及多想什么,听见大婶的话的女人们全都转过身看向了阮恬,七嘴八舌的说起了话:“别说还真是,这小郎君长得还挺好,不过这孩子不是附近的人家吧?”
“当然不是,附近的人家哪能穿得起这种料子的衣服?”刚说话的大婶斜了一眼那些明目张胆的打量阮恬的婶子们,看向了阮恬,“小郎君你怎么来了这里?”
阮恬下意识回答:“我就是……”说道了一半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是大堰的官话,忽然住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阮恬本来就好奇的一群人听见他的口音更是好奇了,尤其是最开始和阮恬说话的那个大婶,她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诧,小声对那些正在洗衣服的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走向了阮恬,神色和善,说话的时候却改口说了大堰的官话,纯正而又流利:“小郎君是从大堰来的?”
阮恬被这纯正的京城官话惊了一下,不由得有些分神,这位婶子不知道是什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