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亭看着他绕着自己持刀的手臂,偏了偏头,从这里,他能看到月烛溟左边光洁的额头与眉毛,他的眉毛如刀锋,就连发际也透着狠厉,微微勾唇道:“如何?”
沈牧亭觉得这个买卖对月烛溟而言很划算,毕竟自己到底不是这个世界的沈牧亭,而是末世的沈牧亭,就现在的他而言,他跟沈蚩没有分毫关系。
再加上沈蚩对原主沈牧亭所做的事,他对沈蚩实在喜欢不起来。
他做事向来随性,高兴与不高兴,做什么,全凭他喜好。
月烛溟看着他雪白的后颈,沈牧亭丝毫不怕他,那上轿前他做的那些是给谁看?他的人清晰地看到沈牧亭被沈蚩灌了药,随后才被送上花轿。
被自己的亲子手刃,月烛溟倒是挺想看这么一出好戏,不过……
“你拿什么让我信你。”月烛溟嗓音低沉,却不难听,两人之间的气氛分明剑拔弩张,偏偏因为这种姿势,平白勾出了几分暧昧。
在他看来,沈牧亭不过是冒险寻求他的庇护罢了,得罪战王的下场人尽皆知,国公府的家事他实在没什么兴趣知道。
沈牧亭转身面对月烛溟,右手食指划过他的唇角,那张略薄的唇上还带着他的鲜血,给这张一看就脾性不好的脸更添嗜血,他道:“王爷的腿废了三年有余,却被皇帝处处防备,联合沈蚩与右相处处打压,皇帝的为人想必王爷再清楚不过,关于你腿废之事,王爷心中自有定论……”
沈牧亭话音一顿,指尖落在月烛溟的喉结上,这才挑起他那双狐狸眼,微笑道:“我能让你站起来。”
月烛溟的眼神明显变了,沈牧亭满意了,他确实能让月烛溟站起来,就算他的骨头已经变得粉碎,他也能让他站起来。
这就是他的异能。
“口说无……”月烛溟的态度明显软了下来,沈牧亭乘胜追击,从他极力阻止愈合的伤口中挤出几滴血,就着月烛溟的“无”字把手指塞了进去。
血是腥的,也是甜的。
尝到沈牧亭血的那一瞬,月烛溟对他血的感觉竟出现在震惊爆怒之后。
“如何?”一会儿后,沈牧亭把手指抽了出来,他衣襟上擦了擦,抬眸看向月烛溟。
月烛溟微深了一下眼眸,双眼危险地盯着沈牧亭那张自在又慵懒的脸,并未有什么感觉,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腿。
“哦!”沈牧亭从他身上起来,他忘了他还坐在人家腿上。
沈牧亭一起来,月烛溟就被双腿传来的麻意席卷,脸上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像是难堪,又像是痛苦,又像是高兴。
反正沈牧亭没分辨出来他脸上究竟出现了多少情绪。
麻意之后,月烛溟感觉自己的脚趾动了动,瞬间心跳如擂鼓,他又试着抽动了一下腿部肌肉。
能感觉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腿了!
“要我扶你么?”沈牧亭贴心地弯腰看他,那张脸距离月烛溟极近,勾人的狐狸眼中尽是狡黠,垂眸看向他腿时,又凭添乖巧与安静。
“不用!”月烛溟抿着唇,费力地把腿挪在地上,尝试性地站了起来。
腿是麻的,时过三年,他终于再次站起来了,他——站起来了!
沈牧亭看着他明明高兴,却依旧绷着一张脸,站在他身后微微笑着,掐着他能站立的时间,随即把他扶坐在了床沿上。
月烛溟在坐下之后,那种能感觉到自己腿的感觉骤然消失,他心头一慌,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朝沈牧亭投去了几记眼刀。
“别急嘛,”沈牧亭坐在了他的轮椅上,背靠在了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左手手肘撑着轮椅扶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微微偏头,“如何?可还信?”
“你究竟是什么人!”月烛溟已经收敛了所有情绪,那双深邃的双眼如鹰般盯着他。
天下名医尽道他的双腿无药可医,就连是毒还是身体有疾都查不出来,这个顶着草包花瓶之名的人,竟然轻轻松松就让他站了起来,这如何让他不震惊、不诧异!
“沈家庶出三公子沈牧亭,今天开始是你明媒正娶的夫郎,更是能让你重新站起来的恩人,如何?是否要以身相许?”沈牧亭说这话的时候姿态未变,浑身都透着几分慵懒,看向月烛溟的那双狐狸眼除了狡黠之外,尽是魅惑。
月烛溟自然知道沈牧亭是什么人,他明知道他问的不是这层表面身份,沈牧亭要跟他打太极,那他就跟他玩儿。
他想从新站起来,他不想任人鱼肉,他本该在战场上,而非留京与人玩弄权术。
“沈三公子,你的目的是什么?”月烛溟沉眼看他,心悦他的人何其多,恐惧他的人又何其多,月烛溟分毫不信沈牧亭的“心悦”二字。
“方才我已经说了,战王,我对你很有兴趣,我心悦你。”沈牧亭姿态未变,实在对月烛溟用尽了耐心,他向来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但是他又挺喜欢月烛溟的,明明很生气,却硬要摆一副冷脸,好似极悲极喜他都能应对自如。
可现在月烛溟明显对他抛出的诱惑很上道。
月烛溟看着沈牧亭的视线好似要把他看出一个窟窿,可沈牧亭从始至终态度都很坦然,甚至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喝完后看到了旁边的杯子,记忆中,这个世界的人成亲是要喝合卺酒的。
沈牧亭倒了两杯,一手一杯,朝坐在床上的月烛溟走了过去,递给他一杯,故作娇态道:“王爷。”
月烛溟哪会不懂他的心思,接过酒,对沈牧亭依旧不是很信任,这人,怎么说都是沈蚩的儿子,京都谁会想要他站起来?
月烛溟垂下眼睫,那双眼中风暴再起——答案是没有!
现今正是太平盛世,无仗可打,他月烛溟完全没用,只是镇守边疆的小打小闹,其他人一样可以,并非非他月烛溟不可。
曾经的锋芒与荣耀已然蒙尘,他月烛溟现今,只是一个阴鸷暴戾的废物王爷。
“你总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我便护你。”月烛溟沉眼看他。
沈牧亭闻言略微低头,肩膀轻轻耸动,明显是在极忍笑意,随后他抬起头,看着月烛溟道:“先让你站一天可好?倘若太久,我怕你的身体受不住,毕竟你已经三年没用过腿了!”
月烛溟看着他忍得微红的下眼睑,那双狐狸眼中噙着盈盈波光,沉声道:“一言为定。”
沈牧亭朝他举起了酒杯,月烛溟也举杯,竟是打算跟他轻轻一碰,沈牧亭拉住了他的手,欺身道:“王爷,合卺酒不是这么喝的,”他伸手绕过月烛溟的手臂,眼眸带笑地看他,“这样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月烛溟:我站起来了,我终于站起来了!【激动.jpg】
沈牧亭:嗯,就一会儿!【意味深长.jpg】
作者:好惨一男的!
感谢读者“巴黎圣母院在逃敲钟人”,灌溉营养液+4.
感谢读者“琳琳”的地雷+1.
第3章 毁阵
月烛溟见他一口将酒饮下,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无意,酒竟顺着他嘴角流向脖颈,晕湿了喜服领口,将那片鲜红的色泽顿时变得暗红。
喝完沈牧亭便看着他没动的酒杯,示意他赶紧喝。
月烛溟抿着唇,内心有点担忧他不喝沈牧亭会用嘴给他灌下去,仰头一口干了。
“王爷,可要宽衣?”沈牧亭温柔地问,那双狐狸眼中尽是戏谑。
“不用。”月烛溟没打算跟沈牧亭同床共枕,准备起身坐上轮椅,却被沈牧亭一把拽了回来,沈牧亭用的是巧劲,月烛溟被他拽得仰倒在床,下一刻就见沈牧亭跨坐上来。
“你……”月烛溟发誓,若不是沈牧亭方才确实让他站起来了,现在沈牧亭早就身首异处了。
“王爷,今天是咱们的成亲的日子,洞房花烛夜,你就打算让我独守空房?”沈牧亭勾着他的衣襟,那双狐狸眼中尽是狡黠的笑意。
月烛溟忍着翻涌的怒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你想如何?”
“王爷觉得我想如何?”沈牧亭眼中的笑意渐深,旋即露出了然的神情,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尾音上挑,轻笑道:“王爷放心,为夫不碰残疾人。”
月烛溟:……
他快压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了!
可月烛溟现今下半身确实动不了。
仗着月烛溟被他坐着,沈牧亭便褪去喜服,在这凛冬,室内并不冷,甚至窗都不曾关严实,露了条缝。雪又下了起来,顺着窗缝飘落进来,好似也想瞧瞧屋内的美人宽衣。
月烛溟盯着沈牧亭,直到他褪得只剩一身亵衣。
“王爷,你确定不脱?”沈牧亭再次问,微微偏头,那双狐狸眼中的戏谑更甚。
月烛溟看着他毫不掩饰的戏谑,把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深邃的眼中风暴暗涌,却抿紧了唇。
沈牧亭见他极力隐忍,觉得这个战王越来越好玩儿了,也不再闹他,刚刚适应的身体已经感觉到了疲态。
他转身掀了被子,把自己好好盖住,并且嫌弃月烛溟压着被子,踹了他一脚,在月烛溟发火前微微一笑,“王爷,夜安!”
说完他便侧过身,掖紧了背上的被子,似又想起什么般,转过头,“对了王爷,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人靠太近,望你明白。”
不一会儿,月烛溟就听见了均匀又清浅的呼吸声。
月烛溟:……
他半撑着上半身,眼眸深邃地看着床上被被子蒙住的小小一团,闭眼半晌心绪,再睁眼时,眸中已然再无波澜。
沈牧亭于沈国公而言只是一枚废子,如果前面的十八年,沈牧亭都是装的的话,他便不得不正视沈牧亭这个“花瓶草包”了!
不得不说,沈牧亭提出的条件与他而言诱惑实在太大,能再次站起来,站在战场上,守卫宣国,这是他身为战王,对宣国最大的作用。
他掀开另一床被子躺了进去,却并未闭眼,沈牧亭知道他的腿是怎么回事,那是不是代表沈蚩也知道,那——还有谁知道。
月烛溟把在朝官员的脸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除了沈蚩,皇帝跟右相,月烛溟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想要废了他的双腿。
皇帝忌惮他他能理解,毕竟宣国除了宣临城外,兵力皆在他手。
皇帝月凛天只小他一岁,虽谈不上昏庸,但手段实在狠辣,玩弄心计他行,但不适用于战场,如果他交出了兵权,他也无法料定会落在谁的手里。
更何况,就算他交出了兵权,也无法确定月凛天会不会放过他。
沈牧亭并未睡着,尽管月烛溟的动作已经很轻,来自身旁这个男人的陌生气息攻占他领地的不适感,导致他的睡眠比在末日的时候都还浅。
天光未亮,月烛溟便已起了身,也不知道是否当真听进了自己的话,未在房内洗漱。
在月烛溟起身后沈牧亭才有片刻属于自己领地的放松,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起身弄出动静时,早已候在房门的侍婢便端着洗漱用品进来了,喊了一声:“沈公子好。”
沈牧亭微挑了一下眉,沈公子?看来月烛溟并不承认他们现在已经成亲的事实,反而以公子相称。
不过他也不介意,月烛溟现今是有求于他,他放出了一把钩子,他咬了上来,那么未来,他会有更多的钩子等着他。
侍婢们看着沈牧亭突然露出的微笑,不由得看红了脸。
沈牧亭以盛宣花瓶扬名,模样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抬眸时那双狐狸眼中透着无边风流之色,身形偏瘦纤长,穿上白袍衬得人更是如玉般温润,嘴角始终轻轻勾着,看着脾气就很好。
侍婢们见惯了战王时常冷着一张脸,乍然一见沈牧亭那张脸,除了养眼惊叹其姿容之外,好感也是倍增,更重要的是,沈牧亭的表现并非传闻中那般草包,待人也是温润有礼的。
洗漱完沈牧亭便用膳,正吃到一半,沈牧亭便听到了一声惊叫,王府里的护卫立即冲了过去,沈牧亭听着那方向,是昨晚被他一颗桂圆弹昏,从房顶上摔下来的人。
出门的时候,沈牧亭看到了担架上的那个人,身上还有未化的白雪,整个人都冻得乌紫,额头上老大一个包,看着就很吓人。
紧接着一个身着黑色劲装,腰佩大刀的人走了过来,一个护卫朝他耳语了几句,沈牧亭见他看过来,朝他微微一笑。
“去找大夫。”仇轩神色冷硬,疏离地朝沈牧亭作揖行礼,喊了一声:“沈公子!”
说完便转身离开,王府出现暗卫被偷袭的事,而他们竟然分毫不知,这于王爷安危而言,不管是护卫还是暗卫,都是失职。
等月烛溟知晓时,他正在书房练字,练字有助于他静心。
字是好字,笔锋苍遒,收尾像狐狸尾巴。看到那“尾巴”,月烛溟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沈牧亭带笑的脸,心里暗暗给沈牧亭贴上了一个名词——狐狸精。
“王府可有丢什么东西?”月烛溟笔势未停,换了一张纸,寒声问道。
“未曾。”只是打晕了一个侍卫,也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打的,创口不大,却直接将人打得昏迷不醒。
昨晚偷袭的人,仇轩猜测是皇帝或者右相的人。
“不必找了!”听仇轩描述了伤口形状,又见昨晚沈牧亭倒酒时指尖玩弄的桂圆,月烛溟就愈发肯定是沈牧亭做的,“去领罚。”
“是!”仇轩离开了,他是王爷的贴身近卫,王府闯进了别人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发现,是该罚。