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沾染初期还能够忍受,但是过一段时日之后,便会将浑身的皮肉都给扣烂,若是侥幸不死,浑身的脓血便会流出来,极为可怖。
几乎所有沾染这种怪病的百姓最终都死了,死于自己之手。因着身体上的麻痒,竟能忘记身体溃烂时的疼痛。
当地的大夫都去看过了,但却没有一个人想出了对策。就连青州最好的大夫也去见风山诊治过,却毫无效果。
温行远方才便是被这道文书难住了,没想到方穹竟先他一步知道了消息。
听他方才的话语,这件事情,怕是还有其他的隐情。
“您是说,这或许不是病,而是人为?”他问。
方穹摇了摇头,回道:“还不确定,但是我有一种直觉,这里面,或许就是上次将青州搅乱的人布的局。”
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跟周玘在江湖混久了,竟都开始相信直觉了。
温行远却肯定了他方才的话:“或许,真的是对方的第二次布局呢?”
方穹的眉眼隐在了烛光的阴影间,一时看不清神色:“如果真是的话,恐怕是还需要到郢都请一个人。”
对方同陛下是少年相识,在郢都有旧相识不足为奇,不过温行远却有些好奇,是什么人能解决这连青州最好的大夫也解决不了的怪病。
他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便不小心问了出来。
只见烛光掩映下的男人眼里骤然泛起了光,唇边的笑意称得上温和:“是一个老朋友。一个,许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温行远见对方神色,也不便多问,只是又待了片刻便自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哪知道,一进房门,走到塌边便看见了床榻上鼓起的一团。
顾瑾之一愣,环顾了一圈屋中的摆设,确定这确实是自己的房间,前方的屏风还是前几日他特意叫人摆放的红木镶嵌贝壳花卉四条屏。
但是瞧着床榻上的鼓包,又有些不确定的走进了些,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后脑勺。
温行远瞧着对方这裹得紧紧实实的软被,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想着今晚怕是只能找一间客房将就一下了。
正转身欲走,却兀地被身后伸出的一只手抓住了右手腕。
他转过身来,却发现方才还背对着他的人不知何时竟已经转过了身,却不见醒。
温行远手上使力挣了挣,却发现对方抓得很紧,一时之间他有些怀疑这人到底是真睡还是假睡。
佯装无力的松了一下手腕,床上的人竟还真就顺着他放开了抓着他的手。
“看来是真的睡了。”温行远低声说了一句:“或许的却是今日累着了。”
温行远弯下腰,细细的给榻上的人掖了掖软被,正要起身,被再次被握住了手腕。
温行远仔仔细细的看了眼熟睡中的顾瑾之,双眼轻闭,气息平缓,确实是睡着了的样子。
正准备故技重施,却被一股大力兀地扯到了榻上。温行远反应不及的一下子栽到了榻上,正准备起身,手下却摸到了顾瑾之坚硬的腰腹。
身体一僵,有些艰难的看了看熟睡中的顾瑾之,心中有些许凌乱。
怎么隔着一层软被,还这么硬?
他有些慌乱的起身,却被突然翻身的顾瑾之一把揽住了腰身,一个翻身便按在了身侧。
温行远手按上放在他腰间的手,有些用力的扳了扳,却发现对方禁锢得十分之紧,犹如铁箍。
他这下真有些怀疑这人是在装睡了,绕了这么一大圈,不会就是想看他笑话吧?
“顾子瑜?顾子瑜?……顾瑾之!”温行远试探的喊了几声,对方却纹丝不动,一时之间有些进退维谷。
他又挣了几下,仍旧没得到丝毫空间,有些无奈地皱起了眉头。
虽说他二人从前不是没在同一张床榻之上睡过,但那已经是年幼时的记忆了。自打进入少年,两人虽说形影不离,但却从未再像今天这般,同榻而眠。
“还真是……”他叹了口气,却只得无奈的放弃了挣扎。
给自己做好了心理铺垫,温行远小心翼翼地动作,将方才未曾脱下的靴子褪下,小心的放到了榻边。
刚直起身,却又被突如其来的用力给揽到了顾瑾之胸前。一个没注意,额头便磕到了对方的下巴。
“嘶——”温行远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好不容易缓了疼痛,正想开口骂对方两句,却又被顾瑾之接下来的动作给搞得软下了心肠。他听见顾瑾之又低又软的嗓音,仿佛一只被遗弃的幼犬——
“母妃,你等等阿瑾……”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顾瑾之到底是真睡还是假睡呢?
第15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第二日温行远醒来的时候,身边已不见了人影,仿佛昨日的经历都只是一场荒诞的梦魇。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触到身侧依然凉透的被褥,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直到房门外传来轻轻的敲击声,见房中的人半晌没有回应,门外的人才加重了力道。
“温大人,沈大人和赵大人邀您去前厅议事,您……”似乎是怕惊扰了房中的人,门外人的声音有些迟疑。
直到门内传来一声清晰的回应:“我知晓了,你先去吧。”
小丫头听见对方的话语,松了口气,她还正愁若是温大人没醒的话该怎么办呢。还好,还好。
不过温大人之前从不怠懒的,向来是她们这些下人还未起便已打理好了自身,让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无用武之地,怎的今日……
她猛然想起今日她晨起,便看见一身红衣的男人从温大人屋内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脚步急得仿佛身后有厉鬼在追似的。
现在想来,那个男子似乎就是最近常常到温大人院中来的人。
好像是姓顾,听跟着温大人的随侍说,两人似乎从前便是旧相识,是打小一同长大的,知根知底。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小丫头原本白皙的脸庞泛起了一丝诡异的红晕,唇角的笑容更是莫名。
而屋内的温行远,终于收拾好了自己,这才准备动身去前厅。
出了房门,看着外面的天色,叹了口气,今日竟睡到了这个时辰,怕是另两人已经等他多时了。
待他走到前厅,一眼便看见了厅中正襟危坐的顾瑾之。而对座的两人,神情却有些怪异。
温行远感受到厅中诡异的氛围,迟疑道:“这是……”
“没什么!”顾瑾之急忙开口,眼神却不敢看他,眼珠左转右转就是不敢对上他的视线,神情有些僵硬。
“对对对,没什么,没什么。”见沈秋生不语,气氛一时冷凝,赵瀚深连忙开口救火:“王爷方才不过与我等开了一个玩笑罢了。”
他也是方才才知晓这位小祖宗的身份,原本只以为是郢都哪家世家的公子,也不曾知道对方的名姓。
他与沈秋生原本在厅中品茗,顺带等着迟迟未到的温行远。二人也算交谈甚欢,当然这大多数还是他一人在说,不过气氛也还算不错。
哪知道方才沈秋生在见到匆忙从走过的顾瑾之,眼神一变,十分突兀的便上前拦住了对方:“瑾王爷,您昨夜可曾见过温大人?”
顾瑾之原本见对方拦了自己路,正打算拿出点儿在郢都时的气焰来。但一听对方提到温如归,一时之间心里那口气是不上不下,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凝滞。
而赵瀚深这位榜眼一听“瑾王爷”三字,两眼一黑,想打前些日子自己在对方面前犯的蠢,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才能再次拉高本就岌岌可危的印象值。
不过接下来对方一句话,却让他脑海一炸,嗡嗡作响。他听见这位传说中备受帝王恩宠的瑾王爷开口道:
“你说温如归么?他此时应当还没醒,昨晚我不小心弄疼了他……”
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鬼话的顾瑾之,面色十分正经,而一旁听的两人却是天崩地裂。
沈大人裂没裂他是不知道,反正他赵瀚深是傻了。没想到这温大人和瑾王爷竟然是这样的关系,早知如此,在当初分别院时他便应当将温大人隔壁的院子让给王爷。
如今一想着他住着这两人中间的院子,夺人所好,实在是……唉!
脑补了一切的赵大人长叹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反倒衬得他身旁的两人异常的冷静。
沈秋生一贯的面无表情,说出口的话却是十分怪异:“您同温大人在一起了?”
顾瑾之有些疑惑:“什——”
接下来的话一下子卡了壳,脑袋宕机的顾瑾之一下子反应过来,又回味了一边自己方才说的话,结结巴巴的解释道:“不、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我们只是、只是……”
顾瑾之一时之间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来形容昨夜的事。
说是他睡迷糊了,进错了房门,然后又阴差阳错的将温如归拖住了?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赵瀚深倒是不避讳什么,一脸“不用多说,我懂”的表情,完全忘记了自己半刻钟前还在震惊于对方的身份。
反倒是沈秋生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他品了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这沈大人莫不是对温大人有着不可说的心思?
又细细思索了一边沈秋生方才的话,发现每一句都没能落下温大人。赵瀚深被自己的假设惊得瞪大了双眼,竟久久不能言语。
这到底是如何复杂的一段关系啊!竟比那民间许多才子佳人的曲目更加精彩!
一时之间,三人竟都因为不同的思索愣在了原地。
温行远一踏进前厅,便见到了三人排排坐的场景。
不过几人既然不愿意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纠结于此。今日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如何解决见风山一事的法子。
于是他开口,缓了气氛,将众人的神思拉回了正事:“此次两位大人邀我前来,应当是已经知晓了见风山发生的事情了吧。我昨日苦思无果,如今也想听听二位的看法。”
他刻意忽略了顾瑾之的存在,本来是想着能令两人更放松些。不过落在另几人耳朵里,就是在逃避。
赵瀚深率先接上了话:“如今见风山的病情,已经影响到了青州百姓的出行,许多百姓都已经闭门不出,怕染上见风山的‘疫病’。咱们必须先想法子将这病控制在见风山之内,否则必定会引起百姓恐慌。”
温行远听他的描述,神情一变:“疫病?谁说的?不是说不能确定是什么东西吗?”
赵瀚深一挠头,说道:“忘了是在何处听来的了,总归是那些百姓以讹传讹,如今已传得家家户户都知晓了。”
温行远深深看了他一眼,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又看向了沈秋生,询问道:“沈大人何看法?”
沈秋生神情认真,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能让百姓以为这是疫病,疫病所带来的影响,不仅仅是青州。”
温行远所担心的也正是这个问题,若真是一种疫病,到时怕是会引起朝廷的重视。
若是无法解决,失责的也是他们。
就在这时,一直在身侧不说话的顾瑾之却突然开口:“你们说的那什么见风山的病发作起来是何种样子?”
见另两人不接话,赵瀚深便不得不说道:“是一种怪病,能致人全身麻痒,最后如同失了人性一般,得病之人最终会忍受不住这麻痒,活生生的将自己的皮肉抓开,直至死亡。”
顾瑾之一听,眼神一凝,眉宇间陡然生出几分凌厉之感,他缓缓开口:“你们说的这种‘病’,我方至青州时,也曾听人提起过。”
姜宁被叫到前厅时,原本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一看到厅中几人严肃的神情,便也知道不是小事。
听了主子的话,便原原本本的将那日所发生的事告诉了几人,而后便沉默的退到了顾瑾之身后。
其余三人听罢,神色各有不同,但忧虑却是实打实的。
“如此说来,这种状况竟一早便出现在了青州之内。”赵瀚深眉头紧皱:“但却没有一人发现。”
温行远却有些琢磨不透:“但此前从未有人见过。姜宁所看到的,或许是独一例,又或许,这青州还藏着许多没有异样的‘病人’。”
沈秋生却难得的没有说话,面色沉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几人最后也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来,只得决定明日先去这见风山亲自瞧瞧这病状,再做打算。
温行远见另两人似乎还没有离开的打,便自觉的起身离开了,打算再到前院去见见方穹。
可身后却一直不远不近的缀着一个人影,他走一步,对方便走一步,实在是烦不胜烦。
“顾子瑜!”他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几步外的男人,没好气的说道:“有什么话就直说,王爷您难道还怕我记仇吗?”
顾瑾之不自在的摸了摸鼻梁,有几丝乌发滑到了肩前,他瓮声瓮气地说道:“那个……昨夜……呃,这个……”
他断断续续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面色十分纠结,似乎还没想好要如何去解释自己昨晚的所作所为。
虽然昨晚的却是他无意识的行为,但是不小心进了温如归这厮的房间,还将人家死死搂在怀里这种事儿。即使是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再提起来还是十分煎熬。
天知道他今早睁开眼发现温行远在自己怀里的,而且两人还衣衫不整时候,魂儿都快吓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