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缎华服、珠钗步摇,谢夫人朝宋皎微微一笑:“卯卯不是喜欢这个吗?来,快点起床,姨姨奖你一颗红宝石。”
“宝石!”
这天早晨,宋皎是从床上飘起来的,谢沉在一边看傻了。
*
三天之后,谢沉和宋皎的病才算是完全好了。
这天早晨,朋友们背着书包,坐在他们房间前面的栏杆上。
“沉哥,卯卯,快点起床!上学要迟到了!”
房间里也传来谢沉和宋皎的声音。
“别催了!还没好!”
“马上就好啦。”
谢夫人给两个孩子穿戴整齐,给谢沉戴上小狼帽子,给宋皎戴上小兔帽子,再给两个人挎上蓝色小布包。
她搓着手,退后两步欣赏了一下:“好了,现在可以出门了。”
两个人迅速跑出去,还没到门口,谢沉的帽子就被甩飞了。
谢夫人捡起帽子,习惯了,出门时候的小孩不论再怎么干净整洁,回来都是那样,一身泥巴。
宋皎和谢沉跑出门口:“来了来了!”
谢沉刚要跑下台阶,却忽然被宋皎拉住书包带子。
他回头:“你干嘛?”
宋皎理直气壮:“谢沉,我刚刚想起来,我生病的时候,你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我也生病了,你也没有给我礼物。”
“我又没有说我要给你礼物,你上次来看我的时候,自己说你有给我准备礼物,我刚刚忽然想起来。”
宋皎歪着脑袋,杏眼圆溜溜,直直地盯着他。
谢沉这才想起,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那天朋友们一起来看宋皎,他没有来,晚上才来的。那时候宋皎有点生气,他就说他是在给宋皎准备礼物。
这几天他都忘记了。
但是他绝不能承认,否则他又会变成骗人的小孩了。
上次骗人的惨痛经历他还没有忘记。
谢沉想了想:“我……我没有忘记啦,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的,真的。”
宋皎朝他伸出手:“那给我吧。”
谢沉趁势握住他的手:“你过来一点,我就把礼物给你。”
宋皎想了想,最后还是靠过去了。谢沉应该不会一直骗人吧?是他自己说有礼物的。
“嗯?”
谢沉双手一环,就把不做防备的宋皎抱进怀里,使劲在他的脸蛋上“啾”了一口,把刚才谢夫人给他抹的脂膏嘬掉大半。
宋皎愣住,小小的脸上写满了问号。
准备去上学的朋友们见他们一直不跟上来,回头去看,看到的也是这一幕。
???
温知道:“病毒是通过嘴巴传染的。”
朋友们恍然大悟:“沉哥就是这样才生病的!”
这下换成谢沉理直气壮了:“这就是礼物。”
朋友们问:“那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呢?”
“因为……病毒是通过嘴巴传染的,等到现在卯卯病好了,没有病毒了,才不会传染。”谢沉说着,又跑到宋皎的右边,使劲“啾”了一下他的另半边脸,把他另半边脸上的脂膏也吃掉了一半。
宋皎终于回过神,伸手要去打他,谢沉还没来得及逃,不远处传来浑厚的钟声。
小朋友们都呆住了,然后同时回过神:“上课了!”
一群人拖着书包,乌泱泱地朝学堂跑去,谢沉也连忙跑下台阶,宋皎追在他身后,伸手要打他,可是一直追不上他。
谢沉回头看了一眼,认错了他伸出手的意思,一把抓住他的手,拽着他往前跑。
“还不快点跑。”
毫不意外,学堂所有小孩都迟到了。
柳先生一个先生坐在讲台上,面对着空荡荡的座位,怀疑人生。
他转头询问空气:“我有说今天放假吗?”
下一秒,五六个小孩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学堂门口,同时往教室里挤,同时卡在门框里。
“柳老师!柳老师!!!”
柳先生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还是放假好,还是放假好。”
一群小孩在教室里贴墙罚站,柳先生拿着课本提问,答得上来的,才能回去坐着。
结果一轮问下来,只有宋皎和温知答上来了。
柳先生一挥藤条:“你们两个先进去吧。”
温知拉住宋皎的手,喊了一声“卯卯”,但是宋皎还有些犹豫:“智多星你先进去吧。”
他走到柳先生面前,拽了拽柳先生的衣角,小小声地喊了一声:“三爷爷……”
“……”柳先生顿了一下,“在学堂不许套近乎。”
宋皎低着头抠手手:“柳老师,他们本来是不会迟到的,但是因为我和谢沉吵架了,他们才会迟到的。”
“嗯?”柳先生道,“那你和谢沉帮他们答,答对了就放他们进去。”
朋友们抬起头,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卯卯,够义气。
“嗯。”宋皎点点头,走回自己刚才罚站的地方。
柳先生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爷爷都教过你了。智……”他看向温知,忽然忘记他叫什么名字,只好也喊他的外号:“智多星,去把我桌上那本《大学》拿来。”
宋皎在心里紧急呼叫:“统统!”
系统推眼镜:“检索系统已就位。”
柳先生从温知手里接过书卷,随手翻开一页:“‘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来,背。”
宋皎背着手,奶声奶气道:“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
系统惊呆了:“嗯?我还没开始搜呢?”
宋皎一边背书,一边分心对他说:“正好前几天爷爷教我背过这一段,一直作弊的话,肯定会被发现的,还是我自己背吧。要是我忘记了,统统要给我一点提示哦。”
“没问题。”
系统十分欣慰,我的神童宿主,我的正直宿主,他终于长大了。
宋皎慢慢背书,然后在最后一句话卡住了。
“惟善以为宝……”
系统提示:“‘舅犯曰。’”
“旧……酒饭鸭……”
系统:?
“酒酿鸭……酒糟鸭……”
系统:快住口吧,你这不经夸的宿主。
而柳先生,从一开始的捋着胡须连连点头,变得满脸疑惑,这娃儿怎么背着背着就饿了?
宋皎委屈,都怪系统的电子音听不清楚,他果然不能作弊。
他背着双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三爷爷……”
柳先生摆了摆手:“行吧行吧,你们先回去坐着吧。”他忽然停顿一下:“除了你和谢沉。”
宋皎和谢沉同时抬头:“啊?”
“你们不是打架耽误时间了吗?再站一刻钟。”
“好吧。”
朋友们向宋皎和谢沉道别:“卯卯,谢谢你;沉哥,再见。”
柳先生把书卷递给宋皎:“你继续背,等会儿我再抽查,和谢沉一起背。”
“好。”宋皎接过书,翻到那一页,要和谢沉一起看。
“我还是算了吧。”
谢沉十分自觉,把宋皎身上挂着的书包取下来,帮他背上了。想了想,又把宋皎的帽子摘下来,帮他拿着。
教室里有炉子,烧着炭,很暖和,外套也不用穿。于是谢沉又帮宋皎脱下外套,也挂在身上。
谢沉站得笔直,身上挂着宋皎的小书包、帽子、围巾、耳罩、外套,还有罩衫。
整个一衣帽架。
这时候柳先生已经开始给其他人上课了,宋皎把书本递到谢沉面前:“我教你念吧。”
“行吧。”谢沉凑过去看。
宋皎指着一行:“从这里开始,‘是故君子先慎乎德’。”
“噢。”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
谢沉才听了半句话,目光就开始飘忽了,他一点都不喜欢读书。
宋皎吸了吸鼻子,谢沉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脸上。
宋皎的脸颊和鼻头都有点泛红,应该是被冷风吹的。
他这个人特别细皮嫩肉,今年刚来西北,才入秋的时候就被风吹得不行了,后来谢夫人弄了一大罐鹿油膏给他抹,谢沉也跟着沾了一点。
结果还是吹成这样。
“谢沉,你有没有在听啊?”
“有啊。”
然后谢沉就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宋皎的梨涡。
宋皎抬头:“你这是在听讲吗?”
谢沉收回手,用手掌抹了抹自己的脸,然后又去抹他的脸。
“刚刚把你脸上的膏吃掉了,再给你抹一点。”
这样好像没什么效果,谢沉干脆直接按住他,脸贴过去,和他的脸一起蹭了一下。
两边都蹭一下。
“这样就好了。”他满意地松开了宋皎。
宋皎愣在原地,坐在位置上的朋友们都惊呆了。
沉哥也太大胆了!
柳先生用藤条打了一下桌子:“谢沉!你……你竟敢……”
你竟敢公然在课堂上调戏同学!
护犊子的柳先生怒从心中起:“你看我打不打你!”
谢沉急忙辩解:“柳老师你听我狡辩,我是在给卯卯涂药膏。”
他挂着满身的衣裳,在教室中匆忙逃窜,才逃出教室门,就撞到了过来视察的谢老当家。
“你在干嘛?”
“上……上武术课。”
最后还是谢老当家亲自出马。
宋皎已经坐回位置了,谢老当家拿着藤条,坐在他身边。
而谢沉挂着满身衣裳,站在宋皎面前。
谢老当家道:“你怎么能这样欺负卯卯呢?”
谢沉道:“卯卯的脸冻红了,我就想把我脸上的鹿油膏分给他一点。”
谢老当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随后看见柳先生铁青的脸色,连忙收敛了。
“咳咳,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忽然和卯卯贴贴脸呢?”谢老当家还补充了一句,“虽然心是好的。”
让谢沉给宋皎道过歉,宋皎也原谅他了,谢老当家便站起身,让谢沉重新坐回来。
看见谢沉满身的衣裳,谢老当家笑着摇了摇头,咂了咂嘴:“啧啧,到底谁是谁的伴读哟?沉哥还替别人操心这些事情,好好念书,念不好我让卯卯和别人做同桌。”
“知道了。”
谢老当家走了,柳先生带着孩子们一起念书。
朗朗书声里,宋皎小声对谢沉说了一句:“你下次不能再这样了。”
“噢。”谢沉跟口型念书。
“你要贴贴脸之前,要先跟我吱一声。”
“吱——”
谢沉一边说着,一边凑过去和他贴贴。
“哎呀。”
宋皎把他推开,坐在两个人后桌的温知用笔头捅了捅他们的背,低声道:“不要再闹啦。”
*
这天上午休息的时候,二夫人给他们送来了小点心。
二夫人在宋皎的桌子前面坐下,把奶皮子放在他面前:“来,卯卯,干娘特意给你送的,吃。”
“谢谢二姨姨。”
宋皎刚要伸手去拿,就听见二夫人说:“卯卯,吃了干娘的东西,就要去找干爷爷说,要认我做干娘哦。”
宋皎一听这话,便犹豫地缩回了手。
他不敢吃了。
他眨巴着眼睛:“二姨姨,我可不可以同时认你和姨姨做干娘呀?”
看出他有拒绝的意思,二夫人也连忙打圆场:“跟你开玩笑的,来,快吃吧。”
“嗯。”宋皎咬了两口奶皮子,余光瞥见朋友们聚在一起吃,也想过去和他们一起,但是二夫人正用一种极其殷切和关爱的目光盯着他,他不敢提。
朋友们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于是由谢沉打头,他们都端着点心,一窝蜂地跑到宋皎这边来了。
“卯卯,我们一起吃吧。”
宋皎这才稍微放松一些,眼里有了点笑意:“好啊。”
二夫人瞬间被孩子淹没,不知所措:“诶,别过来。”
吃完东西,他们就要继续上课了,二夫人也不好再逗留,带着人离开了。
回到房间,二夫人拖着裙摆,在小榻上坐下,神色疲惫。
谢二爷正双手枕着脑袋,架着脚躺在榻上:“回来了?”他坐起来,给夫人捏肩捶背:“怎么样?那孩子?”
二夫人撇了撇嘴:“别提了,我一说认我做干娘,他就是不肯应,还说什么能不能认两个。”
“那就算了。”
“那怎么行?”二夫人转过身,正色道,“你自己想,我们从老匪寨回来之后,除了刚回来的那天晚上,你爹有没有再给你派过什么正经差事?就算是那天晚上,调兵收兵这些事情,还是大哥在管,你做的都是些破烂事情。”
谢二爷笑了笑:“那天是沉哥儿被绑了,沉哥儿是大哥的儿子,当然是大哥来调兵。后来沉哥儿又找回来了,我大哥肯定担心他,要去看看他,不就让我收尾了?”
“那你爹为什么这几天都不给你派差事?”
“我爹怕我累着呗,我才刚回来,想让我歇一会儿。”
二夫人甩了他一袖子,转过身:“歇个屁,爹要头一个晚上就让你歇着,那我就信了他要让你歇着了。他就是偏疼你大哥,好事情都紧着你大哥,剩下的才给你。”
谢二爷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嘴上还是说着:“是是是。”
“就好比卯卯,卯卯是宋军师的孙子,宋军师要真有经天纬地之才,往后一定官职高、有声望。大哥大嫂分明都有沉哥儿了,也该轮到我们了,可是你爹偏偏让卯卯认大哥大嫂做干爹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