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坷震惊,“王妃连死人都不放过?”
“唉,都是学痴。在他们的眼里,跟你辩驳,哪管你是活人还是死人。也就是王妃这种倔强性子,才把咱们以前不学无术的主子给调.教出来了。”
“怎么教的?”
董耿没来得及说,金瑞已经走到跟前。
“两位将军辛苦了。”
“见过王妃。”
金瑞颔首,没同他们多言,直接抬脚上了凉亭。薛臻齐一扭头见金瑞来了,用鼻音哼哼,“王妃这是不放心老夫给王爷讲学?”
金瑞一脸懵,无辜道:“这话怎么说的,我一向尊师重道,您是王爷的老师,我哪儿敢对您不尊敬?”
“那你来做什么?”薛臻齐如果身上有刺,这会一定全都竖着!
“听说您给王爷讲学,我也想听听。”
“要斗便来,老夫这几年日夜苦学,还会怕你不成!”薛臻齐扔了书,走到沙盘前,就要跟金瑞斗起来。
小王爷忙道:“薛老息怒,他失忆了,现在根本就不是您的对手。”
金瑞乖顺,“是啊,我什么都忘了。”
薛臻齐脸色这才好看些。
金瑞试探着说:“薛大人,我能跟着听您讲学吗,我也想学习兵法。”
“……你、你要听我讲兵法?”
“是,还请您不吝赐教。”金瑞又扭头对小王爷说,“我只听,不说话。一个人在主院实在是闷,过来听你们说说话也是好的。”
小王爷犹豫片刻,还是心软,应了。
于是薛臻齐给小王爷讲罗城之战,金瑞乖乖坐着,不发一言,似乎也没好好听讲,时不时从小王爷的桌上偷拿个鲜果吃。
路坷在下面看着,感叹,“你方才把王妃说的也太狠了,我瞧着王妃同薛老相处的很愉快啊。王妃今日就是来听学的,你瞧,王妃多乖啊。”
话音刚落,路坷就见金瑞忽然就把手举起来了,小王爷见了,背着薛臻齐偷偷把他的手摁住。
董耿幽幽道:“我的白鹤回魂丹,看来要派上用场了。”
“薛大人,我有话要说。”金瑞见举手示意没用,开口打断。
薛臻齐身形顿住,他艰难转头,“你、有、话、要、说?”
“是,我对您方才讲解的战术评语,有一些浅薄之见。”
小王爷知道自己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后退三步,远离战场。
“你有什么高见,尽管说!”
路坷小声同董耿嘀咕:“王妃说不赢薛老,他失忆了。”
“那自然好。最可怕的是,他失忆了,如果还赢了薛老,那……”
路坷和董耿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神色。
金瑞抿了口小王爷的茶水,起身,不慌不忙道:“您方才说罗城之战,方将军用的围魏救赵是最好的战术,我却觉得并非如此。”
他指了指沙盘,“若借道蔷城,可直接攻入,援军赶到的时间就可以缩短一半,将士的伤亡将会大大减少。”
“蔷城前有十万敌军驻守,如何借道?”
金瑞轻笑一声:“薛大人为何不想想,敌军为何要在蔷城外驻守十万将士?正是因为这里地势易攻难守,且只要借道成功,直入敌军腹地。”
薛臻齐噎住。他从没敢想借道蔷城,方将军乃是神将,这场战役打完,后人谁敢提出质疑!只要看到十万精兵,就没人会想到从蔷城借道。
“这个方将军一介庸才,搞什么围魏救赵,浪费时间,坑害了不知多少将士。”金瑞撇嘴,“我要是主帅,先治他个救援不力之罪!”
薛臻齐方才还把方将军大夸特夸,这会被金瑞一说,脸色黑如锅底。
金瑞说完,还想着教小王爷知道对错,于是故意问:“王爷,你说是不是?”
小王爷“咳”了一声,“来人,王妃累了,送王妃回后院歇息。”
“我不累啊。”金瑞本来走到凉亭,是有些累,可这会越说越有精神,推开小王爷伸过来的手,继续说,“薛大人您确实博学多才,但我斗胆说一句,书不能读死了,尤其是兵法,要是教错了,害人不浅呐。”
薛臻齐一时没忍住,一口老血喷出。小王爷扯开金瑞,老血便全都喷在了小王爷脸上。
小王爷抹了把脸,熟练地招呼,“快,喂薛老服一粒白鹤回魂丹。”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爷:别问我是怎么学会了兵法,薛老吐着吐着,我就学会了~
第26章 美人(倒v开始)
金瑞把薛臻齐气的吐血后, 他就对兵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小王爷不许他进书房,也不给他书看,他要的急了, 才让人送了几本书来。
打开一瞧,这哪里是他要的兵法书, 统统都是一些话本子。
“我瞧这些书做什么?”入了夜,小王爷回来, 金瑞同他抱怨,“我才不关心那些公子姑娘的情情爱爱。”
小王爷一边泡脚, 一边撩开眼皮瞪他, “那你看兵书想做什么?本王再次提醒你,你是王妃, 不是军师。”
金瑞不死心,把脚伸进金盆中, 踩在小王爷脚上一起洗,“我不敢奢望能再次成为你的军师, 可我看看兵书,不过是打发闲散时间,你为何就是不同意?”
“兵书耗费心神,不可多看。”小王爷不等金瑞再辩驳, 拿过布巾,把两人的脚擦干,准备歇下。
偏偏这个时候又有紧急军情来报, 小王爷只得又穿好衣裳往外走。
穗儿捧了香炉进来,“您难得今日回来的早,能陪王妃睡个安生觉,怎么又要走?”
小王爷不舍地看了金瑞一眼, 后者还在因为兵书的事赌气。
不能多陪陪金瑞,他也难受。但见这几日金瑞身子有所好转,他也稍安心些。
“这是他常用的安神香?”正好今日生气,安安神说不定还能消消气。
“是。”
小王爷脚迈出门槛,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不天天用?”
“王妃精神不好才会用来助眠,香虽好,可王妃身子弱,到底不敢多用。”
小王爷点头走了。
穗儿伺候的十分尽心,这种小事情比他想的要周到的多。
金瑞伸头瞧了一眼,没放在心上。他体力不好,小王爷一走,他很快就睡着了。
一连几日无梦,今天却是一个梦接一个梦,无力,愤恨,遗憾,悲伤,等他醒来时,身下的锦被都湿透了。
他整个人仿佛水洗过一般,猛然坐起来,手抠进床头含珠的龙头口中,胸腔憋着什么,他猛然低头呕吐,却没吐出什么,只觉得利刃穿胸而过,痛得他忍不住直吸冷气。
在外屋守着的穗儿披衣过来,焦急问:“王妃您怎么了?”
金瑞痛的说不出话。
他抬眼看向穗儿,朦胧间只觉得那是他的娘亲,举着一盏油灯,哭着向他走来。
“我同你说的那些人名,你可查清楚了?那些凶手,你可将他们都送入地狱了?”
“我的儿,你记住,你只是一把刀,一把杀人复仇的刀。”
“你是一把刀!”
“我不是!”金瑞抬头,冲着向他走来的“娘亲”竭力哭喊。
这一声吼完,他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又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穗儿吓得失手扔掉了油灯,快走过来,拍着他的胸膛给他顺气,“王妃,您别吓我,您怎么了,快醒醒!”
外头的人听到动静,一拨跑着去叫大夫,一拨去喊小王爷。
听到消息的小王爷,只觉得魂都吓没了,身体不听使唤,一脚深一脚浅地跑过来,看见金瑞蜡黄的脸色,腿一软,瘫坐在床前。
几个大夫就住在主院,同小王爷前后脚进来。
他们给金瑞诊了脉,喂金瑞吃了一粒乾元丹护住心神,就到一旁讨论病情。
小王爷不耐低吼:“到底如何,快说!”
大夫当中有个原本是太医院判,姓罗,先帝让他来封地照顾小王爷。因亲友牵绊太多,索性就辞了官,在王府当个普通的大夫。
罗大夫年纪大了,早就不在王府当差。前段时间,小王爷因为金瑞的病情,才把罗大夫又请了回来。
也正是罗大夫拍板定案,不许小王爷再让金瑞操心。
“王爷别急,王妃看似情况凶险,实则是个好的转机。”
“怎么说?”
“王妃身体能有今日,就是因为所思所想太多,压的他不堪重负!老夫斗胆怀疑,王妃的病,劳心劳力只是原因之一,而真正导致他病重的根源,或许是他常年在心头积压着什么事,无法排解宣泄,所以伤神伤心,以致伤身!”
小王爷看了眼金瑞紧紧皱起的眉头,惊疑道:“他从未同本王说过有什么解不了的事情!只要他说,有什么事情,本王不能替他解决?”
他咬牙静默片刻,红着眼问:“你方才说的转机,又是怎么回事?”
“王妃郁气久在心中不得发而伤身,今日不知得了什么机遇,吐的这口血,反倒排解不少。”
穗儿奇道:“王妃一直在睡,能有什么机遇?”
小王爷思索片刻,“他定是想到了什么让他气极的事。前几日本王气他时,张管事说他就有些想吐。”
“是了,奴婢也想起来了。”
小王爷急问:“那今日吐血倒是好事了。罗大夫,他为何脸色还这般差?”
“让他静养一夜,再看情况。”
*
晌午起了蝉鸣,夏意骤浓。
金瑞醒来时,就见小王爷坐在床榻上,趴着睡着了。
外袍也没脱,压的皱皱巴巴的。
一只手握着他的小拇指,很轻很轻的力道,仿佛在握着一个什么易碎的宝贝。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骨头都睡疼了。他想坐起来动一动,刚撑起身子,小王爷就惊醒了,看到他坐起来的那一刻,双眸像是倒映在春水中的明月,清亮皎洁。
“你醒了,饿不饿?”
声音像是掺了砂石。
金瑞瞬间了然,“我是不是昏睡了很久?”
“也没多久,两天而已。”小王爷说话时,重重咬了下后槽牙。
不是两天而已,是漫长的两天,漫长到他觉得自己会失去金瑞。
“怪不得我饿了。”金瑞拍了下肚子,眼皮一掀,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给我来碗桂花粥呗,配上焦脆的风饼,再来一叠清爽可口的小菜,瓜果也不能少,我口渴的很。”
一醒了就开始任性。
小王爷给他倒了杯热水,“口渴有白水,腹饿有白粥,其它就别想了。”
金瑞苦了脸,还想说什么,小王爷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起身,冷着脸说,“日后你的膳食,送来什么就吃什么,不该你吃的,说再多也没用。”
“我刚醒,为何你……”
小王爷认真问他:“是不是很生气?”
“哦,还好。”金瑞委委屈屈,一直被限制吃食,他都习惯了,知道是为自己好,只有一点点生气。
这都不气?
小王爷脸色更冷,“你最亲的人,是金漠吧?本王让人每日赏他十军棍,至死方休,你气不气?”
“……”
金瑞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实话实说,“他不是我最亲的人。”
金瑞看着他:“我最亲的人是你,你要是每天挨十军棍,我会气死。”
小王爷:“……”
金瑞看着小王爷铁青的脸色,扑哧笑出声来,坐着笑还不过瘾,后来干脆抱着被子笑倒在床上。
于是小王爷的脸色更臭了。
把小王爷气走后,金瑞自己用了饭,都是没有味道的菜,不过他饿了,吃的倒是也香。
百溪红着眼给他布菜,把这两天的事说给他听。
“你一直睡了两天,王爷就生生陪了你两日,地方都没挪过,水都没喝一口。穗儿姑娘一直哭呢,这会没过来,是因为眼睛哭肿了。”
金瑞点头,“王爷给过我一瓶香雪膏,姑娘家用来擦脸最好,你拿去给她吧,谢她为我担忧的这份心。”
百溪应了。
他们家公子确实不需要这种擦脸的东西,明明平时脸都懒得洗,却肤如凝脂,比姑娘家的小脸蛋还要白·嫩!
“对了,你病重的消息,没透出去。金家派人来请了两次,想让你回家走走,都被王爷给拒了。”
金漠不是会轻易打扰他的人,两日派人请了两次,肯定是有要事。
金瑞不想回去,可还是点头了,“你去让张管事准备,咱们一会就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昏睡醒了后,他感觉自己的精神格外好。
正好出去走走,找机会吃几口甜食。
“不请示王爷?”
“不理他,他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好像专门要同我作对!”金瑞学小王爷的样子哼哼,“他故意惹我生气,我偏要高高兴兴!”
百溪心道,这哪里是小王爷跟你作对,明明是你跟小王爷作对!
“公子,为啥啊?”
金瑞挠了挠脸,漫不经心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总感觉他应该听我的话,而不是我该听他的话。”
百溪大骇:“我的祖宗!谁给你的胆子,你竟然敢这样想!”
成亲前见到小王爷就吓得瑟瑟发抖的他们家公子,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胆子,反正就觉得应该是这样。”
嫁入王府后,他没有恢复记忆,但似乎有什么在一点点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