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眼前却仍是黑通通的一片,想来外面虽然吵闹,却没点灯,他靠着床栏半坐起来,喊了声听雨。
听雨急急忙忙的进来了,问道:“爷,可是把您给吵醒了?”
“外面做什么呢?”
听雨道:“说是要大晚上的练兵,但刚才我凑过去看了一眼,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江棠舟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低头思忖了一番才道:“你过去打听打听这是要做什么——不,让燕青去,燕青眼生。”
燕青跟听雨的性子不一样,来军营这几日,听雨已经在里面混了个眼熟,燕青却因为只在自己的营帐和江棠舟的营帐里待着,那些大男人家的都对燕青不太眼熟,只知道江棠舟身边有两个伺候的。
听雨应了一声,急匆匆便出了门。
这下子江棠舟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如今再一回想今天下午,也觉得当时殷问峥的反应实在合不了他的性子,估摸着是有什么针对于那舒芩的动作。
果不其然,过了半炷香的功夫,燕青匆忙回来了,抹一把额头的汗道:“爷,奴婢听说是太子爷那边半夜突然发了难,有一位副将说是下午挨了冻,发着高热,本来在营帐里睡得好好地,被太子爷叫人把他拉了起来,送进了黑牢里面去。”
黑牢是边关一种特有的惩戒方式,往里面送的人,出来之后非死即残,手段极其残忍。
听说进去了跟进十八层地狱没什么两样,得将人给折磨死。
江棠舟便长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殷问峥绝不是善罢甘休的性子。
“我的大氅呢?”江棠舟说着便要下床,“领我过去看看。”
燕青愣了愣,忙上前扶住了江棠舟。
“爷,外面好大的雪!”听雨拧着眉头道,“您还是别去了,万一冻着了怎么办?”
刚说完,江棠舟便伸出手掩唇咳嗽了两声,脸上泛起一团潮红来,他已站起身。
燕青连忙将大氅给他披上:“爷当真要去么?”
江棠舟“嗯”了一声,迈腿往门口去,帘帐刚掀起了一角,江棠舟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罢了。”
听雨愣了一下:“怎么了,爷?”
“你之前同我说过,那舒芩有个儿子,可是?”
“是。”听雨点头,“我也是听那些人八卦时说的,说是快到弱冠了,同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跟书生似的柔柔弱弱。”
江棠舟将帘帐又放下去,说:“你去想点办法,把舒芩进了黑牢的消息送到他那里去,顺便再给他透露一点信的事儿。想必那舒芩定会在家里藏点什么。”
听雨虽然不解江棠舟这么做是为什么,却也领了命,冒着风雪出门往外去了。
“爷,是要回去休息么?”燕青仰头望着江棠舟。
“嗯……”江棠舟顿了一下,“去旁边看看吧。”
为了落下口舌,江棠舟与殷问峥的营帐是分开的,只是挨得特别近,就在隔壁。殷问峥的营帐要比江棠舟的大上不少,还能做出个两室一厅来。
燕青护着江棠舟入了殷问峥那边的门,刚将伞放下去,突然觉得鼻尖一丝过分的花香味扑面而来,江棠舟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瞬间被人给抱了个满怀。
那人还娇娇柔柔的喊着:“将军,您可算是回来了~”
江棠舟一方面有些尴尬,一方面又有些生气,他拦住对方那不断在自己上半身磨蹭的一对胸,沉声道:“这位姑娘请自重,我不是……”
“奴家等将军许久了,”女人打断江棠舟的话,便要更紧的搂住他,“奴家都要按捺不住了~”
江棠舟的脸更黑了一些:“我不是你口中的将军。”
那女人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非常迅速的往后一闪,这时营帐里才点了灯烛,叫那女人将江棠舟的脸给看清楚。
江棠舟心情恢复了平静,寻摸了案几边自顾自的坐下了。
燕青替他倒了杯茶,他便坐在那里悠悠闲闲的喝着,将这女人完全视若无睹。
那女人却厚着脸皮开了口:“你是太子妃吧?”
江棠舟没搭理她。
女人道:“奴家听说,将军有些畏妻,为了你将自己后宫佳丽三千都尽数遣散了。”
“男人毕竟是男人,有三妻四妾也正常,你这般做,未免也有些太不给将军面子了。”
“不过幸好,将军来了这边关,便有了我作陪。”
江棠舟听她在那里说着,从头到尾都没有太大表情的变化,却是燕青有些听不下去的说到:“我家爷也是你能置喙的?”
那女人轻哼了一声:“将军纵然再疼爱你,你也不过是个勤贼。早晚会被抓了斩杀于众人之前的。”
“你——”
“燕青,”江棠舟又噙了一口茶,淡淡道,“你与她置什么气,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没有必要。”
“是。”燕青是个极听话的人,见江棠舟都不气,自也站回了江棠舟的身后,只不过眼神一直控制不住的往外看这,等着殷问峥什么时候回来治治这女人。
这女人心里也想得是非常简单,以她的姿色,见过她的男人没有不为她折服的,再去床上好一阵翻云覆雨,以她的技术,定能将那太子爷吃得死死地,到时候还怕没有她吃香喝辣的?所以纵然还没见过殷问峥,她就敢如此耀武扬威,是笃定了眼前这个看起来病恹恹的男人吸引不了殷问峥的注意力。
指不定殷问峥也是为了两国交战之事,才将江棠舟留在身边的呢?
所以她又说了好几句刺人的话,只不过江棠舟一直都没什么回应,她觉得有些无趣,这才停了下来。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将军,人发热似乎有些过于严重了,把人都给烧糊涂了。”
有人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帘帐。
殷问峥抬腿踩进来,淡淡道:“拿点水把人给泼醒,看看他是真的还是装的。”
“是。”
“还有……”殷问峥侧过身刚要说点什么,视线突然看到屋子里站着的燕青,愣了一瞬,便见到坐在案几旁喝茶的江棠舟了。
“阿棠!”殷问峥的眼睛唰的一下便亮了起来,加快步伐追上去,边说边还摆了摆手道,“你们先退下去——把帐子放下去,没见着风一直往里吹着么?”
坐在一旁的女人突然白了白脸,心里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事情与她想象中的好像不太一样,这位将军,好像有些在乎自己的这位太子妃。
殷问峥完全没看到什么所谓的女人不女人,只是伸出手握住江棠舟的掌心,眉头拧起来:“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双手被冻得这般凉,可是这大氅不够暖和了?改明儿我让听雨去镇上给你扯上几件更保暖的来。”
“我没事。”江棠舟摇摇头,“到了冬日身上便总是暖和不起来。”
“你又瘦了不少。”殷问峥叹了口气,“都怪我这几日没抽出空来同你一起入食。”
案几另一头,那女人发出了点动静,总算吸引了殷问峥的一丝注意力,他撇过头去看了眼。
女人状若无意般的露出半个酥胸来,冲殷问峥轻轻的眨了眨眼。
殷问峥根本就没看到,又将注意力都放到江棠舟的身上:“这么晚了还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江棠舟闷笑一声,道:“本来是有点事儿,结果碰着了更有意思的,便将先前那事儿给抛到了脑后去。”
“碰到了什么有意思的?”
“太子爷,”江棠舟调侃似的喊他,“你就没发现你这屋子里多了个女人?”
殷问峥看了眼燕青。
燕青忙涨红脸说:“太子爷,咱家爷说的不是奴婢。”
殷问峥挠了挠后脑勺,扫了一圈,最后才落到那女人的身上,皱起眉头道:“你是谁喊来的婢女?孤不是说过了不要人伺候?你退下吧。”
那女人一张脸唰的一下彻底的白了,她有些局促的搓了搓自己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娇娇嗲嗲的说到:“将军,奴婢,奴婢是吴副将喊过来伺候您的。”说完冲着殷问峥眨了眨眼睛,一副狐媚模样。
殷问峥这才明白江棠舟那若有若无的暗指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殷问峥皱着眉头,狠翻了个白眼,说:“滚出去,孤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可是奴家……”
“孤不想再说第二遍。”
女人似乎明白了,莫说是要引得殷问峥对她死心塌地了,她就是让殷问峥对她和颜悦色一些,似乎都做不到。
不都说这位从京城来的将军最是风流吗?怎么到了她这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呢?
直到被侍卫拖着扔到了冰天雪地之中,女人都没能想通这一茬。
她是真想不通,那么一个病恹恹的病秧子,怎么就能得到将军的青睐,而她一个堪比貂蝉的红颜祸水,却吸引不了那位将军的半点注意力?
女人咬着牙,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觉得屈辱万分。
第10章 让我亲亲
江棠舟倒是不怎么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好笑,这女人分明满是期待的等着太子爷对她的垂青,最后却话都没说几句就直接被赶了出去。
殷问峥却有些心虚,凑上前替江棠舟温了温茶,说:“阿棠,我也不晓得这女人何故出现在我的营帐中。方才她说是吴聪喊来的,想必又是那吴聪刻意往我身边安插的眼线。”
“又?”江棠舟成心要逗逗殷问峥,便笑着问道,“原来这不是第一次了。”
殷问峥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我不是这意思,主要是那吴聪本就是个大老粗,平日里没事儿就爱去莺莺燕燕里转,他能想出来这一招倒是不出奇……”殷问峥不知为何,心里头发虚得很,分明江棠舟也不是怪他的意思,只是被他用那般温柔的语气一问,他就有些急于想解释清楚。
“行了。”江棠舟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又没生气,逗你呢。”
“你没生气?”殷问峥先是一喜,紧接着反而不高兴起来,“你没生气啊?”
江棠舟还没察觉到:“嗯,没有。”
殷问峥心里念叨了好几句,才嘟囔说:“合着你不生气……你就一点醋了的感觉都没有?”
江棠舟这时品出来殷问峥的意思了,合着他还有些享受江棠舟生气的感觉,因为这代表他吃醋了?
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头,江棠舟好笑道:“我生气了你急,不生气了你也急,这到底是是要我生气了好还是不生气好呢?”
殷问峥也觉得自己有些难伺候,往前凑了凑道:“我也不知道。”
江棠舟笑道:“以我的经验,人的气性还是得小一些才好,免得把自己活得太难受了。”
“你比我也大不了几岁,说话却似我的长辈般,这是在占我的便宜吧?”殷问峥伸出手一把将江棠舟勾入自己的怀里,食指轻勾了勾他的下巴,时上时下的摩挲玩耍着,“我越品越觉得不是滋味。”
江棠舟摇了摇头:“虽说大不了几岁,总也比你要大一些的。”
殷问峥可不乐意江棠舟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简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便出了,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注意力反而被江棠舟一起一合的微微红润的嘴唇吸引住,看着看着便往前凑去了。
江棠舟感觉到鼻息的那一瞬,嘴唇已经被殷问峥含住了。
守在门口的燕青见状红着脸忙出了营帐,殷问峥箍住他的手腕来回的磨蹭,逐渐将江棠舟压到榻上,江棠舟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伸出手握成拳抵住了殷问峥的胸口。
江棠舟这才寻着间隙开了口:“唔……待会儿……我还有事,别……”
殷问峥将江棠舟完全的压在榻上,使对方根本动弹不得,眼神幽深的望着他:“能有什么事?”
“总之不可以。”江棠舟的态度非常坚定。
殷问峥望着江棠舟的灰瞳,足足过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江棠舟都执拗的不肯松嘴,只得他先认了输:“好吧。”
殷问峥松了力气,趴在江棠舟的身上,脑袋埋入他的颈窝间。
江棠舟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脑袋:“乖。”
殷问峥用额头轻轻蹭他脖子上的那颗红痣,盯着盯着突然有些口干舌燥,舌尖在自己的齿间扫过,压低了声音道:“阿棠,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嗯?”江棠舟愣了瞬,“又是什么交易?”
“我亲亲你,”殷问峥说,“换给你一个亲我的机会。”
江棠舟怔了一瞬,旋即笑了:“你这真是……”他话没说完,脖子上突然像被人给衔住了似的,有微的刺痛。
江棠舟皱起了眉头来:“你这哪里是亲啊?”分明就是跟狼崽子似的把他的脖颈皮给叼住了!
殷问峥松了嘴,又用舌尖舔了舔那颗红痣,嘴唇细细的碾磨摩挲过去,这才坐了起来,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闭上眼:“好了,换你了。”
江棠舟伸出手碰了碰他的嘴唇,将自己的嘴唇印上去。
…………
听雨说外面等得有人时,江棠舟的手微微顿了一顿,然后把信放在烛火下烧干净了。
听雨压低声音道:“他自报是舒副将的儿子。”
江棠舟“嗯”了一声,心道一句该来的还是来了,见那一封密信被烧得只剩了一顿灰烬,便摆摆手说:“让他进来吧。”
听雨有些担忧:“可我见他来者不善,若是就这么放进来,爷会不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