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乘风雪[古代架空]——BY:弃吴钩

作者:弃吴钩  录入:08-07

  这种疼痛没有那么干脆,而是绵延不绝,就像那士兵绵延不绝的血一样,疼得他想呕吐。
  可谢从隽知道,自己绝不能在宝颜萨烈面前流露出一点情绪。
  他只静静地看着,不曾眨眼,他要牢牢记住这样的痛苦,这样的耻辱,只有记住了,来日才能化成复仇的利刃。
  宝颜萨烈杀了一名俘虏,见谢从隽还是波澜不惊,笑了笑:“不着急,还有五个俘虏,一天杀两个好了,你有三天的时间来考虑。”
  此后时光那么漫长,又那么煎熬,那些俘虏一个接一个死去,各有各的死法,各有各的恐惧,各有各的惨烈。
  这些人在死前经受的一切痛苦都如沉石、枷锁,一层一层沉沉地压在谢从隽的肩膀上,似要压得他跪下,压得他屈服,才会罢休。
  赵昀也在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他知道自己离死期或许也不远了,他还很年轻,还有兄长的冤案未能平反,他也知道害怕。
  这夜在牢房中,赵昀缩在角落里,还是恐惧地哭了,他又怕会让谢从隽听见,因此也不敢哭得太大声。
  可谢从隽还是听见了,看着同生共死的人一个个死去,他又怎么能睡得着?
  他提不起力气,艰难地一点一点爬到赵昀身边,倚住冰冷的墙壁,问他:“赵昀,你怕么?”
  赵昀背对着谢从隽,瑟缩着抖了一下,却不敢回身去看他的眼。
  赵昀说:“怕。”
  谢从隽低声道:“我也怕,我答应一个人要回去的,如果失约,他一定要恨死我了。”
  听他提起相识的人,赵昀也想起来自己的亲人,抹了一把眼泪,道:“我爹娘或许也在盼着我回去。”
  说着,他鼻子一酸,一腔的恐惧都化作愤怒,他咬牙切齿,骂道:“这群北羌狗!”
  他狠狠地捶向墙壁,手骨都捶得血肉模糊,发泄了一通,赵昀才堪堪平复一点:“我希望你能活下去,你跟我不一样,我只是、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人,死不足惜……”
  谢从隽道:“你不是说以后要做梁国的大将军么?还要惩恶扬善,扶危济困。”
  赵昀自嘲地笑了笑:“是啊。”
  谢从隽也笑:“说不定未来,人人都知道赵昀这个名字,知道他是个大英雄,连我都比不上你了。”
  赵昀沉默着,好久才开口恳求道:“郡王爷,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如果你能活下来,你帮我、帮我看看我爹娘……”
  “好啊。”谢从隽声调上扬着,显得很轻快,似乎他们的前路还有莫大的希望。
  他花了不少力气,将自己的袍子撕下一块,又咬破手指,问赵昀:“我替你写一封家书,怎么样?”
  赵昀知道谢从隽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安慰他,但他假装不知道,还是很开心地诉说着对家乡的思念。
  谢从隽无法一五一十地写下来,仅简略几个字就够了,他素来有耳闻则诵之聪,可以将赵昀的话记得一字不差。
  写过后,他将那封家书藏在监牢墙壁的缝隙中,守了一夜。
  翌日,宝颜萨烈再来审问谢从隽,这次他让手下拿赵昀开刀,可没有痛痛快快地杀他,而是用了极刑。
  宝颜萨烈似是学得更阴狠了,没让谢从隽亲眼看着,他将谢从隽关到隔壁的牢房,只让他听。
  听赵昀在那方如何惨叫,如何求饶,如果没有了声音以后又再次被折磨到清醒,最后死去。
  谢从隽咬着牙,终于对宝颜萨烈说出了一句不一样的话。
  他问:“你有种,直接杀了我。”
  宝颜萨烈大笑起来,道:“你杀了我苍狼那么多勇士,想死,没有那么容易。现在没人在前面替你挡着了,接下来就是你。”
  他侧首看向北羌的士兵,问:“大巫医可来了?”
  “两日后才能到。”
  宝颜萨烈道:“很好。”


第131章 是归人(三)
  在大巫医来之前,宝颜萨烈就已经对谢从隽用了酷刑。
  什么刑具都一一试过,但谢从隽很能忍,宝颜萨烈在他嘴里撬不出半点东西,不过也算小有收获。
  他发现,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谢从隽格外怕水。
  正巧萨烈营中有士兵知道一套名为“贴加官”的酷刑,可以将人置于绝望且漫长的窒息当中。
  从前上鞭子、上烙铁,谢从隽还有余力对宝颜萨烈反唇相讥,用上这套,谢从隽一开始恐惧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宝颜萨烈在前线连连吃败仗,回来就窝起一肚子的火,唯独通过折磨谢从隽,才能发泄出他一腔的愤恨。
  梁国在前线多打一场胜仗,谢从隽在牢狱里就要多捱一分的痛苦。
  没多久,查兰朵随大巫医来到军营中,她看到萨烈的手下正对谢从隽用着水刑,连忙阻拦,这让谢从隽短暂地逃过一劫。
  查兰朵知道大巫医那一手针灸的厉害,劝谢从隽坦白一切,别再跟萨烈作对。
  可谢从隽还是拒绝了她的好意。
  查兰朵于心不忍,私下里问:“你可有什么愿望?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帮你。”
  谢从隽原本从不求人,可到了那般绝望的境地,除了求人,他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
  他向查兰朵托付了两件事。
  牢房墙壁缝隙里藏着一封家书,是他的士兵赵昀想要送回淮水老家的,望她能带出军营,寻机送到。
  还有一件,他被俘后,身上的物件都被萨烈的手下搜罗了去,其他的还没什么,但有一枚护身符很重要,求查兰朵帮忙送给正则侯府的三公子,代他说一声“对不起”。
  查兰朵斟酌着对策,说道:“军营现在看管得很严,萨烈除了对大巫医还算尊重,连我都敢搜查。那样有字的书信,我带不出去,不过,那枚护身符或许能。”
  谢从隽知道查兰朵做不了太多,也不作为难,只道:“多谢。”
  查兰朵离开牢房以后,就去找了萨烈,假意问他可在那谢从隽身上搜罗出什么宝贝,让她也开开眼界。
  萨烈虽然没有把查兰朵放在眼中,但现在前线吃紧,他还打算回头再向雪鹿部借兵,只要查兰朵不在他军中刁蛮生事,有什么要求,他会尽量满足。
  谢从隽落下的东西不多,一把匕首,一枚玉佩,一只香囊。
  香囊里装的就是护身符。
  萨烈本来说要将那枚玉佩送给查兰朵,查兰朵却说那香囊漂亮,她很想要,萨烈暗地里讥笑她没眼光,任由她拿去了。
  大巫医则留在军营中,听候萨烈差遣,不分昼夜地对谢从隽用刑。
  当第一枚长针捻入天灵盖时,谢从隽才知晓萨烈为什么要请这位大巫医来。
  除了痛苦,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大巫医入针时,通常佐以药汤,药汤能刺激一个人对疼痛的感知,那种折磨已然不是寻常的疼痛可以相提并论的。
  他时常处在一种混沌中,分不清是人间还是地狱,也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脑海中扭曲。
  为了不让自己发疯,谢从隽时常会想想裴昱,想想赵昀。
  一开始他还牢牢地铭记着赵昀临死前说过的那些话,渐渐地,他发现自己需要艰难地去回忆,才能勉强回忆起一两句。
  大巫医的药在一点一点摧残着他的记忆,这更像是一场漫长的死刑,在逐渐剥夺走他的一切。
  谢从隽不甘心,恐惧自己会忘,意识清醒的时候,他会不断提醒自己去默念一个人的名字。
  一日用刑后,宝颜萨烈见谢从隽还在死撑着,简直都要对这小子生出一丝敬佩之情了。
  大巫医也在旁进言,倘若再这样频繁用刑,怕他命不久矣。
  宝颜萨烈就说,那今日就饶过他。
  他随后离开,留下四名士兵看守。
  这四名士兵知道后半夜就不会有人来了,私下里伙同在一起赌钱。
  牢狱中,他们在赌博戏耍,谢从隽浑身血淋淋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身上没戴枷锁,只有右脚踝上拴了根铁链。即使不拴也没什么,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何况逃跑?
  耳边听着那些苍狼士兵赌博戏耍的声音,谢从隽迫使自己清醒起来,去回忆那些不能忘的事。
  他干裂的嘴巴轻动着,不敢发出清晰的声音,道:“裴……裴……”
  可不论他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裴”字后是哪个字。
  方才在大巫医手下受刑都没让他感到那么惶恐。
  茫然无措间,他模模糊糊看到一名北羌士兵腰间挂着那把名为“神秀”的匕首。
  那是萨烈赏给士兵的。
  这名士兵刚刚输光了所有钱,气得将神秀压在赌桌上,叫嚷着要求再赌一局。
  神秀精致,漂亮,仿佛是这方牢狱当中最夺目的宝物。
  谢从隽拖着麻木的身躯,一点一点爬过去,口中喃喃着:“裴……裴……”
  那四名士兵见他破天荒有了反应,互相戏谑地对视一眼,那名士兵擒起神秀,走到谢从隽面前,问:“狗杂种,终于愿意说了?”
  谢从隽口中在念念叨叨说着什么,那士兵听不清,屈膝蹲到他面前,想仔细听听。
  谢从隽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神秀,“是裴……昱……”
  那士兵一惊,当即就要抢夺,只夺回鞘身,匕首还留在谢从隽手中。
  尽管谢从隽已沦落成阶下囚,可这些苍狼士兵先前都与谢从隽交过手。
  这人在战场上神出鬼没,在俘获他之前,北羌军营里的士兵甚至疑心过他是武神转世。
  他们对谢从隽还存有下意识的恐惧,所以当谢从隽拿到匕首时,他本能地往后躲去,可谢从隽夺回匕首以后并没有杀人,而是牢牢地抱在怀中。
  “不能……不能忘……”
  他似乎陷入了一种极端崩溃与恐惧当中,胡言乱语着。
  方才还对谢从隽有畏意的北羌起兵先是惊讶了一下,失笑道:“这小杂种真的被大巫医折腾疯了?”
  谢从隽也不顾他们在骂些什么,从地上摸到一粒小石子,在匕身上疯狂地刻着,等刻到一半,他才忽然清醒过来,自己或许真的要疯了,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害人的蠢事?
  他一下把匕首掷开,发疯地往自己的头上捶打着,竭力吼叫起来。
  很快,那些北羌士兵就将这一切告诉了萨烈。
  萨烈知晓后,把玩着神秀,怎么看也看不出那半个字有何特别。
  但越是没特别,他就越疑心,嘱咐大巫医一定要审问出谢从隽刻字的用意。
  谢从隽始终没说出那个字是什么。
  他有时还会窃喜,因为世上有那么多人,都不知道那半个字后藏着他的宝藏。
  裴昱性子害羞,古板,心肠柔软,有时看个《赤霞客》的话本都会哭;念书很勤勉,可念到不喜欢的书时也会偷偷打瞌睡,还因此被先生打过好多次手板;他喜好吹笛,也善抚琴,又习得一手漂亮的剑法,文韬武略,无不精通……
  他有太多的好,谢从隽都不敢忘,一想到裴长淮还在京中平平安安的,纵然自己受再多的苦,都不算苦了。
  他靠着这样的信念才能强撑着,如果不是从贺闰口中听说裴长淮战死的消息,他或许能一直强撑下去。
  那日,天外飘着初雪,地牢里冷潮一片。
  贺闰走后,宝颜萨烈提着刀,正打算了结他。
  声嘶力竭的谢从隽终于第一次向宝颜萨烈低下头颅。
  他将额头叩在地面上,以最屈辱的姿势向他下跪。
  谢从隽哆嗦着说道:“饶了我,饶、饶了我。”
  宝颜萨烈嗤笑道:“这也太晚了。”
  谢从隽声音沙哑,“饶了我,我助你夺回走马川,你知道,我有这样的本事。”
  宝颜萨烈半信半疑道:“你如果真怕死,早就说了,现在改变主意,又藏着什么鬼心思?”
  半晌,谢从隽才说:“我不怕死,我有恨,我为梁国皇帝出生入死,他不肯认我入宗室,如今还舍弃了我,梁国不值得……”
  宝颜萨烈疑心重,难信谢从隽的说辞,可他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太高傲自大。
  他自信地以为,将谢从隽揽入麾下,让梁国自己人杀自己人更好,倘若以后他敢耍什么花招,再杀也不迟。
  谢从隽因此留下了一条命,他想活,就要拿出一些真正的筹码,毕竟宝颜萨烈到底还是将帅之才,轻易糊弄不得。
  当时正逢北羌梁国议和之后,北羌需要向梁国上贡银两和牛羊,这些代价需要整个羌国一同承担,以致雪鹿、鹰潭等部都对宝颜屠苏勒父子心生不满。
  宝颜萨烈喝骂这帮人是缩头乌龟,苍狼部出兵为大羌国争地时,这帮人不增援也不劝阻,只等着坐享其成;眼下打了败仗,却开始指责他们擅自向梁国开战了。
  宝颜萨烈心中愤恨不平,与雪鹿部的士兵率先起了争端。
  谢从隽索性做了一次幕后军师,助宝颜萨烈以三百兵力击退雪鹿部两千勇士,令他好好出了一口恶气,从此再没人敢置喙苍狼部战败一事。
  因为宝颜萨烈没有对任何人声张谢从隽的存在,苍狼部上下都以为是宝颜萨烈神勇无敌,连父王屠苏勒都对他赞赏有加。
  宝颜萨烈自知这功劳不是他的,但对这样的荣耀却十分受用,为了让自己受用得更心安理得一些,他回来特地问谢从隽:“你想要什么赏赐?”
  谢从隽受刑太深,眼下伤势还很重,走路都要靠简陋的木轮椅,需再休养一段时间。
推书 20234-08-07 :风月一场 完结+番》:简介:(入库时间2021-08-05) 废文2021-08-01完结春日里赴了一场风月宴,从此人生全改变。主CP:杨烨(攻)vs 段山雪(受)副CP:小虎(攻)vs 阮阮(受)BL - 长篇 - 完结 正剧 - 古代 - HE - 轻松 天作之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