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两腿一哆嗦。
“别怕,纸老虎,她疼你呢。”李轩搂着初七的肩安抚道。
初七一闪身从李轩的怀抱躲了出去,李轩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嘿,小东西还挺灵活。李轩坏笑着去捉初七。
初七敏捷地围着石桌跑着,李轩捞了好几把竟都捞空了,“别跑。”
两人围着石桌追逐,初七跑的面色微红,看着李轩吃瘪,嘴角微微勾起。
***
李轩自从将自己日常用品搬来后倒也没有再在初七房里过过夜,他的行为倒像是个蛮不讲理的孩子在幼稚的宣示自己的主权,他不来,初七倒也清净,只是他偶尔会猜测,李轩不来,究竟是去临幸了哪位妃子。
初七不必再去读书,也得时常早起,学功夫被搁置下来,尺素和凌嬷嬷两人摁着初七临时抱佛脚,虽然只有三天,能认多少字算多少字,至少能读懂几行书,少背梁太傅责骂也是好的,可初七忘的总比学的快。
珑姑姑眯着眼睛在阴凉下替初七缝了十几条手帕,前几日初七回来说没有手帕被太傅训斥了,珑姑姑心里感叹现在孩子上学堂实属不易。
明日就要再去太华殿了,初七夜里紧张的睡不着觉,李轩吃过晚膳一个劲地在初七面前晃悠。
初七蹙着眉不去看他。
“明天迟到了可是要挨罚,朕可得地提前想想要怎么罚你了?”李轩一脸坏笑地说。
他怎么好似盼着自己迟到挨罚呢。
“打手心吗?”李轩手指在初七手心勾了勾,“这双小手朕可舍不得打。要不然...”李轩凑到初七耳边说道,“还是打屁股吧,肉厚。”
初七浑身一颤,他前两天被打的好像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不用戒尺,朕舍不得你疼,朕亲手打,扒了打。”李轩压低声音说道。
这人怎么不分时刻地撩拨啊,凌嬷嬷还在呢。
凌嬷嬷别过头去,菜园子的风景挺不错...
“然后朕还要罚你给自己上药,当着朕的面。”李轩轻轻舔了一下初七的耳垂。
温热的感觉传来,初七腰间一酥,差点软着身子倒在李轩怀里,用一双泛着水光的桃花眼狠狠地剜了李轩一眼,便回了自己房间。
“金禧阁离太华殿远,记得早起一个时辰赶路,腿不疼了可没马车接你。”李轩在门外笑道,“迟到了记得夜里去养心殿领罚。”
初七盘腿坐在床上,捂着耳朵不去听李轩的声音,耳尖怎么那么烫,手心里一片火辣辣的。房外渐渐地安静下来,初七松开耳朵,侧耳听了听,门外没了声音,他应当是走了吧,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空,初七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直到天明。
清辰,初七睁着一双泛着血丝的双眼推开了房门。
“挺早啊,脸色这么差,没睡好?病了?”尺素伸出手去摸初七的额头。
初七躲了躲,他哪敢说自己想李轩想了一夜未眠,“没事,太紧张了没睡好。”
“快些吃饭吧,一会让凌嬷嬷送你过去。”尺素说道。
她话音刚落,宫门外便响起了叩门声,来人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安宁。
“安宁见过太后。”安宁跪到地上行礼。
“快起来吧。”尺素说道。
“奉皇上口谕,从今日起,由我接送初七公公读书。”
“也好。”安宁也算是尺素看着长大的,凌嬷嬷年纪大,每日奔波身体也受不了。
“皇上还说,公公每日起的早,早膳也不必太后费心,日后由御膳房做好了,安宁带来即可。”安宁笑眯眯地说道,见珑姑姑又往初七的招文袋里塞零嘴又上前说道,“珑姑姑,皇上吩咐,公公每读书一个时辰,便休息一刻钟,这一刻钟,会有御膳房给公公定制吃食。”
“那...”珑姑姑攥着招文袋一脸犹豫。
“公公身子不好,梁太傅也同意了。”安宁解释道。
“那好。”珑姑姑放松一笑。
初七整理妥当,便跟着安宁走了出去,一路上,初七时不时侧脸去打量安宁。
“公公是不是在想我为何与太后如此熟稔?”安宁笑道。
初七紧紧攥着招文袋的袋子,点了点头。
“我七岁入宫,进了宫便服侍太后,太后进金禧阁之后,我便开始服侍皇上。”安宁解释道。
原来宫里每个人之前都有如此渊源。
两人路过厨房时,几个采买太监推着板车低着头从两人身侧经过,路过时,一个太监不小心撞了一下初七的肩,初七刚想抬起头,手心里便被塞进一小团纸,初七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低头路过的太监竟是小泉子。
自那日之后初七便再没见过他,初七一直想寻个机会问问他为何会说北离话,可他没有机会单独出去。
“公公。”走在前头的安宁突然顿下脚步。
“嗯?”心虚的初七语调有些不稳。
“奴婢服侍太后与皇上多年,他们虽为皇室,但又与皇室不同,或许是出身于江湖,他们满身侠义之气,都是善良的人,他们疼你爱你,尤其是皇上,奴婢从未见皇上对何人如此上心过,所以,奴婢希望公公能放下心结,万万不可做出背叛皇上之事。”安宁转过身看着初七的眼睛说道。
初七心跳如打鼓一般,难不成,小泉子给自己纸条被安宁看到了。
“是安宁多言了,公公莫怪,只不过自从上次皇上夜宿金禧阁之后,好几个日夜没有好好休息了,夜里一直都在御书房操劳,奴婢怕皇上熬坏身子,若是公公能劝慰几句...”
“皇上不是去后宫妃嫔那里......”
“除了公公,皇上从不在妃嫔那里过夜,也从不让妃嫔在养心殿留宿。”安宁说道。
初七呼吸一滞,怎么可能,他与李轩相识不久李轩就和他同榻而眠过。
“他为何不和妃嫔一起睡?”
安宁古怪地看了初七一眼,“公公若想知道,何不亲自去问皇上。”
我才不要问呢,初七撇撇嘴,低着头继续走着,不再说话,太华殿一个在皇宫正南,一个在皇宫正北,相隔甚远,初七从天色将明走到天光大亮,走的气喘吁吁才走到了太华殿。
“公公进去吧。”安宁转过身来。
借着明媚的阳光,初七方才看到安宁眼底一片乌青,也是,安宁要从养心殿走去金禧阁,在从金禧阁回来,这一来一回就得将近一个时辰。
“多谢。”初七有些歉意,微微点头便走了进去。
还好,今日梁太傅还未到,初七坐到案几前随意翻了翻眼前的数,里面没几个字他能认得,认得的几个也不知何意,但初七怕被责罚,还是硬着头皮死盯着那书上密密麻麻的字。
卯时整,迈着四方步的梁太傅走了进来,初七连忙站起身行弟子礼。
梁太傅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初七坐下,初七特意从怀里拿出帕子捏在手里抖了抖,轻轻抚了抚桌面,然后端正坐下。
那方帕子是珑姑姑秀的,鹅黄的锦缎绣着比翼双飞鸟,珑姑姑刺绣手艺卓绝,两只五彩斑斓的鸟被初七一抖,好似要从黄色云彩中飞出来一般。
梁太傅拧着眉头古怪地看了初七一眼,现在的孩子奇奇怪怪,这都从那里染得风气,捏着手帕女里女气像什么样子,哎,算了算了,或许皇上好这口,况且,这还是个小太监。
梁太傅环顾四周,面色有些羞赧,低着头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崭新的《千字文》,“你既不识字,那我们便从《千字文》开始学习。”见鬼的《千字文》,梁太傅欲哭无泪,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要教人《千字文》,耻辱啊!
初七眼睛在桌上扫视一圈,“千”字他认识,三个字的书,千字开头,就是这本了,初七将书拿到手里。
拿对了,梁太傅点了点头,竟有些欣喜,“《千字文》乃南朝周兴嗣所著,以一千个不同的单字所著,每四字一句,对偶押韵。”
“哇,一千个字。”初七瞪圆眼睛。
“我先读一遍。”梁太傅说罢便摇头晃脑地背诵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太傅,不对。”初七蹙着漂亮的眉打断。
梁太傅撑起开一只眼看着初七。
“这个字不对。”初七一脸认真地指着书本。
莫不是初七那本书印刷有误,梁太傅起身走到初七身前,看了一眼初七所指位置,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没错啊。
“这个字不是这么写。”初七指着“玄”说道。
梁太傅以为初七理解歧义,便说道:“此字乃青黑色之意,你觉得不对,那你觉得该如何?”
初七提起笔,在纸上端端正正写下一个“轩”,“这个字才是。读轩音的字是这般写。”
“胡闹!”梁太傅大声斥责,“皇上的名讳岂能随随便便写?”
初七被吓了一跳,疑惑地看着梁太傅,为何不能写,这还是皇上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的。
梁太傅盯着那个“轩”字,又拿到手里,那字起笔转折与皇上笔迹一模一样,就算是他,若不是初七当着他的面写的,他都要以为是皇上的真迹了。
初七自然偷学不得,梁太傅又嘱咐了初七不可随便提李轩名讳,然后花费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向初七解释的,读音一样的字有很多,并不是每个音只有哪一个字。
饶是梁太傅通晓古今,面对初七这个榆木脑袋也是没辙。
“既然字不同,为何要同音?”末了初七还是敲着脑袋想不明白。
已是晌午,梁太傅心力交瘁。
“今日如何啊?”李轩从中枢院出来便直奔太华殿,一路匆忙,甚至没来得及去旁边的养心殿换一身常服。
龙袍威严肃穆,明黄色这种颜色李轩竟能压得住,初七看了一眼便慌张地低下头去,这是他第二次看李轩穿龙袍,上一次...上一次是在太监所后头的幽静上,穿着龙袍的李轩将穿着太监服地初七抵在墙上碾磨,宫墙粗糙,李轩还将龙袍披到他身上过。
梁太傅起身行礼,两人借一步说话。
“皇上,初七公公或许并不是读书的料,公公天资聪颖,在其他方面定会有所建树。”梁太傅说道。
“哦?母后对初七给予厚望,不过太傅既然这般说了,那我随后告知母后一声,让母后去您府上,你们详谈。”李轩笑的纯真无害。
“皇上说笑了,初七公公勤奋好学,日后定有所成。”梁太傅说罢便脚底抹油溜了。
李轩进来前,便听安宁说了今日上午的事,梁太傅溜走后,李轩一回头对上正在探头探脑朝这边张望的初七,于是皮笑肉不笑地朝他扯了扯嘴角。
初七背后冒出冷汗。
“走。”李轩迈开长腿,走到初七面前,朝他伸出手。
“嗯?”
“陪朕用膳。”
初七没有去握那只大手,将《千字文》塞进招文袋,自己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李轩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嘴角一勾,将人直接勾进怀里,搂着走了出去。
心脏乱跳,两人仿佛相互依偎着,路上的宫人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初七心里祈求,千万不要碰上后宫妃嫔,他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好在相安无事地回到了养心殿,赵元禄已经吩咐着备好了菜,见初七来了,笑眯眯递上一个瓷碗,“初七读书辛苦了,这是皇上特意吩咐厨房炖的核桃露,快些尝尝。”
初七顶着那碗核桃露瘪了嘴,今天梁太傅一个句子说了八遍自己没听懂,末了太傅捏着眉心让自己回去多吃点核桃补补脑,这句初七听得明白,这是骂他笨呢。
“呦,这怎么了?不喜欢吃核桃?”赵元禄一看初七垮着脸,还以为不合他胃口。
太可爱了,李轩握着拳头偷笑,“没事,你退下吧,初七爱喝呢,对吧,初七。”
“嗯...”初七含混地应了一声,咕咚咕咚地喝完了,但愿核桃真的能补脑。
“慢点喝。”李轩笑着用帕子擦了擦初七泛着白圈的嘴角。
他的帕子好好看,他用帕子一点也不女气。初七盯着李轩手里那方纯白绣着暗纹的帕子移不开眼。
“喜欢?送你了。”李轩将帕子递给初七。
“我跟你换。”初七不想白占他便宜,从怀里摸出自己那方鹅黄色的帕子塞到李轩手里。
李轩看着手里的帕子,愣了愣神,“你可知,互赠帕子是何意?”
初七摇摇头。
“私定终身。”李轩咬着初七的耳朵,一字一顿说道。
那人笑的风流,一双狭长的眸仿佛含着让人沉迷的烈酒,初七看了一眼便慌乱地别过头去,“帕子还我。”谁要跟你私定终身啊。
“不给。”李轩将帕子塞进里衣,冰凉丝滑的面料贴近心口,仿佛被初七的手拂过一般,“自己来拿。”
这人好生孟浪,衣襟有些凌乱,听着胸口示意自己去摸。
初七可不敢,小手一伸,待会是吃饭还是吃他可就不一定了。
两人黏黏腻腻地吃过午饭,李轩又拉着人要午睡,初七心里惦记小泉子给他递的纸条他还没看,可又拗不过李轩,李轩眼底泛着乌青,初七又想起,李轩在御书房呆了好几宿,一时心软,便半推半就地被李轩抱上了龙床。
这是初七第一次躺李轩的床,四周被李轩的味道包围,他不让妃嫔留宿,是不是也没有妃嫔躺过这张床,自己是第一个?
正在初七心猿意马时,耳边便传来李轩沉重地呼吸声,他果然是累极了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