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乘风雪[古代架空]——BY:弃吴钩

作者:弃吴钩  录入:08-07

  徐世昌以为他在讥笑自己不上进,面上有些不太好意思,道:“好哥哥,怎么连你也替我父亲说教起我来了?我老爹总担心我不成器,可我上头的哥哥们能成器就够了,好竹也会出歹笋呢,我认命了,我天生不是一块读书做官的材料。”
  “别多心,我只愿往后能如裴昱一样跟你亲近,怎会说教你呢?”谢知章笑得谦逊温和,又道,“再过不久就是闻沧的生辰,他与你也有同窗之谊,届时请你定要过府一聚。”
  徐世昌虽不怎么爱跟他们肃王府的人混迹在一起,但京都的名门世家大都有千丝万缕的干系,永远免不了这些人情世故。
  他只好应承道:“放心,我一定会去。”
  ……
  走马川,雪海关。
  自从在郑观的密信中得知崇昭皇帝生病以后,裴长淮就看出赵昀有些心神不宁。
  崇昭皇帝素来赏识赵昀,于他有知遇之恩。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赵昀向来重情义,他心中挂怀着皇上也是在所难免。
  何况裴长淮也一样担心,近来大梁正值多事之秋,水患瘟疫战乱接连不休,京都保不定会出什么动荡。
  不过皇上希望赵昀赶回京都的话只是出自郑观的一封密信,公不算公,私也不算私,赵昀没即刻动身,只想尽快处理好北羌诸事,再与裴长淮一起启程回京。
  这天赵昀应邀与周铸比试,一开始以打代教,指点了一下周铸的刀法。
  周铸不多时就学得融会贯通,自信满满地说道:“这次来真的了,赵都统你且小心,看刀!”
  裴长淮坐在台上观战。
  赵昀善于笼络人心,裴长淮原以为赵昀利用这次会故意放水,不让周铸在自家兵崽子面前丢脸,不成想赵昀三下五除二就将周铸撂了。
  胜下比武以后,赵昀潇洒地高举起银枪,笑着接受众人的喝彩,一身得意的骄气。
  裴长淮看周铸输得实在太惨,不由地扶额叹息。一旁的万泰还纳闷:“小侯爷,我们都统胜了,你难道不高兴?”
  裴长淮无奈地笑道:“本侯当真高看他了。”
  这人脾气有时候跟孩子似的,在输赢上一点也不肯让。
  周铸虽输在赵昀手上,但心底钦佩他,直称赞他是英雄豪杰,勾住赵昀的肩膀要拉着他去痛饮三碗好酒。
  赵昀也不忸怩,同他喝过酒,又将一套他自创的枪法教给周铸,这套枪法简单却扎实,用于练兵再好不过。
  待周铸一门心思都在钻研这套枪法时,赵昀才趁机溜回帅帐去找裴长淮。
  赵昀怀里抱着一坛酒,大步流星走进帐中,仿佛炫耀似的放在裴长淮面前的书案上。
  他道:“小侯爷,尝尝,这从周统领手里赢来的酒就是格外的香一些。”
  裴长淮搁下毛笔,摇头笑道:“周铸以后还要在雪海关领兵,你下手也不知留些情面?”
  赵昀歪倒在一侧的榻上,晃荡着坠子,回答道:“比武就是要赢的。何况小侯爷还在看着,我可不想在你面前输给任何一个人。”
  裴长淮放下手头的公务,走到赵昀身边,伸手捉住他垂落在胸前的辫发,道:“你不知收敛,还怪在本侯的头上?简直是无理取闹。”
  赵昀一仰首,笑吟吟地看他:“我无理取闹,侯爷想怎么罚?”
  “让本侯想想……”裴长淮仿佛还真在思考一般,拢着赵昀的下巴望着他,而后低头他唇上温柔地吻了一下,“罚你回京去罢。”
  赵昀一怔,目光错愕地看着他。
  “比武时我就看出你心不在焉的,可还是在忧心京都的事?”裴长淮微笑着说,“雪海关公务缠身,我离不开,南方近来又发了瘟疫,从前我二哥治过几次水害,写过一些经验手札,我知道这事拖下去,受难的总是那些贫苦的百姓。我打算处理好北羌的事就向皇上请命,乘船南下,去疫源地看一看,所以一时半刻回不到京都去。我心里挂念皇上,卫福临也还在京都,就只能罚你先回去,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替我去侯府探望一下。”
  赵昀蓦地笑起来,顺势将裴长淮带到自己怀里来。裴长淮没想他说动手就动手,不防地跌到他身上。
  他们之间仿佛无需再做其他解释。赵昀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似叹似笑:“知我者,唯裴长淮也。”
  裴长淮给他挟抱着,两人姿势实在没个体统,赵昀又跟个哈儿狗似的在他颈间乱嗅乱闻,半晌,他说:“可我答应过你,我们再也不分开。”
  裴长淮笑道:“难道还能时时刻刻都在一起不成?”
  赵昀一本正经地反问:“怎么就不能?你还想跟我分开?”
  他的口吻强硬起来,裴长淮看他不是在开玩笑,于是也认真地回答他:“揽明,我们的心近在一处,天涯海角都不算分离。”
  从前两人调情,只有裴长淮招架不住赵昀的份儿,现在赵昀也险些招架不住他。
  “小侯爷这蛊惑人的本事越发见长。”赵昀按住裴长淮,与他痴缠着亲吻,“我们不单是心近,身上更近。”
  赵昀附到他耳边说了两句荤话,哄着他行欢,齿间衔着裴长淮的手指又吮又咬,指尖上的酥麻一直传到他心里去。
  裴长淮耳尖都红了,半晌才憋出一句:“狗东西……”
  赵昀抱着他,笑得张扬肆意:“骂得好。”
  翌日,赵昀准备启程,他将万泰等一众暗甲军留给裴长淮遣派,自己则率领三百轻骑,与卫风临一起南下回京。
  赵昀离开以后,大梁进入雨季,就连雪海关也接连下过好几场雨。
  裴长淮这日处理公务到深夜,身心有些疲惫,往常有赵昀陪着,耳边总没个安生,他似有说不尽的风流话,即便不说话,也会习惯性地晃荡他的玉坠子,令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听着雨声滴滴答答,裴长淮抬头欲问赵昀要不要喝口茶水,恍然发觉他不在身边,才知寂寞。
  他取出赵昀送他的短笛,吹了一首《金擂鼓》,乃是他与赵昀在芙蓉楼初见时他听的那一首曲子。
  曲至中途,营帐外忽然传来周铸的声音:“小侯爷。”
  不等他准见,周铸就火急火燎地带着一个人闯了进来,道:“你看,谁来了!”
  来人虽然披着蓑衣,但浑身还是被雨淋得湿透,头发、袍角都滴着水珠,狼狈得像只落汤鸡。
  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煞白的脸,他声音都在发抖,看着裴长淮唤道:“三叔。”
  裴长淮一时惊疑不定:“元茂?你怎么来了?”


第117章 携玉龙(四)
  裴元茂冷得瑟瑟发抖,见着裴长淮,似乎这一路辛苦都有了可以发泄的地方,上前抱住裴长淮,放声大哭道:“三叔,终于见到你了,三叔……”
  裴长淮摸着他身体像块冰,恐他生病,拜托周铸备一碗驱寒的姜汤来,又拿出自己的衣裳给裴元茂换上。
  裴元茂抱膝坐在小凳子上,裹上裴长淮的披风,捧着姜汤喝了小半碗,身子才渐渐暖过来。
  裴长淮拿手巾擦着裴元茂湿漉漉的头发,见他情绪平复下来,适才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裴元茂不知该如何说起,恍惚了一会儿,才将前因慢慢道来。
  自从雪海关大捷的消息传回京都,正则侯府上下都在等裴长淮回来。
  上次元劭在太师府不慎落水,弄丢了裴长淮送给他的风筝,得知三叔就快要回府,元劭就软声软语地来求裴元茂,求他帮忙扎个一模一样的风筝,以免三叔知道他弄丢风筝会生气。
  纵然裴元茂再三跟弟弟解释裴长淮绝对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可元劭乌溜溜眼珠里全是愧疚,委屈得直掉眼泪,裴元茂拿弟弟没有办法,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个风筝,裴元茂只记得一个大概的样子,那日他去集市中,专门找了一位扎风筝的巧匠请教学习。
  他在坊间学做风筝一直学到黄昏时分,正准备乘轿回府时,一个戴帷帽的女子忽地闯进他的轿子中。
  裴元茂被这不速之客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刺客,侯府的侍从也立刻擒拿住了那名女子,欲将她扯下轿子,审问来历。
  待听到那女子痛呼的声音时,裴元茂就马上让他们放手了。
  帷帽之下是一张清丽的脸,形容极其憔悴,正是数月不见的辛妙如。
  她神色恐慌,也没想到竟这么巧,直接撞上裴元茂。
  辛妙如似是捉住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攥住裴元茂的衣裳,急喝道:“救我!求你帮我传个信给尚书府,让我爹爹来救我!你告诉他,我没有疯,也没有病!”
  裴元茂先是愣了一下,又苦笑一声,反问道:“谢夫人,你这次又想怎么坑害我?”
  辛妙如见他眼中全是防备与怀疑,不由地急切道:“不是的,裴元茂,你相信我,我没想坑害你……谢知章,那人、那人就是条疯狗!”
  裴元茂真心喜欢过辛妙如,但经历前一遭事,他明白辛妙如心爱的人是那个叫王霄的死士,为了给王霄报仇,辛妙如甚至不惜以联姻为代价,跟肃王府的大公子联手来做局陷害裴长淮。
  纵然裴元茂看到辛妙如楚楚可怜模样还是会心旌动摇,但想到三叔所受的那些苦,此刻也再难相信辛妙如。
  辛妙如正想再解释什么,那肃王府的两个老婆子找到此处来,很快上前一左一右挟制住她。
  其中一个老婆子认得裴元茂的样子,有些慌张地说道:“原来是正则侯府的裴公子,失敬失敬,我家夫人病中发了癔症,这才疯疯癫癫跑出府去,要是冲撞了公子,还望别见怪。”
  辛妙如一下就不说话了,只拿乌黑的眼珠望向裴元茂,眼神里尽是求救的目光。
  裴元茂不禁有些疑惑,他知道辛妙如素来是个心高气傲,不会准许下人这样拉扯她,疑惑间,裴元茂又注意到周围潜伏着几个带刀的人,正在远远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那些人的眼睛都如狼似虎,凶狠非常,隐隐间,腾腾的杀气仿佛如冷风一般袭了过来。
  裴元茂后背莫名发凉,他到底留了个心眼儿,佯装整了整袖子和领口,不耐烦地说道:“真是个疯婆子。既然发了癔症就该看管在府里好好养病,跑出来做什么?”
  辛妙如脸色发白,那两个婆子彼此对视一眼,忙跟裴元茂道了两句歉,架着辛妙如就走了。
  裴元茂坐回轿辇中,惊魂未定,过了会儿,他掀起轿帘偷偷往外瞧了一眼,周围那些带刀的人也已经随着辛妙如的车马离开。
  裴元茂意识到事情不对,趁夜乔装打扮一番,暗自拜访兵部尚书府,将今日得遇辛妙如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辛尚书。
  大约两日后,裴元茂放心不下辛妙如,再去尚书府拜访。
  当时辛尚书已经设法见过女儿,面对裴元茂的询问,他迟疑了好久,才将事情的原委说明。
  原来,自从当初察觉到谢知章的异样以后,辛妙如就在暗地里留心着他的一举一动。
  随后辛妙如意外发现肃王府私下藏了一批兵器,其中的轻弩、铁箭等都是大梁明令禁止不许持有的,一旦私匿,便等同于谋反的大罪。
  辛妙如眼见此事非同小可,就想偷偷告诉父亲,请他来帮忙参谋主意。
  可不等她将消息传递出去,谢知章就发现了她的异样,以生病为由将她软禁在府上,不准她再出门。
  辛妙如为了保命,只能扮作乖巧,后来趁着看守的老婆子松懈的时候,她跑出府去,一直跑到闹市当中,不料竟阴差阳错地碰上裴元茂。
  要不是裴元茂还算机灵,看出这其中的异样,怕是尚书府还在以为辛妙如是真的生病了。
  从辛妙如口中得知肃王府私囤着大量兵器,辛尚书就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近来太师徐守拙把持着朝政,以防疫为由封锁京都,严进严出,不论是谁,进出城门都需要经过严格的盘查。
  偏偏裴长淮等人还远在雪海关。
  最近就连尚书府周围都多了一些耳目,辛尚书手边没有可调动的人手,只能拜托裴元茂去想办法,将京都这些暗潮涌动传到边疆,尽早召回裴长淮。
  这样的大事,裴元茂托付谁都不放心,只能亲自赶来雪海关。
  好在他是正则侯府的大公子,守城门的士兵不敢太过为难,平常又因他太不成器,托词说要出城去澜沧苑游玩,也没人怀疑什么。
  一听肃王府私匿兵器,裴长淮不由地沉思起来。
  他一时还不能确定这其中真假,毕竟皇上下旨明令他留在雪海关,仅凭尚书府不知真假的一面之词,就要他冒着抗旨的风险领兵回京,此事实在需得慎重考量。
  裴元茂环视着四周,兀地问道:“三叔,赵昀呢?”
  裴长淮问:“你问他做什么?”
  裴元茂道:“来时我走的官道,正撞见一群官兵模样的人北上。期间听他们说,赵昀拥兵自重,要谋反,他们奉太师之命去缉拿赵昀。可、可他不是刚刚为我们大梁立下战功么,为什么说反就反了?三叔,你可知道这件事?”
  裴长淮眉头紧锁,这消息来得太突然,让他都有些措手不及。
  太师要缉拿赵昀?
  蓦然间,裴长淮想到以万泰为首的暗甲军,心思一动,一下确定了什么,道:“不好,肃王和太师要反。”
  他站起来,即刻去取放在兰锜上的宝剑,对帅帐外的卫兵喝道:“传万泰来见!”
  方才裴长淮还有些疑心,一听太师要缉拿赵昀,这才确定,京都恐怕要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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