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霁云你吃错药了吗?我爱说什么说什么。”阮棠挣扎道:“你快给我放开!”
温霁云没有回答,像抱小猫似的把阮棠抱起来,抱着走进房间,扔在房里的床上。
阮棠摔在软软的被褥里,只听得头顶穿来温霁云一如既往清润淡然又不容商量的声音:“在这里睡。”
温霁云说着,俯身就要上|床来。
阮棠眼疾手快地往他小腹狠狠踹了一脚,踹地温霁云后退一小步:“不许上来,你给我滚出去!”
温霁云被踹了一脚,站在床前可怜无辜地望着阮棠,还不放弃,俯身去凑近阮棠。
“你挨打不够是不是?”阮棠从床上跳起来,把温霁云推到了门口院子里,从里面用门栓把门顶住,隔着门说道,“不要站在我面前,我不想看见你!”
阮棠终于把温霁云推出门去,站在门后喘了一口粗气。
他也不管温霁云晚上是去哪里,总之温霁云有的是地方可以去,站不住了还能回宫里歇着,左右不需要自己给他开门替他瞎操心。
阮棠自己回到床上,把头埋进被自己,安安稳稳睡了一觉。
创业以来每天都很忙,难得这一晚没什么事情来打扰,阮棠睡得很舒服,第二天一直赖床到日上三竿,才伸了个懒腰起来。
窗外鸟转莺啼,阳光透过窗棂照亮屋子,是一个宁静的上午。阮棠自己估算了一下,应该睡了十来个小时,把最近几天没睡好的觉都给补上了。
十几个小时过去,阮棠估摸着温霁云肯定不在院子里了,起床去把门栓打开。
门一打开,看到外面的景象,阮棠愣了愣。
温霁云直直的站在门前。上午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衣衫的下摆却是将干未干看起来还湿漉漉的。也不知道他在门外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去过哪里。
看到阮棠打开门,喜悦能从温霁云的眼睛里溢出来。
阮棠只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回屋子里坐着了。
不过一会儿,温霁云捧了一盆水和干毛巾进来,给阮棠洗漱。
阮棠自己洗了脸,还是不和他说话。
温霁云默默地把阮棠用过的洗脸水端出去,不一会儿,又端了饭菜进来。
都是阮棠平时喜欢吃的蔬菜,还有鸡蛋和炸虾。
阮棠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蔬菜和鸡蛋倒是在院子里现成有的,不过这些炸虾小小的,看起来不像市面上卖的,也不知道温霁云是从哪里弄来。
温霁云见阮棠去看炸虾,解释道:“早晨在村口的溪里抓的。”
阮棠垂眸看了一眼温霁云湿漉漉的衣裾,问道:“你是傻子吗?你为什么不换衣服?”
温霁云像个被家长训斥的委屈孩子,看着阮棠,也不解释,只是默默给阮棠碗里夹菜。
他在门外站了一夜,清早的时候想着阮棠起来要吃饭,就在院子里摘了菜洗了菜,摸了两个鸡蛋。又想到阮棠喜欢吃炸虾,他就去外面溪里抓了虾,湿了衣裾。
他被关在门外,又进不了屋子,根本没地方换衣服,做好了饭菜就站在门外等阮棠起床。
虽然可以回宫换衣服,可是回宫那么远,他怕阮棠醒来开门的时候看不见他。
阮棠气呼呼道:“你给我先进去把衣服换了。”
温霁云夹菜的手顿了一下,连忙放下筷子,听话地换衣服去了。
阮棠扶了扶额。
从前他还是皇帝,温霁云忍辱负重不得不卑躬屈膝,总在他面前装乖卖惨也就算了。现在风水轮流转,明明温霁云已经登上皇位不需要再和他演戏了,怎么感觉比以前还要会装乖卖惨了。
刚才竟然觉得他那副被教训了的模样,还怪可怜的。
阮棠看了一眼温霁云夹在自己碗里的菜,没有动,却回头去盯着往房间门口。
不一会儿,温霁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他手臂上还挂着湿了的脏衣服,本来想拿到院子里去,见阮棠还没有吃饭,默默走到了饭桌前,对阮棠说道:“糖糖,吃一点吧。”
“你去把衣服放了。”阮棠说道,“再带碗筷过来。你让我一个人吃是要下|毒|毒|死我吗?”
温霁云怕阮棠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吃饭,本来只给阮棠盛了饭,打算自己饿着。他听阮棠这么说,连忙去院子里把衣服放了,盛了饭来桌上和软糖一起吃。
阮棠扒拉着碗里的饭,吃着菜,也不说话。
温霁云大部分时候只吃白饭,只夹过两夹蔬菜,目光小心翼翼地往阮棠身上瞟,又怕阮棠生气,不敢明目张胆去看。
“你不是很能吗?强行抓我还把我关在这里。昨天还说我不许走。”阮棠一边吃饭一边问道,“怎么现在吃个饭还和做贼似的?”
温霁云本在悄悄地看阮棠,听到阮棠的话,连忙垂下眼眸,低声道:“糖糖,不要生气。”
阮棠不理温霁云,自己吃了饭,起身道:“好了,你已经闹了我一天了,到此为止吧。这一顿就当你和我还没好好告别的散伙饭吧,我要走了,我很忙的。”
阮棠径直走到了院子里,院门和他预想中一样打不开。
“好啦,你快把门打开吧。”阮棠回头对温霁云说道,“你这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糖糖。”温霁云走到阮棠面前,认真说道,“不要走。”
“今后我一直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不好。”阮棠看着温霁云说道,“我要赚钱。我不喜欢和你在一起,我喜欢钱。”
温霁云的手往衣袖中一探,将一串钥匙塞进阮棠手里。
阮棠看了看被塞入手中的钥匙。他好歹自己当了一年皇帝,认得这是国家金库的钥匙,一把扔到地上,说道:“我要自己赚钱,不是让你包|养,懂了吗?”
温霁云望着阮棠,认真说道:“那你带我去经商,我都听你的。”
“我不想看见你,快放我出去。”阮棠回头使劲推了推院门,用手打不开,一脚就踹了过去。
“砰——”一声重响,木头剧烈地颤抖了一阵。
阮棠忽然腰间一紧,被温霁云拉去搂在怀里。
温霁云温声问道:“脚疼不疼?”
阮棠挣扎着还要去踢门。
“糖糖,不要踢了,脚疼。”温霁云柔声安慰了阮棠,提高嗓音对门外下令道,“打开门。”
门外传来一声开锁的“咔擦”声,院门被“吱呀”一声打开。
阮棠抬眸向门外看去,门外整整齐齐地列了好几排禁军,就算门开了他也逃不走。
“糖糖想去哪里?”温霁云柔声说道,“我陪你去。”
阮棠被气得不轻,推开温霁云骂道:“你有病!”
阮棠转身一口气跑回屋子里,温霁云又跟了进来。
明明是他抓了自己关起来,明明是他让他让那么多人围着院子让自己跑不掉,他还看起来纯洁无辜又委屈,好像什么都没做错一样。
温霁云看着阮棠,声音还是清淡又温柔:“糖糖不想出去了吗?”
“我去你(买了个表)……”阮棠在心里骂了一万句脏话,往椅子上一坐,说道,“不出去了,我肚子疼。”
“肚子疼?”温霁云连忙在他身旁蹲下,用手轻轻去摸摸他的肚子,关切地问道,“吃坏了吗?”
“不知道。”阮棠说道,“就是肚子疼,你去叫小余太医过来。”
“好。”温霁云给阮棠倒了一杯热水,让他捧在手中,“先喝一点热水,我立刻去,等我。”
他丝毫不去怀疑阮棠说的话是是真是假,听阮棠说肚子疼,连忙转身飞跑出去,亲自策马去找小余太医过来。
阮棠捧着热水,坐在屋子里悠哉悠哉地喝着。看着温霁云在烈日下策马匆匆离去的背影,又好笑又觉得心酸。
这个人,只要不涉及国家大事的时候,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他做什么他都依,亲力亲为任劳任怨,半句二话都没有。
连自己随口骗一骗他,他竟然半点都不怀疑,顶着大太阳就立刻跑出去了。
阮棠只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温霁云就领着小余太医回来了。
温霁云来回的速度堪称神速,小余太医进门就累得气喘吁吁,是被温霁云领着跑进屋子里来的,估计一路上都在策马狂奔,累得满头大汗。
阮棠连忙给小余太医倒了杯水,请他坐下。
温霁云就被晾在一边,抬手擦了擦汗,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阮棠对温霁云说道:“你出去,外面凉快。到那边树根底下坐,有风。”
温霁云点点头,转身出去了。他心里知道阮棠在赶他,但阮棠说的是让他出去乘凉,他只听字面意思,就是阮棠关心他热,而不是赶他走。只要他不去想太多,只要他自欺欺人,就心里就觉得甜了很多。
树顶上蝉鸣阵阵,温霁云在树下坐着,微风吹来是微微烫的。他也不觉得热,目光一直紧紧地锁定在小屋子里。
虽然他听不清阮棠说什么,但是只要看着他在,就足够安心了。
阮棠装模作样地伸出手让小余太医把脉,轻声说道:“我肚子不疼。”
小余太医的手指在阮棠手腕上轻轻动了动,说道:“肚子的确不疼,昨晚睡得很好,吃的营养丰富,就是有点吃多了。”
阮棠笑了笑,说道:“你也看到了吧,外面围了好多人。你快救我,他要把我关起来。”
“看到了。”小余太医微笑道,“我也想救你,可是我打不过他们,更打不过树下坐着那位。”
“咱们当然不能硬来。”阮棠凑近小余太医说道,“他现在一天到晚盯着我,让我脱不开身。你回去以后找几个大臣,给他们钱,要多少给多少你找我的账房先生报销,就让他们说有很重要很紧急关系重大的国家大事,把他请回去。只要把他支开,我自己想办法逃,好吧?”
“他怕是不会走。”小余太医说道,“现在没什么大事能把他从你身边支开的。而且,他为了你,已经和很多大臣闹翻了,这会子好不容易找到你,哪里会去管那些大臣。”
阮棠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温霁云一向大局为重上进心强,思想开明又谦虚听劝,是那些大臣心目中的标准好君主,就从来没让那些人失望过。他从来就没听说过温霁云还会和他的大臣闹翻,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而且小余太医怎么就说他是为了自己?
阮棠问道:“他干什么了?”
“当时梁军一路北上势如破竹,明明可以乘胜追击继续北上山河一统,你知道为什么占领都城后就握手议和了吗?”小余太医问道。
阮棠没底气地回答道:“他一向怕劳民伤财的,大概是为了早点安稳下来吧。”
小余太医说道:“你为他抛下国家和皇位,其实他愿意付出的并不更少。他怕燕国亡了让你自责,想给燕国留下一隅之地。所以顶着整个朝堂的压力,没有再对燕国穷追猛打。如今燕国才得以在北方留下小半故土作为根基,往北赶走鲜卑开疆拓土。”
“不然燕国亡了,人心涣散,就算袁大将军能北进大破鲜卑重建一片国土,难道不自立为王改弦更张。国号又怎么改会是燕,皇帝又怎么还会姓龙?”
阮棠警惕地看着小余太医,问道:“你是不是让他给买通了?”
“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愿意说的话就算刀架在我脖子我也不说。”小余太医说道,“他找到你之前,很多天没合眼了,好几次找我进宫,其实不都是你们知道的和我讨论医馆的事,是看病。”
阮棠问道:“他生病了吗?”
“他的那些病,只是大家都看不见而已。”小余太医说道,“你知道吗?自从见到他,我才知道人的生命,有时候可以这样顽强。”
“从当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身体那样,我以为他就算再保养,怎么都活不过一年了,但是那么多痛苦的医治,他都坚持下来了。”
“你还记得那一次吗?那一次你遭人暗算,李总管让你和他两个人单独相处。他明明不能沾水,却用冷水把全身都打湿了。你第二天醒来安然无恙,你知道他其实从那时候就落下了不能医治的痛症吗?”
“虽然后来我施针之后,他看起来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行走,手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写字提剑。但其实每到天寒或者下雨刮风的日子,或者用力的时候,膝盖和手臂都会好像被千万钢针扎过。”
“这些他没有对你说过,还随你去塞北风寒之地,提剑上战场为你退敌……”
阮棠的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袖口。当时温霁云原来是用自己的身体救了他,他却以为温霁云把他丢进了水里。
原来温霁云的手臂和膝盖受凉用力都会很痛,他曾经让温霁云在外面跪了一夜,温霁云第二天还要提剑来救他。
甚至在北方为他打了几个月的仗。
阮棠的声音夹杂着不能抑制的颤抖:“那天我看到他提起剑的时候……以为他早就好了,是装给我看的……”
“就算是演技再好的人,也会有露馅的时候,他对你如果没有真心,你又怎么会动心。”小余太医说道,“他并不想让你知道这些,所以一直没让我说。别说我告诉了你。”
“其实那一天你吃下药以后,让我去找他,我后来才知道,他一直没有出城,一直在等你,甚至在皇陵守了跟多天。”
“小糖,我记得很早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他是个把感情藏在心里什么都不说的人。但是他什么都不说,却什么都做了,而且他对你,做得比任何人都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