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只是手臂有些擦伤。”褚清嗓子干哑,说话似乎都极其困难。
“汪——汪汪——”
大黑狗冲着他低低叫了两声,褚清看着它,睁圆了眸子往后退了一步。
楚渟岳拍了拍将军的头,示意它闭嘴,将军仰头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后却不叫了。
楚渟岳问,“侍君受惊了吧?”
褚清无法违心说出没受惊,他方才真的以为大黑狗要咬他!
褚清点头,指着大黑狗,声音沙哑,“皇上,它是您的狗?”
楚渟岳颔首,“侍君既已受惊,就回宫好好歇着。朕会让徐院正来为你处理包扎伤口。”
说罢,他便拉着将军要离开。
他要离开,将军可不愿意,它在被它扑倒的人身上嗅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它不愿离开。
楚渟岳转身走了一步,却发现将军脚步一动不动,还对着褚清吐出舌头。楚渟岳转头一看,果然看见褚清脸更白了。
“将军,走了。”
将军将楚渟岳的叫声当做耳旁风,完全没听进脑袋里,脚步原地踏了两下。
褚清愣了一下,这大黑狗叫将军?让人好生耳熟。
楚渟岳皱眉,扯着将军脖颈上的项圈用力,强行调转了将军脑袋的方向,拉着它离开。
将军心有不甘,就算离开也是一步三回头,吐着舌头留着哈喇子看着褚清。
褚清看着它,浑身僵硬。
流莺上前,“侍君,快回殿里吧,待会徐院正就要来了。”
褚清僵硬地点点头,由铃音流莺搀扶回了青衍宫内。
铃音净了帕子给褚清擦去脸上的汗水和粘上的灰尘,又挽起褚清衣袖,露出白皙的肌肤。
褚清小臂光滑瓷白,只可惜如今他手肘至手腕一卡处,都是红彤彤显出血痕的擦伤,伤口还渗出了血迹。
铃音红了眼,别过脸默默擦掉眼泪,才换了新帕子小心翼翼替褚清擦了擦伤处四周沾染上的灰。
褚清疼得直抽气,拧紧了眉头一语不发。
铃音方替他收拾干净,徐院正便来了,但随之一起到来的还有一个不速之客——楚渟岳。
楚渟岳进了殿内,什么也没说,也未让褚清行礼,只是在一旁坐下。
褚清奇怪的瞟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看眼前的老头。
徐院正温和的笑了笑,替他查看伤口,“侍君伤口沾了灰,虽已清洗,但还不够,需得用烧酒清洗一遍才行。”
“我没事,可以不用烧酒。”褚清忙道,往伤口上淋酒,他可不想象有多疼。
“若不清洗干净了,许是会留下疤痕。”徐院正将外敷的伤药取了出来,随褚清选择。
留疤便留疤,男子有谁没两个疤的,褚清心道。
“直接包扎。”
徐院正扭头望向楚渟岳,寻求他的意见。
楚渟岳,“你能确定伤口之上,未沾染将军的唾沫或是毛发吗?”
褚清微怔,方才大黑狗四肢踏在他身侧,很难确定是否有碰到。
“你可知被狗抓伤咬伤的后果,你虽未被抓咬,若是伤口染上将军的唾沫毛发,想来也差不多。”
被狗抓伤咬伤后发病之人,几乎全部都死光了,褚清不想成为死去的人之一。
不过是烧酒淋伤口罢了,总归没有失去性命来得可怕。一时的疼痛,他忍得了。
“徐院正,还是用烧酒吧。”褚清说着,别开脑袋,握紧了椅子扶手,“徐院正,开始吧。”
徐院正应下,命人将烧酒坛子拿了过来,抓着褚清的手腕,迅速将烧酒淋了上去。
褚清闷哼一声,咬紧了牙关才未发出痛呼,额角脖颈显出青筋,抓着扶手的手指节紧绷泛白,浑身紧绷至极。
铃音焦急地替他擦去脸上汗水,几次看着徐院正的动作,都想让他轻一点。
徐院正动作利落,不一会便清洗完了他的伤口,用了外敷的金疮药为他敷上,缠上纱布。
金疮药药效剧烈,药粉灼烧伤处,褚清疼得脸上尽是细密汗水,在徐院正说出‘侍君,包扎好了’后,瘫软在了椅子上。
徐院正收好脉枕,对铃音叮嘱了几句药该怎么吃,又该忌什么口,而后才请辞离开。
然徐院正离开了,楚渟岳却留下了。
第12章
褚清放下袖摆,遮住包扎的伤口,眼睛不住朝楚渟岳瞥去。
楚渟岳留下做什么?
“皇上,现已至午时,您要留下用膳吗?”褚清试探地询问。
“不了。”楚渟岳站起身,朝殿外走去,径直离开。
来得莫名,走的奇妙,褚清奇怪地盯着楚渟岳背影,心里直犯嘀咕,扭头吩咐铃音:“去备水,我要沐浴。”
被大黑狗,楚渟岳口中的将军按在地上,又被埋在脖颈蹭,又沾了灰又沾了口水,褚清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
“主子,”铃音犹豫,“您的手不能碰水。”
褚清道:“我不碰便是,举着手沐浴?快些去准备。”
铃音无法,只得应下,去让人准备。
褚清看向流莺,状若无意询问她,“流莺,我且问你,你去叫侍卫,怎么把皇上请了过来。”
“奴婢方才过转角,就见皇上带着人往这边走,见奴婢急匆匆的,便让奴婢说明是何事,皇上听后才往这边赶来。”流莺解释。
“此话当真?”
“当真,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流莺并不信神佛,发誓发的没丁点心理压力。
褚清含注视她,并不相信她的话,他话一转,“去把容音接回来。”
流莺顿了顿,她还以为侍君还要追究,怎的不继续问了?流莺应下,退了出去。
“主子,水准备好了。”铃音进来,扶他去偏殿浴池。
褚清艰难的洗了澡,换了身衣裳,坐在主殿内。铃音站在他身后,拿了块帕子给他擦干头发。
没一会,流莺带着容音回来了。
容音脸色苍白,看见褚清便开始抽噎,“主子……”
褚清摸了摸她头,“没事了,快别哭了。”
容音憋着声音点头,褚清拿了手帕给她拭去眼泪,“怎么就落水里了?”
“奴婢、奴婢也不知,奴婢去取了衣服回来,走到雀仙桥时,不知怎么的就落下去了。”容音回想了好一会,也只觉当时是迷糊了,不知怎么就落了水。
“……”
褚清暗叹傻丫头,让她回去歇着。
容音应下,被流莺扶了下去。
褚清支颐望着她身影,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主子,您也去歇一会吧?”铃音问道。
“好。”
褚清说罢,起身回了偏殿。
到底是被惊了神,褚清没躺一会便睡了过去,铃音站在他床畔,将帷幕放了下来,遮了些许光,让他能睡的安稳些。
铃音垂眸望着他,目光闪烁。日头西斜,铃音想……明日来的晚些才好。
一觉睡至用晚膳之际,褚清迷迷糊糊醒来,头晕脑胀。
容音还未修养好,只有铃音流莺贴身伺候着,三人一席,相对无言。
铃音与流莺好似不对付,两人几乎没正眼看过对方。褚清拿着筷子,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没说话。
用完膳,褚清脑袋还是昏昏沉沉,不舒服地按了按脑袋。
铃音注意到他的动作,“主子,您头又疼了吧,奴婢给您取药。”
褚清颔首,流莺看着铃音离开的方向,眼神沉了沉。
“主子,吃药。”铃音倒出药丸,倒来水递给褚清。
“皇上驾到——!”
褚清方才将药丸放入口中,闻声一呛,药丸直接滑入喉咙,卡住了,猛地咳嗽起来。
楚渟岳怎么又来了!
褚清抬眸,望向门扉处。
铃音给他顺气,“主子快喝水,顺顺气。”
楚渟岳踏入殿内,便见褚清一手端着茶盏猛喝水,一手捂着胸口。
“……”
楚渟岳走近,好整以暇看着他。
褚清看了他一眼,没说出话来,好一会才顺过气,“臣、臣拜见皇上。”
“怎么见到朕这副模样?”楚渟岳在他对面坐下,闻到了些许淡淡的药香味。
“……”
褚清扯了扯嘴角,放下茶盏,“臣见您甚是激动,您别介意。”
“侍君擦伤好些了吗?”楚渟岳询问,“用药了吗?”
“好些了,臣就些许擦伤,哪需用药。”褚清笑眯眯道,“多谢皇上关心。”
“朕怎么闻到了药味?”楚渟岳掀起眼皮子看着褚清,“侍君是哪不舒服吗?”
楚渟岳是狗鼻子吗?一颗药丸的味儿都能闻到。
“臣就是受了惊,头有点疼,用了些药。”
楚渟岳,“怎么不找御医诊脉?”
“常年来的小毛病,不必劳烦御医了。”褚清说的老气横秋,还揉着额角叹了口气。
楚渟岳顿了顿,目光注视着褚清,“常年?多少年了?”
褚清怪异的瞥了他一眼,与之四目相对,楚渟岳当真奇怪,太奇怪了。
“约摸三年罢。”
三年?
楚渟岳眸光一闪,三年?是巧合吗?还是故意褚清故意如此说?
“因何?”楚渟岳目光锁定褚清的脸,注意着他一丝一毫的变化。
“……忘了。”褚清不动声色,直视楚渟岳的目光。
国师李云一只道他是受了刺激,才会时而头疼。至于原因为何,国师并未告知他。
“……”
楚渟岳放在身侧的手攥紧,克制地问,“这等事还能忘?”
“当然,疼的次数多了,臣还要次次是何时疼的都得记住吗?”褚清莫名其妙,“这等事记着,心里头不压抑的紧?”
“侍君当真豁达。”楚渟岳放开了紧握的手,斟了杯茶水,“可既是老毛病,不更应该请御医来瞧一瞧?徐院正医术高明,许是可以帮你。”
“皇上,臣私以为不必劳烦徐院正他老人家了。”褚清叹了口气,“南梁皇宫医者无数,个个都没办法,就连……”
褚清顿了顿,把将要吐出的‘国师李云一也毫无办法’咽下,接着道:“皇上也不必为臣费心了,臣这毛病应当是好不了了。”
“不试试又怎知朕大楚御医不及南梁?”楚渟岳呷了口茶水,缓缓道,“莫非侍君心里已经认定……大楚不及南梁。”
楚渟岳近两日虽态度缓和了许多,不再似第一日般浑身刺直扎人,可褚清心里却一直未曾放松戒备,现听他如此说,怔了瞬就极快的反应过来。
“皇上真会说笑,南梁何及大楚,只是臣在南梁生活许久,对南梁更多了几分眷念罢了。”褚清满嘴瞎话,面色却十分诚挚,眸光闪烁微光,是对故乡的思念。
只不过,此‘故乡’非彼‘故乡’罢了。
“话虽如此,可侍君已经入了大楚皇宫,便是大楚之人,莫要惦记过往。”
“臣自是明白,既已入宫,皇上您才是臣的依仗,臣分得清好歹。”
楚渟岳道:“侍君明白就好。”
“去请徐院正过来。”楚渟岳对周粥命令道。
“皇上且慢,现在时辰已不早了,便不麻烦徐院正了,明日再请他诊脉如何?”褚清见楚渟岳茶盏空了,给斟了杯茶,“况且臣才服了药丸,徐院正来瞧了,许是也不敢下药,来了也无用,倒不如明日来。”
楚渟岳垂眸看着眼前的茶盏,“如侍君所愿。”
褚清悄悄舒了口气,对楚渟岳笑了笑。
楚渟岳移开目光,“时辰不早了,侍君歇息罢。”
“臣恭送皇上。”
楚渟岳:“……”
楚渟岳扭头望向褚清,“侍君就这般盼着朕离开?”
褚清:“?”
褚清微愣,楚渟岳什么意思?
“没、没有……”
楚渟岳站起身,往他偏殿里走,“朕今晚宿在侍君宫中。”
褚清睁圆了眼睛,前几日都声音大雨点小,今日楚渟岳来真的?!
不、不会吧,褚清喉结滑动,他还有伤在身,楚渟岳不会如此禽兽不如吧?可前些日子,他虽说是装病,可楚渟岳也……
褚清越纠结面色越难看,看着楚渟岳的背影,心直往下沉。
楚渟岳转身,见褚清仍坐在原位动也不动,“还不过来。”
“……来了。”
褚清挪进偏殿,周粥已为楚渟岳宽了衣,楚渟岳身着单薄里衣,正坐在床榻之上,见他进来,抬眸看向他。“……”
动作可真快,褚清心道,也不要铃音伺候脱衣,就连流莺想上前也被他瞪了回去。
褚清拖拖拉拉解襟扣,半晌才解开两颗。
“侍君动作怎如此慢?”楚渟岳已经脱去鞋袜上了床,撑床上看着他。
“……快了。”
褚清脑筋转的极快,忽然转身望向楚渟岳,迟疑又纠结,“皇上,臣、臣有夜游之症,怕、怕惊扰了皇上。”
“夜游之症?”楚渟岳沉吟了会,“无事,朕听闻夜游之症发作,只需把人叫醒就是,侍君不必忧心。”
“……皇上真是博闻强识。”褚清扯了扯嘴角,不知是在反讽还是在发自真心。
“侍君说笑了。”
“皇上……”
褚清又想了个法子,才刚唤出两字,就被楚渟岳打断,“侍君莫要磨蹭了。”
褚清心如死水,“是,皇上。”
褚清脱了衣裳,站在床尾,瞟了眼楚渟岳,咬了咬牙,爬上床,连楚渟岳半分躯体也未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