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舒府门前,几人下了马车,舒九天把两人带进门,昨天他预定了一家京城里最有名的、他很喜欢的戏班子今天下午过来府里表演,这个时候刚好到了,他可以邀请莫燃和姜将军一起看看,就是不确定姜将军给不给面子。
他和姜靖久没有什么话题,就和莫燃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结果走到正厅才发现里面多了三个人,两个女子悠闲地坐着喝茶,一人着紫衣一人着白衣。
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动作拘谨地站着,离她们远远的,也不敢看那两名女子,就低着头。
舒九天不认识她们,就把小厮叫来问话,那小厮战战兢兢道:“那两位小姐是老爷请过来玩的,说让三少爷好好招待她们。”
舒九天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奈摆手让小厮下去了。
他爹真是忙得脚不沾地都不忘记帮他张罗着相亲,现在好了,还一叫就叫了两个过来,他看起来真的很像不相亲就找不到娘子的人吗?
等小厮走了他才想起自己忘记问那两个人叫什么名字了,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真的要相亲,名字知不知道也无所谓,反正过了今天他们就没交集了,何况自己忙着招待将军和莫燃,遂作罢。
没想到穿紫衣的女子看到他们,忽然很兴奋地放下茶杯站起来,然后拉着白衣女子就冲到他们面前。
舒九天下意识就后退一步,不怪他反应过大,实在是因为他站在前面,那女子看起来就像是朝他跑过来一样,再加上那发光的眼眸,他在一瞬间以为那女子对自己一见钟情了。
不料两名女子直接略过他跑到后方,然后在莫燃面前站定,紫衣女子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
“莫姑娘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郭紫桐呀,哦不对,你现在是男子,我应该叫你莫公子。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男的,穿我们的衣服一点都看不出来……”
郭紫桐说的话有歧义而不自知,她大概想说的是莫燃穿女子的衣服看不出破绽,郭紫桐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子竟能直接忽视莫燃身边的姜靖久,一张嘴叭叭叭地说着一堆话。
莫燃自然还记得她们,也知道郭紫桐身边的女子是张嫔书,张尚书的女儿。
张嫔书复杂的目光在姜靖久和莫燃两人之间游离,大概是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喜欢的男人怎么喜欢的也是男人吧,而那身为她情敌的男人女装扮相甚至比她还美。
这……
她的世界观正在艰难重塑,站在郭紫桐身边默不作声。
几人一直站在门口也不是事,舒九天并不在意两名女子忽略自己,把四人安排在两边坐下,这样子一直站着的中年男子就显得很突兀。
舒九天这几天总是去听戏,自然知道那人是自己请来的戏班班主,是在这里等他吩咐。
现在还有其他客人,直接就去听戏不太好,他就让班主先下去了。
郭紫桐和张嫔书坐一列,莫燃和姜靖久坐另一列,舒九天也坐在莫燃那边,离了些距离,两边的气氛还挺怪的。
因为舒九天挺想问问莫燃关于他真实身份的事情,然后顺便谈谈酒楼的生意,天知道九天酒楼已经很久没有推出新的菜品了,很多食客都在催他们研究新的方子,倒也不是吃腻了旧的,但同样的几样东西吃多了总觉得不得劲。
只是碍于两个生人在,他不好开口,别看舒九天长得妖孽,实际上他并不擅长应付女子,只能和对面的人面面相觑。
郭紫桐和张嫔书也知道自己来这里的初衷是什么,张嫔书还沉溺在上一段感情中,对舒九天无感,一个眼神都没他,郭紫桐对莫燃的兴趣大过舒九天,不过倒也不讨厌他,看在对方脸的份上,她也可以试一试。
于是她在问完莫燃问题之后就转而抓着舒九天使劲说话,听到舒九天的小奶音还不断夸他声音可爱。
莫燃看着舒九天被郭紫桐困住,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忍不住不厚道的笑了,还和姜靖久咬耳朵:“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两个特别般配?好像话痨的郭紫桐能制住舒九天诶。”
想想要是他们真处在一起,每天都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就觉得很搞笑。
姜靖久才不在意他们般不般配,只是随意一瞥就收回眼神,胡乱嗯了一声,别人般不般配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和娘子最般配。
他今天早晨已经和自己的母亲商量过了,等薛柔枝哪天去寺院里求支姻缘签,给他们选个成婚的日子,然后是各种下聘的流程和宾客的选定,等到开春的时候事情也差不多了。
舒九天和郭紫桐还在说话,姜靖久认为坐在这里纯属浪费时间,问莫燃:“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他们这么忙,不如我们先回去?”
见他们有要走的意愿,一个人孤零零坐着的张嫔书坐不住了,磨磨蹭蹭地问莫燃:“你、你真的是男的?没有骗人?”
她瞪大一双眼睛看着莫燃,还是不相信,然而莫燃的回答击碎了她最后的幻想:“你没看错,我也没骗人,我就是男的。”
莫燃故意把声线压低了一些,原先中性的声音改变,总算能听出是男性的声音,他还展示了自己的喉结。
姜靖久目光不善地盯着张嫔书,不论是纠缠自己还是纠缠莫燃的女人,他都不喜欢。
张嫔书像是终于死心了,苦笑一声,喃喃道:“原来不是我不够好,只是生错了性别……”
她释怀了,却没法正常地祝福两人,只是撇过头去,喊了一声郭紫桐,说想回去了。
郭紫桐正和舒九天说到兴头上,还有些恋恋不舍,但见张嫔书脸色不好,还是跟着她走了,末了还回头和莫燃说下次去将军府上玩,舒九天也不落下,真的是一点都不见外。
总算把人送走,舒九天松了一口气,他不会知道未来自己还有好一段时日需要应付郭紫桐,只觉得自己像渡了一场劫,此时才有心情请莫燃去看戏。
他心里也挺尴尬的,是自己邀请的人家最后却把人抛在一边不闻不问,这会儿卖力介绍:
“你来京城这么久应该还没听过他们家的戏吧,我跟你说戏曲可好听了,这家戏班子在京城的名声是数一数二的,保管你听了之后还会念念不忘,而且,”
他忽然神秘兮兮道:“戏班里有一个特别好看的美人,声音也好听,唱戏也好听,我觉得她的容貌和你不相上下,就是人长得高了点,甚至比我还高些。”
他伸手在自己头顶比划了一下,摇头晃脑道:“等下你见识一下就知道了,我就专爱听她唱的戏。”
安静的走廊里都是舒九天笑嘻嘻的声音,莫燃听着,忽然福至心灵,问:“你该不会是喜欢那位美人吧?”
不然语气怎么那么荡漾。
舒九天脚步一顿,表情比莫燃还诧异:“怎么可能,你在说什么啊,我这只是单纯的欣赏美人和美人的戏曲,你可不准乱说,美人听到了会生气的,她都不喜欢我。”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低落下来,莫燃了然,不再多说什么。
舒府里有一个专门的戏园子,似乎是因为舒九天的母亲生前很喜欢听戏,特意搭的,还有舞台,虽然人没了,戏园子还一直留在那里,只等着派上用场。
距离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舞台后面有面帷幕,台前台后都有人站着,还有些看热闹的下人,有谁想看戏的舒九天也不会拦着。
戏班早就准备好了,几人一坐下,下人就把曲单递给舒九天,戏班的人表演什么都在上面写着。然后几个穿着专业戏服、化着妆的人走到台上开始咿咿呀呀地唱戏,声音缠绵悱恻,听起来像是讲的爱情戏。
莫燃其实对戏曲的兴趣一般,他听不懂这些,不过对舒九天说的美人很感兴趣,倒也跟着看下去了。
到第三场的时候,舒九天眼睛忽然亮起来,目光灼灼看着台上,莫燃看到上面一群穿红色戏服的人群里夹杂着一个穿着粉色戏服的唱戏人,哪怕大家都化着同样浓的妆,也能看出穿粉色戏服的人样貌确实更属上乘。
不过——
这妆化的那么浓也看不出是男是女啊。
莫燃好像记得古代唱戏的人应该都是男子吧,女子一般不会这样抛头露面的,难道这个朝代不一样?
他问舒九天,对方不在意地答:“这个没有限制的啊,男子女子都可以唱戏,只要自己愿意,其实大家都接受的,反正涂了胭脂就看不出是谁了。”
莫燃奇怪道:“那你怎么知道那位美人是女的?”
虽然美人的身段、举止都像是温婉的女子吧,但好像练唱戏的人都能拥有这种气质。
舒九天:“自然是我私底下见过她啊,就是她不怎么理我,也不和我说话,就只是看着我。”
行叭。
舒九天也确实没有夸错,饶是对戏曲无感的莫燃听那个美人唱戏都能听入迷,完了还真的有些意犹未尽。
等散了场,莫燃和舒九天说了些酒楼的事情,说自己会尽快拿出新方子,然后还多说了句他以后还想继续听美人的戏,结果没得到舒九天的回应就被姜靖久拉走了。
舒九天纳闷地看着他们走远,挠了挠头,又欢天喜地回戏园子找美人了。
他还没吩咐,戏班子的人就都没有走,也是在等着他结账,舒九天大方地把银子给了班主,又问美人在哪里,班主也以为他喜欢自己手下的人,乐呵呵地指了指帷幕后面的方向。
那美人正在卸妆,脸上的红红白白被擦去,露出原本的容貌,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有些冷漠,好一副清冷少女的模样。
她头上的发饰还没卸下,身上也还穿着粉色的戏服,舒九天穿的依旧是张扬的红衣,若是莫燃在场,估计要说一句两人特别搭。
她生的一双多情眼,里面的感情却是冷的,漠然回视舒九天,也不说话,但手上的动作停了。
到了她面前,舒九天顿时拘谨起来,磕磕巴巴道:“汤姑娘,你今天的戏唱的也好听,我很喜欢。”
他掏出一个钱袋子,要给她:“这是、这是给你的银子。”
美人没动,舒九天解释道:“不是白给的,是工钱。”
美人还是没动,他猛地把东西塞到美人手里,涨红了一张脸,留下一句“我明天还会听你唱戏的”,转身就快步走了。
这副模样,说不喜欢都没人相信。
美人把手抬起来,凝视手掌上的绣纹精致的荷包,上面似乎还有上一个主人留下的温度,熨烫着他的掌心。
他垂眸,纤长的眼睫毛跟着下垂,却挡不住眼底的冷漠逐渐褪去。
良久,一声哼笑消散在风中:“傻子。”
他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女的。
【作者有话说:今天作者上课时干了件蠢事,尴尬得只想原地去世T_T
真是又尴尬又好笑
】
第八十章 越狱逼宫
没有三皇子和陈贵妃作妖,朝廷内安稳了许多,那些原本被陈贵妃拉拢支持三皇子当太子的大臣此时都像鹌鹑一样龟缩起来,三皇子大势已去,他们只担心皇上也会把罪名扣在他们头上。
好在皇上查明只有三皇子和陈贵妃勾搭胡人,那些大臣没有参与在内,皇上就放过了他们。
皇上穿着龙袍,外面披着一件厚厚的狐白裘衣,站在寝殿门口,问:“地牢里如何?”
诚公公道:“据禁卫军回报,三皇……他们如往常一样,并无异样。”
皇上嗯了一声,吩咐道:“让人注意点,再加派一队禁卫军过去看守。”
明天就要斩首三皇子和陈贵妃,若是三皇子和陈贵妃还有残余的部下,今晚正是下手劫狱的最佳时机,以防万一,他们得把人看好了。诚公公也明白此理,应了声是,找禁卫军首领交代去了。
风呜呜的吹起来,步入冬天的京城今日气温降得愈发低了,皇上望了阵天,转身进去掩上了门。
或许再过一阵子,京城里的雪就要下起来了吧。
酉时,刚吃完晚饭的时间,冬天夜晚来得早,这个时候天就已经黑漆漆的了,府里的灯笼全给点上了。
白天阿久没陪着莫燃,他就跑去了舒府找舒九天听戏,听了一天戏的他此时只觉得很困,吃完饭回到房间里就开始想睡觉,姜靖久转身关个门的时间他就扑到床上闭着眼睡着了。
姜靖久一看,无奈失笑,但也没叫醒他,只是让人提来热水,他帮着莫燃擦擦身子擦擦脸,然后换衣服,莫燃半睡半醒的还知道配合他
虽然有些心猿意马,姜靖久还是动作很快地给光溜溜的莫燃套上衣服,塞进暖和的被子里,自己去泡了澡回来,暖烘烘地躺在莫燃身边睡下。
京城戌时宵禁,各处闹市的摊贩一经巡逻官兵提醒,就麻利地收拾东西回家,沿街的店铺也利索关门熄灯火,不到一会儿街道上都变得空荡起来,除了巡逻的官兵不时走过,再无人影。
皇宫内外点的灯笼亮如白昼,能让贼人无所遁形,此时的皇宫外墙,无数的禁卫军严肃认真地走动巡逻,保护天子的安全。
亥时,是最让人犯困的时分,京城和皇宫里的人已熟睡,全城寂静,饶是巡逻的禁卫军此时也不禁染上几分倦意,精神放松,只等着时间到来换下一轮的同僚来轮班。
为首的禁卫军习以为常地出声大吼了一句:“都打起精神来,不要放松警惕。”
浑厚的声音果然让人精神一振,他们瞬间目光如炬直视前方。
过了宫门口和一队同样巡逻的禁卫军交错而过,为首的禁卫军走了两步觉得不对,立马带着人返回拦住那队人,没想到他们竟然正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