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复上前一步,激动抱拳道:“回禀主子,那些人都被我们甩掉了,没有人看到我们往琅河村这里来。”
张可也抱拳道:“多亏了主子的提醒,否则我们都不知道我们被人跟踪了,只是三皇子的人既然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那发现我们的踪迹是迟早的事,恐怕……。”
想到这里他就一阵心悸,如果因为他们的疏忽暴露了主子的落脚地,那他们恐怕死一万次都不能弥补自己的错误。
张郭到底还是个少年,性格比较感性,看到穿着粗布衣裳的主子,眼眶一时泛起了红意:“主子,对不起,都怪我们没有早点找到您。”
三人立即单膝跪在地上请罪。
回想起七天前,阿久确实瞒着村人到了一次镇上,本意是想问问看他们认不认识自己,因为从见到那三个人起他到夜里总睡不着,脑袋隐隐作痛,眼前经常会闪过种种零碎的片段。
只是他发现那三人正在被人跟踪,思索一番还是没上去,直接回去了。
在莫燃和众人面前他一点情绪都没有露出来,哪怕一直头疼也没让人看出异样。
那埋藏于深处的记忆,在大雨和三人的刺激下,一点点地被挖掘回想起来。
阿久的眼神逐渐变得冷漠,直到全部记忆恢复,他恍然想起,自己叫姜靖久,是姜府的主人,也是元夏朝的大将军。
两个月前,在边陲和胡人的交战取得暂时性的胜利,侵入的胡人被他带领的将士打败,然后他准备班师回朝。
至于最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没有莫燃在跟前,姜靖久的性格变得冷冽淡漠,他冷笑了下,那些背后要害他的、心怀鬼胎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姜靖久站得笔直,明明只是穿着最普通的农户衣裳,身上的气势却不容人忽视。
他看着整齐跪着的三人,微微拂了拂手,说:“无事,起来。”
三人站了起来,他们包括张狄都是姜靖久的贴身侍卫,也是姜府暗卫的领头人,在击退胡人后,三人率先驾马回府让姜府的人做好迎接将军的准备,只留了排行老三的张狄跟在将军身边保护将军。
想到自己的三哥,张郭雀跃地问道:“主子,我三哥呢?他是不是在哪里等我们?”
三人和张狄并非都是亲兄弟,而是拜把子的兄弟,张复最年老,为大哥,其次为张可,张狄第三,张郭最小,还是个少年,他们相处的时间甚久,感情深厚。
那人护在自己身前的画面恍如隔日,偷袭的箭尖刺入胸膛,灰黑的衣裳看不出血的猩红……姜靖久闭了闭眼,轻声道:“是我没能护住他。”
“没能护住他?”张郭呢喃道,眼神迷茫:“三哥死了?”
张复张可没有他那么小孩子心性,看到将军身边无人时就猜到是这样了,想到自己的三弟,他们也难过地低下头,却也没想怪罪主子。
他们身为侍卫,保护主子是职责,生死都是命。
少年的眼眶红红的,姜靖久其实并非冷血之人,也不会轻贱人命,他走近少年,抬手抚了抚少年的发顶:“是你主子的错。”
如若当时他没中那毒,导致神经错乱心智衰退,反应迟钝,那他一定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从远处飞来的毒箭,也就不用张狄舍命为他挡住了。
最后他逃离了那些人的追捕,却也失去了记忆。好在现在他不仅恢复记忆,毒素也清除了。
少年抹了抹微湿的眼尾,攥紧手指恶狠狠地说:“不对,是三皇子的错!都是他太过狠毒!是他害了主子害了三哥,终有一天我一定要让他为三哥偿命!”
姜靖久中了毒失踪后,三皇子自觉他抵抗不了那些毒,向皇上进谏说将军被后来的胡人杀死,尸骨无存,跟在姜靖久身边的人都被杀光,无人证实他还活着,皇上就相信了。
姜府的管事人只有姜靖久和姜老夫人,姜靖久不在,姜老夫人只是一介女流,在朝廷上说不上话,姜府一朝落势,连带着太子也失去了一大倚仗。
于此,三皇子毒害姜靖久的原因很简单,姜靖久本是支持太子一派,势力强大,遭三皇子忌讳,他要想废掉此前的太子让皇上立自己为新太子,姜靖久就不得不除。
太子失势,三皇子得势,皇上偏爱三皇子,孰优孰劣一眼便知,朝内之人重新站派,朝廷皇子之争的平衡隐隐被打破,也许即将迎来内乱。
一个多月前他们还会提心吊胆,但现在人找到了,他们聪明的将军一定能够转危为安的。
张可请示道:“主子,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他们以为将军会先回京城,在京城部署,至少也要先为太子撑腰,告诉皇上他没死,没想到却听到将军说:“接下来,你们到后山帮我打野猪。”
他们高贵睿智的将军捞起地上的旧竹篓背在身上,施施然地走向后山。
三人目瞪口呆,连忙追上去问:“主子,您不回去吗?难道还要待在这个小村子里?”
在这里能干什么?
“不急。”
找回了记忆,姜靖久也记起自己的宝剑还被扔在山上受风吹雨淋,上去打猎顺便把它捡了回来。
快到中午,他们下了山,正要跟着自家将军走时,姜靖久拦住了他们的脚步。
“你们随便去哪住都行,只不能出现在村人面前,别被三皇子的人发现了。”
姜靖久交代完,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把自己的宝剑交给张复,然后就走了。
三人:……
张郭傻眼了:“不是吧,我们才找到主子,主子就抛弃我们了吗?我们要住哪儿啊?”
只要不下雨,随便住哪儿都行的张可倒不是很在意这个,他想的是另一件事:“我觉得现在的主子有些不太对劲,如果是以前的主子今天被三皇子这么对付,第二天就会让人找到对方的把柄,对付死他,但现在……”
他和张复对视一眼:“有猫腻……”
不在同一个脑电波的张郭不满意他们打哑谜:“你们在说些什么啊,能不能说清楚点!”
张复摸摸张郭的头:“这种事不是小孩子该知道的。”
他们躲在村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摸摸地观察,发现自家主子住在一对夫妻家里,而且他们的主子总是会粘在一个美貌的少女身边,还会笑。
“我这下知道主子为什么不回去了。”张可呆呆道:“他是在陪自己的夫人啊。我们的主子竟然有夫人了……”
“也对,美人在怀,什么事都得靠边站。”张复接上。
张可两眼发光:“那个就是夫人吗?长得好好看哦,将军那么俊,两个人生出来的孩子一定很可爱。”
盯了好几天,他们发现夫人真的好能干,自己的主子除了上山打猎每天只会贴着夫人撒娇装傻,而夫人每天都要赚钱养家,还要应付主子。
三人:“他们是真爱!”
这样过了好几天,姜靖久才让他们其中一人悄悄回京,稳住姜府的同时又让人仔细盯着三皇子和他母妃的一举一动,还要收集三皇子留下的马脚。
与此同时,他们还悄悄去了太子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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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在众人的努力下,莫燃的新房子终于盖好了,在高高的院墙围着的里面,一栋独栋别墅一般的大房子傲然耸立着,里面搬进了很多新买的家具和用品,空间很大,住三个人绰绰有余。
此外,因为院子的场地很大,房子外面还挖了一个小小的荷塘,只是此时里面还空荡荡的,没来得及移植荷花放鲤鱼。
旁边有一个小亭子,午后可以坐在亭下喝茶赏花休憩。院门到房子门口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子路,小路还岔到亭子和荷塘那里,路两旁会种上美丽的花。
当然,在院墙的角落里还搭了两个棚子,用来养鹿和小鸡仔小鸭仔。
那些工人建成之后,都对莫燃的房子叹为观止,在他们的记忆里只有大户人家才有钱住这样的房子,没想到短短两个月,莫燃和莫老太太都住上新房子了。
莫燃特别满意自己的新房子,虽然没有现代的那么方便,但也好太多了。天气还是很热,他打算给自己家挖个冰窑,冬天储存食物夏天储存冰块。
他没有用原来那批人,而是另找了批对挖冰窑很有经验的人。
把所有的东西都安置好后,莫燃拍拍手道:“总算能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了,感觉好舒服。新房子房间多,你自己随便挑一个住吧,不过二楼靠前,也就是这间我要了。你都在我家住了那么久了,我觉得等你恢复了我得收一波房租,不然亏大了。”
“听到了吗?恢复记忆了就给钱,你现在可欠着我很多钱呢。”莫燃点点阿久的脑袋提醒道。
阿久还是那副傻傻的样子,闻言只是无辜地笑:“我的银子都是娘子的啊,我的人也是娘子的。”
“别贫嘴了,我只需要银子。行了别在这里碍着,快去帮奶奶做饭。”莫燃把人赶出房间。
第三十章
没能获得和娘子的独处时间,还被娘子嫌弃地赶出来,阿久丧丧地耷拉着肩膀,郁闷地先去给娘子的爱宠梅花鹿喂了食料,才慢吞吞地走到厨房。
厨房自然也是新建的,就在房子外面贴墙的左侧,小小的,把厨房单独建出来就不怕做饭的时候烟火呛到屋子里的人了。
莫奶奶才开始淘米做饭,他们用的锅不是铁锅是瓦锅,阿久恹恹地说了句奶奶我来帮你哦,见莫奶奶给米里加好了水,就要蹲下来点柴烧火,结果一个火半天点不着。
轮到莫奶奶一点就着了,阿久又被莫奶奶赶到外面处理猎物,他只好任劳任怨地干起来,很快给猎物剥皮剁成块。
他今天猎到的是野猪,在河边的时候还顺便抓了两条鱼,这会儿都给开膛破肚地处理好了,用盘子装好。
又动作笨拙地把蔬菜洗干净,把锅涮了,在他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自己从来没有想着干这些活,在姜府这些事情又都是下人干,现在第一次做,没想到还挺费时间,厨房里又热,进进出出让他额头出了些细汗。
莫奶奶把大锅的火生起来,又拿出一些自己做的嫩豆腐十字切块放在一边,然后着手炒菜。
她做的都是些家常菜,有什么食材煮什么。阿久反正也没事做,就蹲着帮莫奶奶看火。
锅快要烧热的时候,上方传来莫奶奶苍老的声音,带着点笑意:“阿久啊,你要不要学做饭?”
阿久手一顿,错愕抬头,就见莫奶奶笑眯眯看着他,说:“不会为娘子做饭的不是个良人哦。”
不再是小傻子的阿久明白莫奶奶早已接纳他,把他当作自己的孙女婿,这样也是为莫燃考虑。
虽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但真正疼爱娘子的人根本不会在意这种话,毕竟君子远了庖厨,家里没有奴仆的话,最终受累的还是自己的娘子。
阿久也想做饭给自己的娘子吃,既然莫奶奶要教,他没多犹豫就站了起来,洗干净手并把累赘的袖子卷起来。
他接过莫奶奶手中的铲子,在莫奶奶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倒油浇进锅里,结果一不小心倒的多了,热锅里的油噼里啪啦地飞溅开来,烫了阿久一手。
阿久被油吓了一跳,眼睛都瞪圆了,手忙脚乱地把切片的猪肉倒了进去,还差点都把盘子扔进去了,手上胡乱翻炒起来。
莫奶奶提醒他放盐,炒到一定程度又让他盛起来,然后是煮豆腐,莫奶奶要阿久做的是豆腐炒猪肉。
豆腐这种东西很难煮,因为翻炒易碎,不翻炒易烧焦,煮的不好里面还不入味,很难把握那个度,更别提是新手第一次做的了。
虽然莫奶奶已经尽力帮忙了,但最后把豆腐和肉炒好时,豆腐已经快碎成渣了,要说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没炒焦吧,味道也还能吃。
清炒蔬菜后,最后一道是鱼,鱼比豆腐还要难做,煮不好很容易腥,莫奶奶也没有为难阿久,自己继续在厨房忙活,让阿久去叫莫燃下来吃饭。
阿久舒了一口气,把菜端到大厅,跑到二楼叫人,展示自己的成果。
莫燃看到桌子上的菜很惊奇,惊叹道:“这两道菜都是你做的?能吃吗?”
实在是菜的色相不算好看,阿久还没尝过,心里没什么自信,小声嘟囔道:“我第一次做的,可能会不好吃吧。”
他心里隐隐有些懊恼,觉得自己不该一时冲动在饭点的时候练习做菜,要是很难吃的话他们中午就没得吃了。
他看着莫燃,坚定道:“我以后会多多练习,给娘子做好吃的。”
莫燃拿筷子夹了块肉尝了尝,评价道:“肉有点老,有点咸,不过能吃。”
他拍拍阿久的肩,鼓励道:“第一次做成这样很不错了,以后好好做,你的娘子就有口福了。”
阿久看了眼一直没把他的话当真的莫燃,叹了口气,心想等我会做了,娘子你确实有口福了。
想起手臂上的火辣刺痛感,他伸出手,假装不经意地将自己被油滴溅到的手臂展露在莫燃面前。
莫燃果然被他手上的水泡吸引,不由得将他的手抓到自己跟前,蹙眉道:“你这手怎么弄的?”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脸上带着些担心。
阿久弯了弯嘴角,又很快绷直,佯装无事地收回自己的手:“没事,只是炒菜的时候被油溅到而已,很快就好了。”
莫燃眉头皱得紧紧的,中间出现了些微的褶痕,瞪着他道:“你手上都是水泡怎么就没事了,难道都不觉得痛吗?这水泡不处理的话几天都消不下去。你这这里等着,我帮你拿点东西敷,会好的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