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的吕公子,搞啥啊!
顾明州头都要大了,然而等打开手帕,看清里面碎成数块的玉佩时,他的表情变了。
“你摔的?”顾明州满眼阴鸷,声线平稳,却仿佛蓄着无尽的危险。
吕延嘴唇嗫嚅一下,慌张道:“顾大人,您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
顾明州面无表情,将手帕重新系好,郑重其事地放在袖袋里。
下一刻,他转身,将御书房的门合上。
随着光芒的消散,吕延眸中的希冀也渐渐化作绝望。
李宏愿掏了掏耳朵,装模作样地嘀咕:“啊呀,今天的风声是真的挺大啊。”
第162章 番外 绿茶六
傍晚,吕延灰溜溜地回到白府,脸上一片淤青,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他的随侍因为留在府上受罚,尚不知道宫中发生的一切,只见自家主子满面淤青地回来,登时大惊失色。
“主子,是谁干的?”随侍高声道,“谁敢打你!”
吕延本就憋屈,听他这么一叫屈,更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垂着头,低声道:“别说了,回去收拾东西。”
随侍如遭雷劈,瞬间脑补了一堆剧情,比如白雨信把吕延带出去暴打一顿,然后吕延忍气吞声,败走白府。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不算猜错。
但那么一点细微的差别,令随侍瞬间暴怒起来,冬柏过来查看时,便气冲冲地将人推开。
“看什么看,还不都是你家主子害得!”
冬柏被他推得险些摔倒,顿时有些挂不住了:“无凭无据的,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家主子被白雨信带出去,回来就变成这样了,不是他干的又是谁干的?”随时没好气道,“今日他还叫人打我,摆明了要针对我们!你不是他们的眼线,还装什么无辜!”
白府中,冬柏是最与人为善的,且一直对他们两人极为宽和,回来后虽然对白雨信抱有极大的歉意,却始终没有对吕延太差。
现在倒好,他的好意反成了罪证了!
冬柏气得脸色发白,收起桌上的药膏,冷冷道:“既然如此,就当我没来过好了!”
吕延脸上疼,头也疼,不禁低声说:“阿全,够了。”
“主子,他们都这样欺负人了,你还忍什么?”随侍替他愤愤不平,“你越给他们脸,这些人就越嚣张!”
冬柏都走到门口,又憋着气折了回来,一掌拍在桌上,发出砰地一声。
“我们何曾欺负人了!你们住在这里,白府好吃好喝地养着,但凡说要个什么,没有不满足的,就连月末的最后一篓子银丝炭都给了你们,我家两位主子可都受着冻呢!”
“这是白府待客之道,我不求你们感恩,但至少不能这么颠倒黑白吧?”
“还有,我家公子从不胡乱对人出手,除非......有人犯贱!”
随侍目眦欲裂:“你说什么!”
“我说实话!”冬柏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你家主子做了什么,真当满府的人是瞎子?”
随侍怒极反笑:“好啊,你们府上的人都是这个样子对待阳海的小皇子,我知道了!主子,咱们进宫,待会儿就让皇上亲自评评理!”
就在此时,从白雨信房中出来的阿才听到了一切,靠着门口嗤笑一声:“是啊,实在太过分了,吕公子可以一定得找皇上,好好评评理啊。”
他说话阴阳怪气,显然是知道了宫里发生的一切,吕延平日最看不起这些下人,表面亲和,实则眼高于顶。
此时一想到会遭到他们的讥笑嘲讽,指指点点,他就倍感耻辱,只想赶紧离开。
吕延牙关紧咬:“阿全,不要再说了。”
“主子!”随侍不知道吕延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软蛋,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去,愈发不平,“难道咱们真就这么走了?这不是平白让他们得意吗?我们去找陛下,陛下一定会——”
“啪!”
他的话被吕延一个巴掌打断,整个人偏向一边,不可置信地呆在原地。
吕延屡屡被他忤逆,早已烦躁不已,此时一有了出口,便连着在宫里受的气一同爆发出来:“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我说,给我住口!”
阿才噗嗤一声笑了:“哎哟,人家也是为你好嘛,吕公子不是自诩善解人意,怎么还打起人来了?”
吕延面色已然铁青,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可他在御书房吃够苦头,知道斗不过白雨信,只得忍气吞声:“回去收拾东西,咱们走。”
随侍委屈地红了眼眶,捂着脸,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呀,真的要走啊?”阿才故作讶异,“吕公子不过是在皇上面前诉苦不成,反受了教训,我家公子也不是故意的,吕公子可千万不要生气啊。”
冬柏本来还在气头上,听他这么怪里怪气地一搅和,险些绷不住笑。
原来吕延脸上的伤,还真是白雨信揍的啊?
而且,还是在御书房?那岂不是当着皇上的面打的?
冬柏只觉一阵身心畅快,几乎要大笑出声。
吕延脸色阴沉,恨恨地盯着阿才。
“对不起,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阿才捂嘴,极为浮夸地惊慌了一下,“要是吕公子不高兴了,我向您道歉哦~”
吕延面皮疯狂抽搐,再也忍不下去,一把抓过随侍收拾出来的包裹,快步离开。
等他一走,冬柏就扶着柱子爆发出一阵狂笑:“阿才,真有你的!”
阿才捏着嗓子,茶里茶气道:“冬柏,你说什么呢?我可是好心好意,你怎么平白污人清白?”
冬柏笑得更凶了。
他们这边有多么欢乐,主屋门口就多么冰冷。
顾明州捧着玉佩,泪流满面,人已经抖成了筛子。
绿茶平白降,锅从天上来。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一回神,媳妇儿都快拿刀把他给砍了。
冤枉啊,六月飘雪啦!
顾明州哭唧唧。
“媳妇儿你理理我啊,我真的不知道这个吕延怎么回事......”
他一世英名,没想到居然在阴沟里翻了船,那叫一个憋屈,急得指天画地,“我跟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房里还是安安静静。
就在顾明州将要使出撒泼大法,在外头放声痛哭的当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你在外面干嘛呢?”
顾明州:“......”合着他演了半天,根本连观众都没有?!
好气哦!
但还是得忍着。
顾明州屁颠屁颠地跟在白雨信身后,像只欢乐的大狗,讨好道:“媳妇儿媳妇儿,你上哪里去了?”
“寄信。”
“什么信啊?”
“唔,邀请祝财兄来京城玩一趟。”
顾明州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你你你、你说谁?”
“宋祝财啊,”白雨信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眸光泛着冷意,“我正好也换换口味,跟他聊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
顾明州:“............”
该死的宋祝财,当初就不该留他狗命!
第163章 番外 绿茶七(完结)
眼看着白雨信目不斜视地进屋,顾明州连忙跟了进去。
“媳妇儿,那个宋祝财哪里好啊,不就肌肉好看了点嘛,我也有,媳妇儿看我!”
说着,真的去解自己的衣服,还一边偷眼去瞄白雨信,结果媳妇儿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要平时,早被他逗笑了。
事情大条了!
顾明州慌忙道:“而且宋祝财都成亲了,你这样是破坏人家婚姻,很不道德的!”
白雨信拨了下香炉,淡淡道:“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你怕什么?”
“媳妇儿!!!!”
顾明州如遭五雷轰,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对自己,一时间既生气,又委屈。
明明是白雨信自己多想了,却将火气撒在他身上。
撒就撒吧,还说什么要找旁的男人......
再怎么生气,吵架吵到这个份上,也委实过分了。
顾明州拳头握紧,又松开,反复几次,方才控制住情绪,压低了声音:“你说这样的话,我会信以为真的。很伤人。”
白雨信没有立刻答他,房间里一时静了。
顾明州恼恨,一把握住他的肩头,想逼他不再提什么宋祝财,却一下子对上了白雨信低垂的双眸。
那双眼睛已经蓄满泪光。
“你和吕延共处一室的时候,我也信以为真,”白雨信用力地喘息,声音却仍有一丝克制不住的颤抖,“那天晚上,我满脑子只有一个感觉——我比不上他。”
顾明州震惊不已,怒道:“你乱想些什么,他哪里配跟你比?”
“他长得和我那么像,又比我年轻那么多,还能温柔小意,你叫我如何能够不多想!”
“你居然以为,”顾明州愣怔地站在那里,只觉心口一阵窒息般的疼痛,“我喜欢的只是一具皮囊?”
白雨信腾地起身,转过头去。
抗拒的姿态却瞬间激怒了顾明州,一股火自丹田直窜上头顶,伸手就去拉他。
“白雨信,你凭什么不信我!”
白雨信却反过手,啪的一声打开他,愤怒地大吼:“那你昨天为什么没进来,为什么跟着他走!”
顾明州这才想起,昨天晚上白雨信将他关在门外,吕延告诉他,白雨信正烦恼生意上的事,需要单独的空间,他信了。
原来,连这个都是撒谎吗?
顾明州却来不及辩解,面前的青年已经潸然泪下,莹白的脸颊满是泪水。
“你知不知道昨晚有多冷,连炭火都没有,我等了你一晚上!”白雨信压抑多时的情绪骤然爆发,“我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你却把我一个人丢在房间里,你觉得我该怎么想!”
顾明州很久没有见他哭了,立时手忙脚乱,慌忙抱住他,不顾白雨信的挣扎。
“是我的错,别哭了,都是我的不好......”
方才还浑身尖刺的人,却很快倒在了他的怀中,仿佛一直等待着这个怀抱,又仿佛早知道他会抱过来。
顾明州的心一下子化了。
没有更多的言语,他却瞬间感受到白雨信复杂的感情。
媳妇儿受了气,委屈没有地方诉说,只好通过这种方式宣泄出来。
正因为知道顾明州的清白,信任他的感情,白雨信才敢对着他,近乎无理取闹地吵这么一架。
心疼,怜惜,疼爱,歉疚......种种情绪混杂在一处,令他难以区分,只更用力地抱住了他。
白雨信低低地抽泣:“混蛋,混蛋......”
“是,我是混蛋,”顾明州不住地吻他的侧脸,吻去他的泪珠,“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白雨信哭得更凶,用力捶打他的胸口,力气却在哭泣中越来越小。
顾明州搂着他,嗅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说不出的安心。
“我也想你,媳妇儿,我也是一样......”
他喃喃地说着,忽然间意识到,原来自己也并非如想象中那样强大自信,总是轻易就被白雨信的一些举动激得发怒。
他看透了白雨信的缺乏安全感,却从未看透自己的。他害怕失去,那种忐忑与不安贯穿了他的一生,他甚至从未察觉到。
也真奇怪,白雨信那么别扭的性子,居然总能找到办法,让他知道,他正被深深地爱着,正被时刻需要着。
他的包容是居心叵测,白雨信的治愈却是浑然天成。
叫他如何能够不汗颜,又如何能够......不爱他?
灵光乍现的这一刻,顾明州也禁不住鼻酸,情难自已地低下头,吻住他。
白雨信仰着头,回吻。
起初,这个吻只是充满依赖的慰藉,可吻着吻着,就变了味道,顾明州的手指勾住了白雨信的腰带,白雨信的手则探入了他的胸膛。
两人的吻逐渐加深,白雨信被迫弯下腰去,一个不注意,脑袋重重地撞在灯笼架上,这才恍然惊醒。
顾明州松开他,轻笑,将人打横抱起,在他唇上又轻轻碰了一下,揶揄道:“走,夫君带你找个好地方。”
白雨信脸上发烫,却已经全然被蛊惑,搂着他的脖子呢喃:“快一点,想死你了。”
顾明州呼吸一顿,大步走向床榻,两人脱了鞋上去,他又扭过头,将挂钩上的帘子放下,掩住满室春光。
数日后,萧豫从忧心忡忡的冬柏口中得知两人吵架的事,也非常热心地赶来。
“吵架?什么吵架?”顾明州一脸惊愕。
萧豫:“我都听说啦,吵得这么凶,要不要我给你传授一点经验?”
顾明州笑得一脸甜蜜:“不懂了吧,那是我家夫人在撒娇~”
萧豫:“......”
“我媳妇儿最可爱了!”
萧豫:“...........”
一位没吃到瓜,还被秀了一脸的阁老,骂骂咧咧地离开。
又数日后,吕延入住宫中,被凤子初赶走。
这一回,在顾明州尽心尽力的建言下,吕延被遣返阳海。
并且在途中,碰到了白雨信的商队。
彼时,吕延还并不知道,正是那支商队,令他永远地失去了阳海皇子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